“胡说!”
坐在他对面的格林维尔伯爵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威士忌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明明是康沃尔!他的船队上个月就曾因为香料贸易的分赃不均,和总督府闹得不可开交!是他,一定是他偷走了帐本,嫁祸给我们所有人!”
昔日推杯换盏的“朋友”,此刻却如同斗兽场里的困兽,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攻击。
阿尔比恩王国那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统治阶层,从內部开始崩塌、分裂。
这正是雪想要看到的局面。
上议院。
这里没有下议院那种喧囂与愤怒。
只有一群上了年纪、血统高贵的大贵族,穿著天鹅绒的长袍,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慢条斯理地品尝著来自遥远东方的红茶。
下议院的喧囂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乡下人为了几枚金幣而发出的粗鄙的吵闹。他们的利益根植於更深、更广阔的土地与金融网络,远东公司的那点“小麻烦”尚未能伤及他们的根本。
“远东公司的那点小麻烦,已经吵到女王陛下的耳中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公爵,用银质的小勺轻轻搅动著杯中的红茶,语气平淡,“女王希望我们能儘快平息这场无聊的闹剧。”
“一群贪婪的暴发户而已。”
另一位侯爵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们在殖民地赚得太多,吃相太难看,引起了本土那些工厂主的不满。仅此而已。就像一群圈养的肥猪,偶尔也会因为食槽里的饲料分配不均而发出几声嚎叫。”
“那就让他们吐出来一点。”
老公爵说道,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安抚下议院那些饿疯了的狗,需要骨头。我们就从最肥的那几头猪身上,割下几块肉扔过去。让他们有骨头啃,自然就不会再叫了。”
“风暴角的那条航线,不是一直由海军护航,成本很高吗?”
侯爵放下茶杯,隨口说道,“把它暂时让出来吧。让那些本土的船队也去尝一尝东方贸易的甜头,堵住他们的嘴。至於那片该死的殖民地,最近也不太平,总督府的报告里天天都在说土著叛乱。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皇家海军需要回到更重要的航线上,比如,去震慑一下我们那个越来越不安分的新朋友”。”
这个决定轻描淡写,就如同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庄园里的琐事。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亲手割开的,是帝国最肥硕的主动脉。他们更不知道,在那片看似遥远的海域上,一头更为飢饿、也更为致命的猛虎早已等待多时。
命令通过电报传达到了风暴角。
负责护航的皇家海军分舰队在留下了几艘老旧的巡逻舰后,缓缓地撤离了这片他们守护了近百年的黄金水道。
消息传回白洛王国,吴战没有任何犹豫。
早已集结在南大陆日升城港口的“沙漠之矛”军团,在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中登上了数十艘巨大的、偽装成普通货轮的武装运输舰。他们的目標直指风暴角。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劫掠者,他们是“和平维护者”。
当阿尔比恩的商人们因为海军的撤离而陷入对海盗的恐惧时,一支悬掛著白洛王国麦穗旗的强大钢铁舰队,以一种“救世主”般的姿態出现在了这片混乱的海域。
“所有悬掛阿尔比恩旗帜的商船,都將受到白洛王国海军的保护。”
吴战的宣告通过无线电传遍了整条航线。
阿尔比恩的商人们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他们天真地以为这是那个“友好的”东方王国在履行盟约,帮助他们维护航线的安全。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引狼入室。
吴战的舰队以一种无可挑剔的专业素养迅速地接管了整片海域的防务。他们清剿了盘踞在附近岛屿的海盗,设立了新的航標,甚至还在风暴角最狭窄处建立起了一座小型的海军补给与通讯基地。他们贏得了所有阿尔比恩商人的信任与感激。
然而半个月后,当阿尔比恩的政治风暴愈演愈烈,本土的工厂因为等不到来自殖民地的原材料而纷纷停產时,他们才惊恐地发现,那条本应是他们生命线的航道,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白洛人彻底切断。
所有来自殖民地的、满载著铁矿石、与香料的货船,都被以“天气恶劣,港口拥挤,需要排队等待检疫”为由,无限期地滯留在风暴角的补给基地。
而所有从本土驶来的空载船只,则被客气地告知,他们的“贸易伙伴”正在经歷一场“內部整顿”,暂时无法供货。
白洛王国用一种和平但致命的方式,不费一枪一弹,便掐住了阿尔比恩帝国的咽喉。
工厂彻底断粮了。
女王的国库也因为收不到殖民地的税收,而第一次尝到了没有足够的金幣来支付她那支庞大舰队军餉的滋味。
阿尔比恩,这头曾经不可一世的雄狮,终於在內忧外患的双重打击下,发出了痛苦而虚弱的哀嚎。
他们不得不回到了谈判桌前。
这一次,霍恩比勋爵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他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华丽的条约,而是一份停战协议。
白洛王国並没有贪得无厌。
雪很清楚,將一头狮子逼入绝境只会招致最疯狂的反扑。她想要的不是一场全面的战爭,而是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
在经过了长达一个月的艰苦拉锯之后,一份新的、更为平等的条约在两个王国之间正式签订。
白洛王国同意从风暴角撤军,恢復航线的畅通。而作为回报,阿尔比恩王国必须永久性地割让其在东方海域的三座拥有战略价值与丰富资源的殖民岛屿。
同时,他们必须取消所有针对白洛商品的不公平的贸易壁垒与保险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