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第一狗仔. > 49|48.第一狗仔
    “休妻毕竟是大事,何况他接连休了两个,而今倒没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到京城来,倒也新鲜。”贾赦叹一句,便多谢王羊和他说这些。

    王羊惶恐不已,连连行礼称自己不敢当。他也是话赶话,瞎说罢了。本来当年那亲戚说方芹如何,王羊也不过是听个新鲜罢了,当时也有想过或许是方芹真倒霉,接连娶妻碰见了两个不孝的媳妇儿。王羊当时并未真把那事儿当什么,但而今他眼看着方芹把御史大人往死里黑,再去回想他休妻的事儿,就怎么琢磨都不是味儿了,而且越想越觉得是方芹本身有问题。

    “难得御史台内有人不随波逐流,如此信任我,只凭这点我也要谢你。这是朋友之间的致谢,不分品级高低。”贾赦看着王羊,轻浅笑了下。

    王羊愣了愣,没想到御史大人竟然和他称朋友!更加没想到,御史大人微笑起来的样子会这么好看,仿若有一抹春风微微荡漾拂过他的脸颊。

    王羊挠挠头,忽然害羞起来。

    “下官曾听秦大人说过,大人之所以能得皇上赏识,是腹内才华满溢,却不现于表面。下官觉得,您不畏流言,独善其身,便犹若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王羊佩服道。

    贾赦忙摆手,表示不敢当,特别是王羊那句好心赞美比喻他为白莲的话,贾赦就更不敢当了。

    “大人莫要过谦了。”王羊忙道。

    贾赦笑着摆手,他真没有过谦,见王羊还要说,忙叫他不必如此客气地恭维自己。

    “这会儿御史台的人都盼着我下马,一会儿我走了,你瞧没人的时候在离开,别叫人看了排挤你。”贾赦嘱咐完这话,便转身去了。

    王羊热泪盈眶地傻傻站在原地。果然他和耿俊良都判断对了,御史大人舍己为人,风度谦谦,是个品性极高,独善其身,且如白莲一般高洁的君子。

    贾赦在屋子里用了两块糕点,忽然咳嗽了一声。他喝了杯茶顺气,就见猪毛回来了。

    猪毛趁出去吃饭的机会,和黑猪见了一面,从他那里得了今早抓跟踪者的结果。

    “已经确认了,那人就是方芹的属下。一早上骑着白马跟踪完您,眼看着您进了御史台之后,他便骑马到街口,再把那匹马套上车,还给方芹用。”

    “你仔细记一下,告诉黑猪,我要知道方芹母亲的年纪,身体状况,现下家中妻儿情况如何。再有派人即刻去南州城调查方芹的过往,把当年县衙相关的人员都找出来,问清楚,我要知道被他休妻的前两名妻子性情如何,而今的下落。”

    贾赦分吩咐完,就打发猪毛去传消息,不必再等他。另外特意嘱咐他,一定要谨慎行事,防止被人跟踪。既然方芹盯上他了,在他身上没查到他想要的东西,保不齐会从他的身边人下手。

    猪毛应承,即刻去办。

    贾赦记得这个方芹跟林如海和宋奚是同是在戊子年科举出仕。宋奚便不用考虑了,以他身份定然不屑于和方芹交往,更加不会关心方芹这样的考生如何。林如海保不齐会知道一些有关于他的事,回头倒是可以问问。

    晌午之后,御史台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寂,静等着皇帝的处置结果。

    方芹见贾赦一直逗留在御史台,甚至没有半点着急之色,心下纳闷许久。刚要反思是否在这件事情上出了错误,便听见有人来传告说贾赦出去了。方芹这才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心虚去找人帮忙才该是贾赦现在该有的表现。

    方芹屋子里一共有四名监察御史,除了他,还有甲成荫、葛青来和亮了天。这会儿仨人听到消息便又热闹起来,凑到方芹跟前围着他说话。

    “怎么才走?我以为他听到消息就会急着到处找人帮他求情呢。”

    “会不会怕咱们笑话,故意熬了一会儿,才出去找人。”

