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国内反响
邵琦写了这样一篇文章,《在1986,重提拉美现实主义》。
文章中她详细阐述了余切和马尔克斯之间的对话,并得出结论:“为什么余切要强调拉美现实主义?因为他认为那些惨剧有历史原型,这是为了强调不要忘记拉美发生过的苦难。”
“为什么今天要再一次提到?因为这一类文学在国内发展得有些偏离方向了,一些人误以为马尔克斯是一个讨好西方从而获得成就的作家,也跟着去学,其实从来不是这样。”
那么,如何才能获得西方的尊重?
这个问题在大陆文坛被反复提起。在余切拿到了芥川奖之后,又在美国闯荡出名声……人们想要看到更多的中国作家走出海外,看看他们的成色。
大陆文坛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在国内有所成就了。
在美国有很多中国作家在闯荡,只是尴尬的是,他们大多不能在美国拥有影响力,又要维持生计,不得不产出一种叫“留学生文学”的东西,拿给大陆读者看。
这种现象在女作家当中尤其频繁出现。因为他们不像男作家那样,更直接的察觉到西方人的排斥。
女作家查建颖和王安亿两人在美国游学时,写出来的文章很明媚。与此同时,诗人北岛却不停的在西方流浪,他不断的被西方大学撤职,然后又去下一个地方。
他有一天受不了了,决定回到中国来。然后被驱逐出境,辗转很久后在港地住下。
北岛的经历还没结束,他在新世纪为了宣传自己的新书,来大陆回答“年轻朋友们”的问题。
当时,北岛以为他会像八十年代那样,“大雪天,大学生们冒着冰夹雪来听他讲话,回来后满脸都是冰碴子,心里却十分温暖”……
结果北岛面对的是九零后,零零后们的嘲讽:叛徒。
这让七十多岁的北岛破防了,再也不愿回来。
邵琦不知道几十年后会发生的事情。但她隐隐觉得,赢得美国人的尊重,首先要赢得中国人的尊重。
为什么美国人不看我们的小说?为什么我们的文学家,要面临“出口转内销”的窘境?
邵琦把余切《地铁》发表之后,美国第一大出版商哈珀对他毕恭毕敬的情况写在文章上:
“余切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其实我认为那是一种单方面的训斥,他让美国出版人们哑口无言,让西语的超级经纪人,也不得不在摔门而出后,很快又宣称‘一切无事发生’。”
“他写的是什么?是华裔,是印第安人,是对美国的批判!他其实写的是中国人眼里的美国,美国人反对美国人。可见,美国宁可听有见解的训斥,也不愿意听那些赞美的废话。”
这文章发回国内后,新化社的木青第一个看到了。
“好!好啊!”他说。
“我没看到余切在美国的后半段,真的是很可惜。”
木青想来想去,把这文章选取内参,也送上去。
不料,在文章中余切碰到的各种经历,让大佬们很感兴趣。他们只想说:再多来点,再多来点!
这文章又很快转发到《日报》和《文艺报》上。于是,文坛也诞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魔幻现实主义正在大陆流行,但没有什么比马尔克斯本人来否定更加滑稽了。
因为马尔克斯自己是热爱哥伦比亚的。
在马尔克斯和余切的对话中,有一句他自己的自述:“我的根本目的是借助魔幻来表现现实,而不是把魔幻当做现实来表现。”
这和当年余切《拉美现实主义》中所述是一样的。
这一年的年末,文学研究院又开始招生。教学开始前,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作家纷纷表示,自己最想要学习的,最洋气的写法就是魔幻现实主义。
作协主席王濛见状道:“是时候遏制住这一股奇怪的写作风气了。从前我误以为马尔克斯对他的民族有偏见,宝岛那个作家李傲也说,不出卖自己的民族无法获得诺奖……不是这么回事!”
“马尔克斯热情歌颂他们民族的解放者,他只是对当下表示不满,却又亲手挖掘出了现场,而且和总统是战友。我们对他有太多误解,他的赞扬和怜悯,远远多于他的批评。这个人是个好人,他没有变质。”
王濛这一句话为魔幻现实主义定了性。
作家们纷纷讨论,到底怎么用这个写法,才能不显得“过”。
八十年代,大陆有很多这种“过不过”辩论。
比如,养七只鸡是农民,那么,养八只鸡如何呢?
不好意思,这就是资本家了。
于是有一个“七上八下”的说法,就是说你养鸡超过了八个,你就“过”了。由于什么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所以什么都在拿出来讨论,这是不是过了?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这个度还会变化。有可能之前“过”的,现在不至于了。之前“不过”的,现在要打上补丁。
“看来,谁来掌握这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度’就是个问题。他说过了,就是过了,他说不过,就是不过。”
余桦看到了文学院的一则告示,忍不住对旁边的管谟业道。
他又感慨道:“但是,这个位置也不好做,看起来风光,实则小心翼翼的,多少年后都要被翻出来仔细查。”
余桦已经从小县城提前搬来首都了,并且和他的妻子离了婚。如今他在一个只有九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面居住,他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管谟业从军文艺毕业后,也在京城居住,他有老婆有孩子,但由于房间太小,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他和单身汉没什么区别。
《红高粱》写出来后,管谟业算是赚了一笔大钱,声震文坛,可还是买不起房子。
现在,管谟业半天不说话。
余桦肘了管谟业一下:“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你不喜欢说话吗?”
“我还能说什么?我已经出局了。”管谟业悲伤的说。
他才开始走上这条道路,熟悉好地图,就换版本了。
写东西肯定是越出格越好,越容易卖钱,有的人会顾及到自己的文字影响,但大部分人想不到那么远。
余桦安慰管谟业:“你怕什么?你也来加入我们一心会,做余切的大弟子,说你的小说被他指点过。谁会来管你呢?”
一心会?
这个余切的书迷组织,现在成为一种流行趋势了,不管是倒爷、还是教师、或者是看过几本书的中学生,你问他,他都说“我是一心会的”。
管谟业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魔幻现实主义没有消亡,它只是变成了余切现实主义。”
余桦撇了撇嘴,“不跟你聊了,我研究下怎么去文学院,我要再去读一次。这地方有住处,有津贴,还有老师来教,我很喜欢。”
“你不是读过吗?你又去读?你要不要脸的!”
“怎么了!”余桦说,“读过了就不能再读?我是复读生,你不知道?!规则是允许我这么干的。”
余桦撇下管谟业,留他一个人在那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