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第一狗仔. > 50|48.第一狗仔
    方芹自己在屋里挣扎了下,却因为困倦至极,竟然迷糊睡了一阵。再醒来脑子清明不少,他便决计去找贾赦。

    方芹本以为以贾赦憎恨他的程度,他必定会被拒绝入内。方芹故意提高音量跟传话的小吏说话,目的就是让人知道,他找过贾赦但是被拒见了。谁知他话音未落,立刻就被允准进入直正殿。

    看来贾赦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找他,不然小吏们是不敢擅自这样做决定的。

    方芹有种不妙的预感,全身进入备战的谨慎状态,而后方迈着稳稳地步伐入内。

    进了直正殿后,方芹发现御史台内所有的御史都在,秦中路站在贾赦的身边,其余的诸位御史们则按照品级和资历分列在两侧落座。

    贾赦竟找了所有御史来议事,却偏偏不告诉他,这明显是要怂恿威胁这些同僚们排挤他。

    方芹很生气。

    缓了片刻,才隐忍上前对贾赦行礼。

    众人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方芹身上,宿敌见面必定分外眼红,他们不敢冒犯去看一品御史大夫,死盯着方芹倒还是可以的。

    方芹被大家的目光刮得十分不舒服,但他很快就在心里找到了自我安慰的办法。听到贾赦对自己说免礼之时,他便大义凌然的扬起头,一副‘我有理我谁也不怕’的姿态。

    “你有何事?”贾赦垂着眼眸,闲逸地用茶盖拨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

    方芹拱手气愤道:“大人昨日在放值之前,安排下官归纳整理御史台这些年的档案,颇多了些,下官与葛青来等人连夜整理,也不过完成了十之一二。而今甲成荫被罢黜,葛青来和梁乐云离开,本四人合力都难以完成的任务,而今要下官以一人之力赶在明日完成,实难做到。”

    贾赦看都没看方芹,放下手里的茶杯只说知道了。

    方芹本就因为一宿没睡,脑子昏沉沉的,一大早儿还遭受了同僚被黜,所有人排挤的冷遇。一直隐忍累积在心里的火气,被贾赦这样的态度激怒了。

    “恕下官冒犯,说两句实话。大人召集了御史台众官,唯独没有召唤下官,到底为何?下官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御史台做事向来恪尽职守,不曾犯过任何过错。大人便就是因为记恨下官昨日参了大人,也不该公报私仇,仗着您一品大员的官威,联合众御史排挤逼走下官。”方芹说罢,便一脸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秦中路举着手里的点名册,“你一连迟到了八天,也算是恪尽职守?”

    其他御史听这话,微微发痴嗤之以鼻的轻微声响。

    方芹脸白了白,急忙解释道:“那是因下官另有监察公务在身,因故耽搁所致。”

    “你倒说说是什么公务。”秦中路问。

    方芹尴尬起来,支支吾吾。

    秦中路立刻叱骂他恣意妄行,“我看你才是假公济私,找理由为自己推脱!既然是公事,如何不能大大方方说清楚。你以为御史台是随随便便想何时来都可以的地方?”

    方芹抿着嘴,咬牙认道:“说便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官派人跟踪了御史大夫大人。下官因没有多余的马,无法得入御史台的大门,故才迟到。”

    跟踪御史大夫!?这也太胆子大了!

    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惊诧地看向方芹。他们知道方芹是个刺头儿,胆大不要命。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等大不敬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御史大夫有何罪,你要跟踪她?”秦中路问。

    “下官已经陈明奏给圣上了,勿需宋大人费心。我方芹做事坦坦荡荡,为国为民,问心无愧。倒是御史大夫大人,您今天召集众官员在此,偏偏把下官排除了,为的什么。”方芹万般气愤道。

    贾赦方缓缓抬眼看了下方芹,嗤笑一声,便吩咐秦中路可以让大家散了,他则转身去侧堂办公。

    方芹见贾赦无视自己,气得不行,“大人敢做不敢当!”