    方芹冷笑,“他性子的确比一般人稳当。其实一大早儿我就故意把奏折给他看了。”

    三人都十分惊讶,忙问方芹怎么回事。方芹便把他一早呈送奏折以及贾赦的反应都一一详细道明。

    “咱们御史大人也是怪了,性子看似淡得很,光从外表瞧,真觉得他该是个正人君子才对。说句冒犯宋大人的话,有时候我真觉得咱们御史大人跟宋大人的性儿有点相似,到底比宋大人柔和一些,却也是万事都爱稳如泰山的主儿。别的不管,单单指瞧他那样儿,便觉得该是个清俊风流又多才的人物,可仔细一打听他的身世,知道他以往干得糊涂事,便就得摇头叹他是个老纨绔了。”梁乐云说道。

    “真是你说得这样。好在我们早就知道他的诨名,才没有被他这副样子骗了。”

    “我听说他们荣府的男儿长得都好,你瞧他儿子叫什么贾琏的就知道了,风流俊俏,比起风雅馆的男人都差不得几分。”甲成荫道。

    梁乐云:“你快闭嘴,休要再胡说了,拿什么比不好,竟用那种人物。都小心管好嘴巴,说这样要命的话出来,回头真被御史大人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上梁不正下梁歪,成荫话糙理不糙。”方芹评理道。

    甲成荫被梁乐云的话唬的一跳,心里终究有些担心,遂叫大家发毒誓都管好嘴。

    “今儿个可说清楚,屋子里就咱们这四名监察御史,谁要是敢把话乱传出去,不得好死,子子孙孙都是!”

    梁乐云瞟他一眼,骂他无聊。

    甲成荫不干,偏偏要逼着梁乐云发毒誓。梁乐云无奈,举着手说了。

    葛青来个谁都附和的主儿,性子在三人之中最温和,这会儿只看这俩人的斗嘴傻笑。

    方芹却十分自信道:“也用不着发誓,过不了多久,人就该不在了。”

    其它三人听这话,一想到贾赦会死,还是觉得忌讳不好说。讪讪敷衍两句后,皆闭嘴无言了。相顾沉默片刻,都托辞有活儿,各自忙去。

    ……

    贾赦之所以离开御史台,则是因乌丞相的召唤。

    御史大夫的主责是辅佐丞相处理朝政,这个‘辅佐’,跟多事监察成份,看看丞相以及各殿大学士处理政务时是否合理公正。当然这是一般的御史大夫的职责,贾赦主责其实不在这,而是皇帝秘密下达给他的监察任务。但这事儿只有皇帝和宋奚两人知道,乌丞相尚不知情。所以平时贾赦对乌丞相的召唤还是要尽职尽责地应付。

    乌丞相年近六旬,精神矍铄,是三朝元老了,为人不坏,但深谙中庸之道,他处理事情手腕温和却很有效果,遂为朝中最德高望重的老辈。便是连宋奚见了他,也总要客气地行礼,以表敬重。

    今天乌丞相特意把贾赦叫了过来,把近两日处理的政务拿来给贾赦瞧,便笑和他闲聊起外头的流言来。

    “没什么大不了,倒叫丞相大人担心了。”

    对那些疯传的流言,特别是抹黑他的那部分,贾赦最不以为意,故也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多说多错,更何况乌丞相是个老谋深算之辈。宋奚特意提醒过贾赦,乌丞相是个见微知著,察人异常准确的能人。所以每次贾赦和他接触,都要慎之又慎,寡言行事。

    乌丞相见贾赦这会子还不紧不慢起来,十分不解,怨贾赦不着急,“这段日子我与你相处几次,虽不算深交,却知你人品并非如外头传言那般。曾参杀人,流言可畏。你若是无辜,该早些解释清楚才好。若被有心之人握住把柄,凭此参告上去,一人言可无视,两言也可不信,三人便就成虎了,五次六次,必会使人心生疑窦,倘若私视使目盲。你便真清白如纸,也会变成乌漆。”

    贾赦没想到向来保持中立的乌丞相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惊讶看他一眼,便行礼,请老丞相不必担心。

