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的大户们到底是怎么保证南直隶这个火药桶不炸的?!
在毕自严的心中,这个问题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南直隶的田亩,超过八成都种的桑之物。
南直隶的粮价,遍观大明南北,也就宁夏、辽东这些边关之地可比。
南直隶的作坊,每日劳动所得,仅够一家之人果腹。
南直隶的大户,让人给狗带孝。
这南直隶的百姓到底是如何能忍着不反的。
在南京过了一个上元节,每日前来拜访的官吏士绅络绎不绝。
见了无数的人,谈了无数的话,毕自严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
一直等到袁世振南下,两人交接了事务,带着一脑袋的浆糊,毕自严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他急着回京向皇帝请教。
他心中有中感觉,皇帝对南直隶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一个系统性的认识。
“毕阁老这是怎么了?”
一场送别宴后,看着在身边师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的毕自严,袁世振颇为不解的看向身边的杨金水问道。
“不知道啊。”
闻言,杨金水摇了摇头。
“自那日从松江回来后,毕阁老就跟失了魂儿一般。”
“虽然平日里处理公务上依旧狠辣,但一旦闲下来,就像是现在这般沉默不语。”
“这是何故?”
还没有达到毕自严的境界,袁世振对毕自严的表现有些不能理解。
这毕自严怎么说也是在南直隶当过官的人,怎么下了一趟南直隶就成这样了。
顶着一脑门的问号送走了毕自严后,袁世振就身着天子佩剑,开始继续毕自严留下的公务,处理南直隶的问题。
然后,袁世振就后悔了。
后悔将毕自严这么早给送走。
后悔在京城时,就不该请缨南下,处理南直隶的问题。
前一日,毕自严临走之前与他两人合力刚处理完了一屋子的公文。
然而第二天,江苏、中都两道的公文,就又堆满了他位于南京紫禁城文华殿中的班房。
所有的公文都只有两个核心意思——要人要钱。
“毕阁老每日都要处理如此之多的公文吗?”
翻看了几本公文,袁世振捂着额头看向身边的内阁文书。
这人是跟着毕自严一起南下的,现在留给了他。
“这个主要都是江苏道的公文。”
闻言,那内阁中书开口解释道。
“毕阁老令原南京户部尚书暂领了中都道黜置使,自己处理江苏道的公文。”
“如果待新任的江苏道黜置使到任,袁阁老就能轻松些。”
“张经世?”
听到文书的话,袁世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袁阁老知道?”
闻言,那文书好奇的看着袁世振问道。
“那厮南下比我还要早,他现在跑哪儿去了?”
张经世任江苏道黜置使,是他向皇帝推荐的。
但现在,张经世这厮跑哪儿去了?
“阿嚏~”
正带着几个随从,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张经世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是谁骂我。”
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鼻子,张经世左右张望了一眼。
“明公,可别凉着。”
伸手接过一件披风给身形略微有些瘦弱的张经世披上,张经世的师爷忍不住开口道。
“明公,我们到了江苏道不先到衙中点卯,反倒是在这乡间闲逛,是不是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闻言,张经世摇了摇头。
“欲治一地,先察其民,这是老夫文官二十多年的经验。”
“南直隶析土设省后,毕自严举荐老夫任一道黜置使,这是对老夫的信任,老夫自然是要使出混身解数了。”
“不先在治下转转就去了官衙,还不得让那些个胥吏玩于鼓掌之上。”
“可是,我听说户部尚书袁阁老也南下了。”
闻言,师爷不放心的道。
“您就不去。。。”
“放心,袁世振定两淮盐政之时,老夫是淮安知府,我们是老相识了。”
“他不会怨老夫晚去几日的。”
“只要别误了朝廷限期限即是。”
摆了摆手,张经世对师爷的担忧显的毫不在意。
如果让袁世振知道张经世的想法,恐怕袁世振是会吐出血来。
眼瞅着天启三年的春耕就要开始,皇帝的要求是南直隶最少有一半的田亩要种粮,这个要求要下发到南直隶各知府、知州、县令的耳中,急需张经世前来主持,但却找不到张经世人。
二月初袁世振到的南直隶,眼瞅着这都到了上任的最后期限,二月十五了,袁世振才见到了来拜会他的张经世。
“张公,袁某可真可谓是望眼欲穿啊。”
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在批阅公文的袁世振看到张经世,忍不住开口道。
“却是让袁阁老替下官废心了。”
看到袁世振的样子,张经世忍不住老脸一红,连忙拱手赔罪。
“这些客套话就不多说了。”
从位置上站起来,按着张经世的肩膀,将对方按在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上,袁世振开口道。
“这江苏道的事情,还是要你这个黜置使来处理,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说着,袁世振头也不会,拔腿就走。
他南下是来安顿百姓,主持官厂建,筹划统购统销的,不是被困在官衙里面处理公务的。
“袁,袁阁老。”
看着已经跑的没影了的袁世振,张经世嘴张合几下,说不出话来。
江苏道的事情有这么难处理的吗?能吓的朝廷内阁辅臣拔腿就走?
不解的看了一眼离开的袁世振,张经世开始低头处理起了江苏道的公务。
然而,没处理多少,张经世就忍不住想眼前一黑晕过去。
江苏道简直就是一个将要爆炸的火药桶!
他桌上放着的是江苏道各州府的府库存粮和商铺存粮量。
这些存粮,账面上算都不够江苏道的百姓吃!
“毕师这是怎么了?”
西苑之中,看着回来缴旨的毕自严,朱由校满脸的惊奇。
历史上为了给崇祯那个二愣子凑够足够的军饷,大冬天不回家,冻的手上出冻疮的国之栋梁,怎么去了一趟南直隶,回来就蔫儿了?!
“臣,心中有惑。”
闻言,跪在地上的毕自严看着桌子后正拿着个锉刀不知道在削什么的皇帝道。
“臣在南直隶,只见百姓,衣仅蔽体,食仅果腹,但士绅豪右却是夜夜笙歌,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