    “掌嘴!”秦中路瞪一眼方芹,立刻命小吏大了方芹一巴掌。

    方芹的脸蛋当即就红肿起来,他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秦中路,“凭什么打我?”

    秦中路指了指方芹的鼻子尖:“凭口出狂言,你冒犯上级,大不敬。叫人当众打你这巴掌还是轻的,不过是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再犯,可不就不止这一下了。”

    秦中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余下的御史们窃窃私议,目光嘲讽得看着方芹。

    方芹赤红着脸,气愤不已,他转身看这些冷眼围观自己的人,更恨起来,指责他们看风使舵,奴颜婢膝,枉顾御史大公至正的职责本分!

    梁乐云本来还想看在前以前的情面上,提醒方芹一句。奈何他一进门就戾气十足,此刻更是不容人分说。

    当听他反咬指责大家污浊,便更气不打一处来,“你弄清楚事实了么,便乱指着我们?”

    “你们一言一行我刚刚都看在眼里,还想辩白什么。便是你们都没骨气的受贾大人摆布,一遭排挤我,就当我方芹就怕么,做梦!”方芹气呼呼的冲梁乐云啐一口,便拂袖而去。

    梁乐云气得不行,要喊他理论,被众人拦下了。

    “早看不惯他天天满口正义,就他一个人干净我们都脏污?这样的人你管他干什么,由他去吧。”

    葛青来也拉着梁乐云劝,“我看他疯魔了,咱们都休要再好心,就让他一个人浩然正义,干干净净去吧。”

    大家嗤笑不已,纷纷附和,叫梁乐云别再犯傻,那样冒失不掩锋芒的人本容易就招致祸端。更何况方芹今天还如此是非不分。

    “以前我还当他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还敬佩过他初心不改的政治品性,而今看自己真是瞎了眼了。”葛青来蹙眉叹一声,便拽着梁乐云和众人一起去了。

    方芹一个人在屋子里越想越生气,摸了摸自己肿得很明显的脸,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皇上刚刚驳回了他的奏折。方芹知道自己若这会儿再去告状,会太不识趣,遂想到了戴权。

    方芹立刻前往太和殿附近转悠,看见来往其他的大臣,他就赶紧背过身去,找地方躲起来。好容易等到戴权现身,他忙上前去跟招呼,跟戴权说他上次要自己帮忙在宫外找儿子的事儿,已有眉目了。

    戴权笑着点点头,多谢方芹操劳,“择日咱家得机会出宫,便去瞧瞧那孩子,若合适,就认下他。但这孩子跟了咱家之后,便要改姓戴,以后要侍奉当祖宗了,不得再认他的父母,他可愿意?”

    “都说好了,自然愿意。他们一家子饭都吃不上了,多亏戴公公好心,才有机会活命。”方芹忙行大礼,代那一家人谢过戴权给的救命钱。

    戴权倒是很受用方芹这一套,不管是谁能被清官夸赞、行大礼,都是件叫人分外觉得有脸面的事儿。更何况戴权的身份还是个太监,被人瞧不起的无根之人,自然更受用喜欢这些。

    戴权高兴地搀扶方芹,叫他不必跟自己客气。打眼瞧他的时候,便发现他脸上红肿一块,忙问是何缘故。

    方芹捂着脸,羞愤把自己挨打的经过简略说了下。

    戴权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一听说方芹受此委屈,自要替他抱不平。但戴权深知贾赦而今在皇帝跟前很受信任,故好心劝慰方芹好生隐忍。

    “贾大人可不好对付,别的不说,就凭宋大人器重他,你就搬不倒他。这件事你别怪咱家多嘴,及时止损,好自为之,方是上策。”戴权劝道。

    方芹生气道:“圣上驳回了我的奏请,我自然也清楚这番道理。我向来是耿直性子,闷头做事儿,尽职尽责。外面那些流言我听了,自要替圣上监督,呈报给圣人定夺。而今他竟然联合御史台所有的官员,对我挟私报复,处处刁难我,欺辱我。也便是我罢了,不畏强权,若换做逼人,只怕早被他们逼得吊死在御史台的木梁上了。”

    戴权一听这话,忙问方芹具体,可有人认可以证明。

    方芹忙道:“哪还用人证明,他今天召集御史台所有御史在直正殿训话,偏偏不叫我,御史台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看得见,都是人证!”