    “倘若丞相所指的是方芹今天的参奏,那这件事不管有多少人奏报,在我的身上也不会发生。”贾赦肯定道。

    乌丞相动了动眼珠子,惊讶的看着贾赦:“你因何这样说,莫非这件事本身就是圣人知道你……”

    后面的话乌丞相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洞察到了真相。贾赦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奉帝命执行,所以皇帝深知事情真相,不会听信谗言误会贾赦。

    乌丞相转即他便笑起来,摸了摸胡子,拍拍贾赦的肩膀。识趣儿的也不多问,只道:“后生可畏,好好干,我见你必定前途无量。”

    贾赦谢过。

    乌丞相哈哈笑起来,便挥手示意贾赦可以离去,嘴里顺口嘟囔着:“瞧我这脑袋,你跟着宋奚走,自然是会前途无量的,倒是我老糊涂了,多余担心。”

    贾赦正往外迈的腿微微顿了一下,才痛快走出去。

    原来乌丞相夸他前途无量,是因为觉得他跟着宋奚走才有出息。

    谁说的,什么乌丞相慧眼如炬,瞎说!

    贾赦回了御史台,听说宋奚派人叫了他两趟,贾赦想起乌丞相那话来,打发那人回去,便依旧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书。

    到放值时,贾赦感到有不少目光偷偷注视着自己,却从容如故离去。

    御史们见贾赦好好地去了,便纷纷看向方芹。

    方芹咳嗽了下,道:“至今没消息也没什么稀奇,他乃一品大员,处理起来自然要十分慎重。”

    大家也觉得在理,一边羡慕贾赦可以早退,一边想着怎么熬剩下的半个时辰。

    王羊这时带了十个小吏进来,人人都抱着几乎和头平齐的案卷。

    王羊把自己手捧着空白册子放在了方芹桌上,扯了扯衣襟,

    方芹惊讶的看着桌上堆得高高地档案,转而瞪向王羊,“这什么意思?”

    “御史大人说历年案卷杂乱,要大家按这上面的分类重新整理誊抄归档,且按照年份依次记在这些空白的书册上。我刚搬来的这些是需要方御史和另外三位监察御史大人整理的。”

    王羊说罢,便挥一挥衣袖,笑着和四位御史告别,他到了放值的时候了,可以回去陪老婆孩子了。

    “哦,对了,大人说后天上午就要。”

    四人震惊之余,又白了脸。

    “可这么多东西,别说后天,便是再给三天也整理不完。”甲成荫嘟囔道。

    王羊听这话转身,“瞧我这脑子,御史大人还有一句话,‘闲得有空乱嚼舌根子,倒不如先尽好自己职责’。”

    方芹等王羊走了,才拍桌骂贾赦分明是公报私仇。

    “可这是职责所在,我们四品小官儿若不听人家一品大员的话,只怕白白落了把柄。”甲成荫气道,转而看着方芹,“我们这可都是因你受了连累。若你参他的事儿最后不成,我们三个以后可都有好果子吃了。”

    梁乐云痛叫哀叹,今天是他儿子的生辰,他答应会回去好生给他过生日。

    四人抱怨归抱怨,但这活计他们一定要做,势必要熬夜了。

    方芹整理两个时辰的档案后,见天色大黑,四人又冷又饿的,便咽不下这口气。气得拿起奏折,哗哗写起来,也要其余三人也同他一起,待明日联合上奏。

    甲成荫喊好。

    梁乐云和葛青来互看了眼,为难道:“关键这事儿咱们要怎么说,人家分派我们分内的活计,我们不干,说御史大人公报私仇?那若他反咬说是我们失职,又该如何自辩?你们可饶了我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全指望我。这种事儿闹不好,命都得没,我可不敢。”

    葛青来也附和,表示没这胆子。

    “早看出你没出息!”方芹气愤瞪一眼他俩。

    已经下笔的甲成荫听他俩这话,也后会起来,放下笔,不好意思的跟方芹道:“我也不大敢了。别告不倒他,我们个个都废了。”

    三人接着都怪方芹太张扬,参本就参本,好好地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连累他们跟着被御史大人刁难受罪。

