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程墨放下吃了一半的鬆饼，目光扫过护卫，最后落在乌雅脸上，
“艰难不是食物粗劣的理由。公主殿下，你们猎杀氂牛只取肉，那些坚韧的牛皮呢？珍贵的牛角呢？牛骨呢？是否都被丟弃或被极低的价格贱卖给了边境走私商人？”
乌雅蹙眉：“皮毛骨角，部落自有匠人处理……”
“处理成什么？”程墨追问，“粗糙的皮甲？简陋的骨器？效率低下，品质低劣，几乎无法外销换取同等价值的粮食或铁器，对吗？”
乌雅沉默了。
事实確实如此。
部落的匠人技艺有限，好的皮料也常因硝制不当而浪费。
牛角骨器更是大多自用，价值不高。
“知道大乾的商人如何利用这些吗？”程墨自问自答，
“上好的氂牛皮，经过精细的鞣製、染色、切割，可以製成千金难求的『霜雪革』，轻便透气且保暖极佳，是贵族爭抢的奢侈品。
坚韧的牛角，可以研磨成各种精美的配饰、印章，甚至镶嵌在名贵的兵器上，价值翻百倍。哪怕是骨头，熬出的胶也是上好的粘合剂和滋补品，甚至能入药！”
他顿了顿，看著乌雅眼中渐渐亮起的一点光芒，
“你们守著宝山，却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啃噬最粗糙的部分，然后把珍贵的『边角料』廉价处理。这，不是艰难，是浪费。”
当了十几年的紈絝，这些吃喝玩乐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
“浪费”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乌雅心上。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部落的资源。
她只看到获取食物的艰难，却看不到资源本身蕴含的巨大价值。
“还有你们荒原上遍地生长的『苦艾草』，”程墨继续道，
“在你们眼中，只是餵牲口的杂草，生命力顽强是优势也是劣势，因为它们会抢夺稀疏牧草的生存空间。
但在我们乾国早就被药师发现，这种草经过特殊炮製，其提取物是极好的外伤止血药粉的主料，效果比金疮药更好，且成本低廉！
现在，南疆的部族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苦艾草，专门供给乾国的药行，换取粮食和布匹，生活大大改善！北境的苦艾草，可比南疆的还要茂盛！”
乌雅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苦艾草！
那种隨处可见、生命力顽强到令人头疼的杂草？
竟然能变成珍贵的药材原料？
南疆的部族……已经因此受益了？
“这只是皮毛骨角和一点杂草。”程墨的声音带著一种强大的蛊惑力，
“北境广袤，地下蕴藏著丰富的玄铁矿脉，虽然品质不如中原的精铁矿，但储量巨大。你们冶炼技术落后，只能打造粗笨的武器和农具。
若能得到先进的冶炼技术支持，品质提升，產量剧增，不仅可以武装自己的战士，更可以成为换取盐巴、粮食、布匹甚至农具、种子的硬通货！”
“还有你们的盐湖！”程墨的眼神锐利起来，
“你们守著宝库，却因为不懂提纯技术，只得到苦涩难以下咽的劣质盐矿，甚至要靠劫掠或者付出巨大代价从乾国换取少量的精盐。
若合作开发，引入晒盐、煮盐、提纯的技术，你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甚至成为盐的输出者！那时，你们还需要为了几袋盐，就让部落的勇士去流血牺牲吗？”
一个个具体可行的方案，一件件触手可及的资源转化，从程墨口中清晰而有力地吐出。
不再是空洞的指责，而是实实在在的生財之道、生存之道！
这些东西，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乌雅闭塞的认知里炸开，轰碎了那层名为“传统”和“献祭”的厚厚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