    戴权看他一个心高气傲的朝廷命官,竟被打得脸肿,那贾赦做得也实在过分。毕竟这方芹是皇上看重的清官,便是记恨参了他一本,私下里难为几次便是,这样公然针对方芹,便不只是公然猖狂仗势欺人这么简单了,还是在打皇帝的脸!

    戴权念在方芹在他收养儿子的事儿上帮了自己,表示会试着找机会跟皇上提一提他的情况。

    方芹感激不尽忙再鞠躬行礼。

    戴权叫他暂且等候,随即就从宫人接了茶进了太和殿。

    皇帝正和四殿大学士商议新任太保人选,有人要举荐宋奚,立刻被宋奚给回绝了。

    皇帝倒觉得以宋奚的才学当三位皇子的老师,十分合适。不过宋奚的理由也都在理,他年纪轻到底是资历浅了些,比不得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儒,再有他已经兼任了京畿府府尹一职,又要顾着军国大事,实难抽身去好好教育皇子们。更何况宋奚是十五皇子的亲舅舅,难免会偏私。皇帝虽然很看重嫡子,但老三那边他也想好好培养一下,遂弃了用宋奚的念头。

    于是,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也没有定论。

    对于宋奚来说,这种但凡跟皇储有关的事儿,都是他的忌讳,他不爱多管。而且他从来不爱举荐人,倒是很喜欢察举罢黜。故而整个谈话,他基本上不提具有决定性的意见。

    皇帝在人选上犹豫不定,最后觉得头疼,便让文华殿大学士蔡飞屏暂代太保之职。

    蔡飞屏看眼宋奚,瞧他一副漠然的样子,只得暗暗在心里叫苦,行礼跟皇帝谢恩。

    “蔡大人才如海,文若春华,确可堪此大任。”宋奚简评一句。

    皇帝大笑称是。

    蔡飞屏更闹心了,在心里又叫一声苦。宋大人明知道他无心皇储党争,还是把他推了上来,真真叫他以后没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戴权这时上了茶来。皇帝喝了茶,便叹味道好。给四位爱卿赐坐,也叫他们品一品这茶。

    这茶换样儿有十天了,皇上今天才开口夸,戴权明白这是皇上今天心情好的缘故。看来方芹之前出参本那事儿,根本没被皇上记挂在心上。

    戴权便笑小声跟皇上说才刚他看见方芹了。

    皇帝“哦”了一声,问戴权:“他来做什么?”

    “也没太说什么,肿着脸,踌躇了一阵,本想是来谢罪的,被老奴给劝回去了。”戴权道。

    宋奚端着茶杯,假意喝茶,嘴角微微扬起,余光却一直盯着戴权和皇帝。

    皇帝果然有些兴致,问戴权这方芹的脸是怎么肿得。

    戴权忙把方芹的话一字不落原原本本转述给皇帝。但戴权也深谙自保的道理,便是他有心帮方芹,他的“帮”也不过是多嘴提一句话头,剩下的全部原话转述。因为一旦这事儿惹了皇上的忌讳,他最多也就是落个辨鉴不明乱传话的错,尚可推卸责任,明哲保身。

    皇帝一听贾赦竟然公然召集御史台的官员排挤方芹,并唆使属下秦中路殴打朝廷命官,气得连茶也喝不下了。他刚刚体谅了贾赦的不易,下旨保全了他的面子。贾赦却转头不知感恩,猖狂排挤殴打他看重的清廉之臣。这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是贾赦如此狂妄不敬圣意的态度,令皇帝深恶至极。