    “你们若怕,我明日就找他直说,有什么冲我一人来,跟你们没干系。”方芹拍拍胸脯表示,绝不会连累他们。

    梁乐云等瘪嘴无话可说,说什么不连累,眼下这就是连累。他倒是说这些事儿他自己一个人做就行,不拖着他们。

    ……

    贾赦回到荣府,就听下人说宋奚来了。

    走了没多久,贾赦就远远地见宋奚穿着一身紫官袍站在荣禧堂门口,似笑非笑看他。

    贾赦便轻抿起削薄的唇,立在原地不动了,接着他便眼看着那个清俊冷冽又盛气凛凛的身影逼过来。

    宋奚近身贾赦后,挑眉冷冷打量他两眼,“怎么,贾大人,还要我亲自来接你?”

    “你这两日不是忙么,何必操心我的事儿。一个方芹罢了,有什么好担心。”贾赦蹙眉道。

    “我打发人叫你两趟,听说你倒跑到乌丞相那里悠闲了。”宋奚没接贾赦的话,反而自说自话起来,轻拂着贾赦胳膊一下,要他进屋说。

    两厢落座后,宋奚便忘了前话,似乎也不在意贾赦刚刚的反常,直接笑着问起林如海来,说要见见。

    “我们同科,当年殿试时他对皇上的策问对答如流,辩才无碍,文词华美。我颇有些印象。”宋奚道。

    他话音刚落,那厢就有人传林如海的传话。林如海本是叫人私下问贾赦可不可见宋奚,贾赦一听,便叫下人当着宋奚的面儿说了,直接要人请林如海过来。

    不消片刻,林如海到达,与宋奚见礼。

    宋奚笑着抬手让他落坐,便和林如海回忆起戊子科殿试的经过来。

    林如海忍不住赞叹宋奚学究天人,当时年仅十六便博古通今,淑质英才,高中榜眼。林如海虽恃才傲物,却不得不当承认,当时殿试时宋奚不论文章诗词还是策问对答,都是他们这些考生们之中最厉害出挑的,其才华并不在状元之下。皇上之所以点了个六十岁的学富五车的古板老头儿做状元,实不过是怕宋奚年少气傲,不知进取,太满则亏。而今看皇帝如此依仗宋奚,对其信任甚至超过老臣乌丞相,便可佐证其当年用心正是如此。

    宋奚笑了笑,略作谦虚,反指出林如海当时对答的几句话说得十分精彩,甚至令他有和林如海切磋的想法。

    林如海也忙客气,接着便应了宋奚的要求,和其讨论起来。

    贾赦是一句都没听懂,他也不想听。喝茶呗,实在无聊,看看书也比听那两个人之乎者也说一通强

    当贾赦把书翻到第十页的时候,忽听见林如海提到自己,便抬头看他们。

    宋奚便很不客气的跟林如海表示不必理会贾赦,他们尽管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是,反正贾赦也听不懂。

    贾赦:“……”

    林如海见状,则笑起来。宋奚既然能当着而贾赦的面儿如此不客气的说话,足以说明他和贾赦的关系十分要好。好到互相贬损对方,彼此都不会介意的程度。

    大哥能交到这样的高才权贵做朋友,以后在京的仕途该是会安稳的。

    林如海为此,真心替贾赦和荣府高兴。

    眼下到了放饭的时候,贾赦也饿了。

    叫他们别聊,吃了饭再议。

    饭后,几个人便移到侧室继续说闲话。

    当然还是宋奚和林如海聊,贾赦坐在案后自己写写画画,懒得跟他们这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讨论问题。

    小半个时辰后,宋奚便和林如海说起贾赦今日被参本的事儿来,提到了方芹。

    “方芹?”林如海微微惊讶的瞪大眼。

    贾赦放下书了,认真地看向林如海。

    宋奚则浅勾着唇,看一眼贾赦,似在讨功。

    贾赦没理他,只顾着去问林如海可记得此人。

    “同科的考生,自然记得。他为人贤良方正,常和人说他读书是为了匡扶社稷,扶弱济贫,还说他高中为官之后,必定不谋取私利,不谄媚权贵,定要刚直不阿做个坦坦荡荡为国为民的好官。同期之中许多学子,都十分佩服他的言行。”林如海说到此,就看向宋奚,以为他也会听说一些。

    宋奚一脸淡漠摇头,方芹这种人怎配入他的眼。

    林如海便继续说:“跟我们这些世禄之家比,他该算是寒门出身,但听说他家中境况还好,父亲是个还算富足的乡绅,不过从他父亲走后,他便变卖家财,救济贫困,自己也十分俭省,除却见客应酬之时会穿一件好衣之外,平日读书衣着简朴,有的还打着补丁。故而当时我也十分佩服他的,还曾赠过银两给他,不曾想他转头便把钱都接济了穷人,自己身上分文不留。”

    贾赦笑,“这个要认,他倒真是个难得肯守清贫的人。不怪他而今有大周第一清官的盛名,原来从没当官的时候,便在同期学子们之中如此出名了。”

    “当时在科举考生之中,盛名最大的是宋大人。比起来,方芹的还是不值一提,不过是在小范围内引人议论罢了。”

    林如海转而问贾赦到底因为什么,被那个方芹参奏了。

    “你得空去茶馆坐一坐,听一盏茶的时间便就清楚了,比问他清楚。”宋奚道。

    贾赦挠挠头,“这话不错,对于外头传闻那些细枝末节,我都不清楚。你去外头听,肯定比从我嘴里听知道的清楚。”

    林如海见贾赦根本不计较流言一事,才稍稍安心,忙问这件事对贾赦可否有影响,转而又禁不住叹这方芹胆大,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参本上级。

    “便就是这般正大光明自诩正义的‘清官’,不好对付。”宋奚哼笑一声,他虽嘴上这样说,眼色却是一副轻蔑之态,根本就没把方芹放在眼里。

    “这样人捏死太容易,但如此便会叫他盛名犹在,若惹得圣人和百姓继续缅怀称颂,一不小心落个千古清官的好名儿,便真是遂了他的愿了。”宋奚慵懒地侧靠在罗汉榻上,看向那边坐在桌案后的贾赦。

    贾赦抓着手里的铅笔,目光还落在本子上,“一定叫他苟活。”

    林如海听了宋奚的话心里正骇然,再听贾赦的话,就更加骇然了。他刚刚好像一不小心似乎已经置身于什么谋划之中了。这俩人是打算一唱一和对付方芹了,而且看架势,俩人都是一副轻蔑之态,都打算玩不死方芹,让他生不如死。比起死来,这招才最狠。

    这俩人……

    林如海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未在明面上表现什么惊讶之态。只岔开话题,既然他们三个大老爷们都有孩子了,聊孩子的话题肯定没错。

    事实证明,也果然没错。

    林如海谦虚地表示有些担忧女儿的身体。

    宋奚便道:“找高伯明瞧瞧便是,若只是从娘胎的带的不足之症,仔细讲究些,细养几年,八成都能好。我二哥以前就弱得跟个病鸡似得,多亏后来经他给开的方子调理,现在儿子生了八个,都快养不起了。”

    宋奚说养不起自然是夸张,以他们宋家的条件,就是人人都生八十个,也照样可以个个养得白胖富贵。

    林如海一听这话,眼睛顿然发亮了。他知道高伯明是当今太医院总领,只给皇亲国戚瞧病的,十分难请。而今既然宋奚提到了他了,便说明有门。林如海当下便十分庆幸自己此来京城,否则哪会遇到贵人。他很想求宋奚宋奚帮忙,但未免有些唐突,便求助的看向贾赦,这种时候须得麻烦内兄开口了。

    “回头我就请太医院总领来看看。”贾赦哪用开口去求宋奚,这人他也认识。因齐王阿芙蓉一案,他便和太医院总领高伯明打起了交道。求人家来荣府看一趟病,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林如海激动不已,忙鞠躬致谢贾赦。