    皇帝立刻命人召贾赦、秦中路觐见。

    宋奚等见皇上都在盛怒之下,都未敢吭声,却都站起来了,不知该留该退。

    皇上觉得贾赦既然当众叱责他看重的臣子,那他也没必要给贾赦留面子,便让宋奚等人都留下来,好好让贾赦感受一下被当众叱责的滋味。

    待贾赦和秦中路跪在太和殿礼毕之后,皇帝却不开口叫他们起身。冷哼了两声,才开口问贾赦关于方芹的事。

    宋奚扫了一眼贾赦,难掩嘴角的笑意,斜眸看向别处。

    蔡飞屏则正要为宋奚贾赦着急,因为他知道宋奚十分看重贾赦,私下里也和贾赦要好。还想今天这事儿,若是宋奚求情只怕也不会落好,正担心,却刚巧发现宋奚脸上流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蔡飞屏心下一惊,难道宋奚和贾赦的关系是装的,他根本就看不上贾赦?蔡飞屏心一抖,有点心寒了,很害怕自己以后也会被宋奚利用厌弃。

    “掌管律令,文书,档案……参与朝议,考察公卿百官,典□□度,察举非法。这些都是御史应尽的职责,臣只让方芹尽本职而已,并未做任何过分要求,更没有挟公报私。”贾赦解释道。

    秦中路抖着嗓子忙附和证明。

    皇帝见贾赦面色淡定,保证自己没有狂妄之举,气儿才消了些。

    “那你召集御史台众官议事,唯独没叫方芹,是何缘故?此举难道不是排挤他么?”

    贾赦认真解释道:“微臣是昨日让方芹等四人整理归档御史台历年来的旧案卷。今晨来御史台时,听说案卷数量过多,方芹等四人处理不完。之后有甲成荫被贬黜,葛青来和梁乐云主动请示搬离方芹的屋子。

    臣便思量着将此事重新分派,未免出现昨夜方芹等熬夜处理案卷的情况,遂召集众御史一起商议,重新议定分派任务的办法。本来是叫了方芹来,但派去传话的小吏回来说方芹伏案熟睡,叫不醒。我便想他昨夜劳累过度所致,不宜为难,便打算让他免了这活儿,好好歇息便是,只叫其他人来处理。”

    皇帝一听贾赦这哪里是恃权凌人,公报私仇。明明是个体恤下属,根据实际情况及时变通,改变处理方法的好上级。

    皇帝忙问贾赦这些话可作真。

    秦中路忙道:“确实如此,臣和御史台众位御史们都可作证。微臣们都不禁赞叹贾大人以德报怨,有君子风度。却万没有想到,方芹那厮不分青红皂白便冲进直正殿内,公然冒犯指责贾大人。实在是越矩无礼至极!

    微臣当时看不下去,命人掌了他的嘴,也只是打了一下,警告他长记性而已。众御史们也是要跟他解释误会,谁知他却固执己见,根本不听,反指责微臣等人是趋炎附势的宵小之辈。”

    皇帝眯起眼睛,转而看向戴权。

    戴权从听贾赦那话,就担心这事儿有内情,方芹耍了他。此刻心里万般后悔,也连忙跪下,解释他也不知情,一切的话都是原封不漏的转达自方芹之口。

    皇帝立刻命人召方芹,同时也派人去御史台打听,最终果然正式秦中路所言不假。一众御史台官员们也都可以证实,贾赦召集他们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分派任务,帮方芹分担整理档案。而方芹不分青红皂白诋毁众人的莽撞言行,也同样被证实了。

    皇帝大怒,质问方芹作何解释。

    方芹跪趴在地上,也傻眼了,万没有想到其中的情形是这样。那贾赦竟城府至如此地步,一步步令他进了圈套。

    方芹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朕看你挨一巴掌是轻的,什么来赔罪,故意耍心机来告状才是真,连戴权都被你诓了去!”

    皇帝恨恨地瞪着方芹,忽然对方芹失望至极。

    宋奚恰在这时站出来,对皇帝道:“几次三番察情不清,是非曲直不辨。方芹身为御史,负有监察公卿百官之重责,他如此武断莽撞行事,随意诬陷忠良。此等人若仍留在御史台,令百官何以安心为官做事?”