    “倒是我疏忽了才是。”贾赦道。

    三人终聊至深夜,才算散了。

    贾赦送了送宋奚,夜深,天有些冷,他见宋奚也没穿个斗篷来,身边也没有给他预备,便把自己身上的解下来,给他披上了。

    宋奚的面容在白狐狸皮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清俊逼人了。

    “这些日子我总睡不好。”宋奚看着贾赦。

    贾赦:“那回去后就早些歇息。”

    宋奚笑了下,和贾赦作别。贾赦转身离开的时候,左胳膊忽然被拉扯了一下,他回头之际,他便感觉胸膛撞了一下什么,额头和贾赦耳鬓相擦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抱住了。

    “倒愿你天天睡好,日日不要做梦。”

    宋奚对着贾赦的耳际轻轻呢喃了这一句话后,便松开手,分明是深夜,明眸灿若星辰,饱含着不舍之意。宋奚淡笑着和贾赦作别,便带着而恒书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猪毛紧闭着嘴,眼巴巴的瞅着地面,想了想,为了保险,他又把嘴唇咬住了。

    贾赦原地站了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对猪毛嘱咐,便安静转身回去了。

    猪毛闹心的是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心还砰砰的直跳,赶紧用手按住胸口,警告自己一定要忘了昨夜看见的秘密。

    转而他就忘了那茬,开始纳闷琢磨,宋大人临走时跟他们老爷说那句话的意思。为什么要说不要做梦的话?如果宋大人真喜欢他们老爷,不该说“好好睡觉,一定要梦到我”之类的话才显得甜蜜么。

    猪毛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猪,怎么想都不懂。

    洗了脸,胡乱吃了一口饭,猪毛便急急忙忙来找贾赦。老爷已经用完早饭,换了官服。猪毛忙叫车夫准备,跟着他家老爷去御史台。

    坐在车上,猪毛还是想宋大人那句话是为什么。

    到了地方,猪毛笑嘻嘻地上了踏脚,一边搀扶贾赦一边夸赞:“老爷今儿个特别精神。”

    贾赦冷冷斜睨看猪毛一眼。

    猪毛当即就心虚了,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耷拉着脑袋。

    ……

    贾赦到了御史台后,王羊便来告知,方芹四人昨天都没回去,熬了一夜。这会儿都没什么精神,站着都快睡着了。

    贾赦等人回报说葛青来和梁乐云都在他来之后从屋子里出来过,而后又回去了,才开口叫人把甲成荫叫来。

    方芹几个正没精神,忽听贾赦传叫甲成荫,顿然都瞪圆了眼,表情担忧起来。最害怕的还要数甲成荫,担心这次贾赦叫自己是找自己麻烦,遂看向方芹。

    方芹:“你放心去,他若真敢如何难为你,我便立刻跪到圣上跟前救你。”

    “你以为你是谁,若圣上不见你呢。”甲成荫埋怨不已,觉得方芹站着说话不腰疼。

    方芹挺着胸脯铿锵道:“那我便一头磕死在太和殿前,以热血谏言。”

    甲成荫愣了愣,没话说了,蹙眉出门去。不一会儿,甲成荫便气冲冲地回来,梁乐云忙问他怎么了。

    “你装什么装,是不是你告的状,把我昨天说的话告诉了他!”

    甲成荫本来就因为一夜不睡,脑子昏沉沉的,刚刚被贾赦那般狠厉讽刺震吓一通,自然更加生气,只一心想着回来算账。因为缺觉,他脾气也比平常更焦躁暴烈几分,容易冲动。

    “什么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梁乐云发懵地看甲成荫。

    甲成荫看看四周,咬牙小声道:“就是我说,我说他儿子长得好跟男倌儿比较的话。”

    “不是我说的,我发了毒誓,我说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能冤枉好人!”梁乐云也一夜没睡,脾气不好,耐心耗尽,一把气呼呼地推开甲成荫。

    甲成荫想想也是,转而就看向葛青来,“方芹肯定不可能,梁乐云发了毒誓,就剩你了。我们四人之中,就属你老实巴交,没想到蔫坏。”

    甲成荫说着,就撸袖子要打葛青来。

    葛青来无辜表示不是自己。甲成荫哪里信,就骂他,还要上脚踹他。葛青来再老实,也是要面子的读书人,哪容他如此羞辱自己,便气得和他吵起来。

    秦中路的房间和他们的很近,此刻他正和户部尚书曹兰议事,听到吵闹声问怎么回事,便听人报说甲御史要打人。

    秦中路和曹兰便过来了,刚好抓个现行,看见几个人面红耳赤。

    “干什么,堂堂朝廷四品御史,成何体统。”

    曹兰见状轻笑一声,忙告辞。

    秦中路自觉在外人跟前丢脸了,立刻喝令四人检讨。葛青来阐明原委后,就委屈至极,请求调换房间,秦中路便允了。

    甲成荫便更加认定是葛青来告状,回屋后就撒火。

    御史台是什么地方,一个个辩才了得。便是朝廷其它六部里头发生什么小事儿,都是会传到他们耳里,嘴皮子一动就说上三天。

    刚刚方芹屋里闹事儿打架,葛青来还被逼着搬了出来。这样的消息是瞒都瞒不住的,立刻引起大家的热议。动嘴巴的人多了,消息传得也快,不知怎么就递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问起缘由,一听竟是因为甲成荫诋毁羞辱贾赦的嫡子贾琏。当即便不爽起来。

    皇帝想起昨日方芹来参本贾赦的事儿来。

    皇帝深知贾赦和《邻家秘闻》的真相如何,贾赦秉承客观公正,且一切案件都会上报朝廷先行知晓,根本不存在方芹分析那些危害,皇帝对贾赦的事自然不会信,同时也因对方芹的清廉品行一直赞许,虽然听他的分析有的部分有些过火,皇帝只是当是方芹不知情,又难掩他耿直的性子,也便没有深责他的意思。当时他只当个乐趣听,最后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搞得大殿内还沉寂了一阵才就打发方芹去了。

    皇帝以为有关贾赦的流言过一阵就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岂料而今竟出现四品御史肆意羞辱一品大员之嫡子的话。

    这是他们打起来了,消息才传出来,暗地里那些难缠的御史们恐怕不知道怎样非议贬低贾赦了。皇帝一想到贾赦这段日子在朝廷立下的功劳,却还要忍受流言之苦和属下的不敬侮辱,便有些生气了。也怪他昨日对方芹参奏不表态,加剧了这些人的猖狂。

    皇帝岂能容忍肱骨忠臣如此受辱,遂立刻下令,以对上级大不敬之罪,立刻贬黜四品监察御史甲成荫。对于方芹,皇帝却有点舍不得,毕竟这是他亲口称赞的大周第一清官,他还想留他给众官员做表率,再说能有个人监察一下贾赦也是好事,皇帝遂以查无实证为由对方芹的参奏进行了驳回。

    一个贬黜,一个驳回。

    御史台内瞬间炸开了锅,大家回忆起方芹义正言辞信誓旦旦的那些话,都觉得好笑起来。一个个也都忌讳和方芹交往了,甚至连说话都不和他说。

    为什么?

    甲成荫就是现成个例子,一直和方芹交好,帮他骂人帮他出头,结果是什么?人家顶着清官名声自保,没什么事儿,反而是他身边的人白白受连累,惹火烧身。

    方芹却不知道他已经被御史台的同僚们排挤了。还在为甲成荫的贬黜而不忿,更为皇帝认人不清驳回他的奏折而感到痛心失望。但天将降大任,必定要劳其心志。方芹发誓,他一定会继续参本贾赦,待日后有机会为甲成荫平反。

    梁乐云也因为甲成荫的事儿觉得害怕,求秦中路调他离开方芹的房间。

    于是方芹从今天开始,就一个人单间了。

    方芹发见这些人都是趋炎附势之辈,不交也罢。遂一个人在屋内办公,也不惧什么。

    但人都走了,之前安排下去的活计却没干完。方芹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及时处理,明天贾赦就一定会找麻烦说他为官失职。方芹什么都可以忍受,但就是受不了别人侮辱他为官做人的名声。遂决计就去找王羊说明情况,王羊可不敢管这些,让他自己找御史大人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