    “臣等附议。”蔡飞屏一听宋奚这话,心里暖起来,带着令两位大学士同时表态。

    方芹气恼地咬牙,忙磕头给皇帝,高呼:“既是臣视察知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该死,臣愿领罪!”

    “你倒底气十足。”贾赦冷笑叹一声。

    真心赔错的话,心里多少会有愧疚,哪里会像他这这般大义凌然,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儿。

    皇帝本来见方芹及时认罪,还算对他有些认可。忽听贾赦这一感慨,皇帝想想也觉得不对了。好端端的却忽然这么大声,语气铿锵,哪里有半点认错的意思?

    “方芹你是否心中不服?”皇帝问。

    “皇上,臣愿意受罚。君要臣死,臣就可毫不犹豫死在皇上跟前。”

    皇帝蹙眉:“朕要你命做什么。你若诚心知错,便好生和贾爱卿赔罪。”

    方芹的确很固执,但这样刚烈性子的臣子不好找。所以皇帝见他虽然犯了错,心里还有些不舍。遂觉得只要方芹好好跟贾赦认罪,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也可。

    “臣不敢当,只愿方大人下次派人跟踪臣的时候,能大大方方的跟在臣车后便可,不必见人回头就心虚的扭头就跑。一旦被我属下误作为是坏人,不小心误伤了人命,便就不好了。”贾赦淡淡道。

    皇帝一听竟还有跟踪的事儿,瞪向方芹,又看向秦中路,问他刚刚怎么没交代这事儿。

    秦中路忙赔罪表示:“圣上问什么,臣便答什么,未敢多言其它。”

    “糊涂,岂能白白叫你家大人受委屈!”皇帝转而怒看方芹,希望他能好好表个态。

    “臣不过是在尽检查本职而已。”方芹说罢,就跟一尊雕像似得,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皇帝瞧方芹竟然丝毫没有体会他的苦心,立刻来气了,“看来你是真不服气,朕今天定要你心服口服!就说你先前奏折所言,哪一句属实。你说邻家秘闻妖言惑众,那你跟朕好好说说邻家秘闻这几期书中,哪一句是妖言,是不实言论?”

    方芹默了会儿,反正见眼下情势难收,何不干脆说个明白,纵然便是死,他也要做个用于谏言郡王的忠臣,遂执拗地开口了。

    “便是上面所谓探访问询的线人甲、乙、丙、丁……之话,谁知真假,谁知他不是恶意杜撰引众读书人误入歧途。再者,贾大人与著书人勾搭成奸,互通有无,早已经是大街小巷人人称道的事实。臣不明白,皇上为何不将这奸臣处置!”

    “你……”皇帝指了指方芹,真想告诉他邻家秘闻上的每一个线人所言都有据可查,是切切实实的铁证。奈何邻家秘闻的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事儿要保密,他此刻只能忍着不能说。

    皇帝此刻真恨不得把方芹掐死,奈何他刚刚却夸下海口,要方芹心服口服,身为岂能出尔反尔。

    皇帝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方芹,你没有任何实证指证我,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不觉得好笑么。”贾赦适时地发言,缓解了皇帝的尴尬,“你凭什么就说我是奸臣了,照你万事仅凭一张口的能耐,是不是我也可以说你奸臣,满朝文武都是奸臣了?”

    皇帝觉得贾赦说得在理,什么事儿就凭着一张嘴说,他方芹还理直气壮,成正义之人了。

    “要什么证据?外面那么多人说道出你的苟且事儿来,还不够么!所谓天下之大,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必定不是无辜。”方芹和贾赦辩完,就跟皇帝道,“皇上,您只要派人去外头查查,便可很容易找到贾大人和著书人勾搭成奸的证据了。”

    方芹本来派人跟踪贾赦,就是想着能顺着贾赦这根线,抓到邻家秘闻著书人的身份。可惜这么多天他一点狐狸尾巴都没抓到,不然他哪会落得今天的境地。

    “你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证据。邻家秘闻是否妖言惑众,我是否真的跟著书人有勾结阴谋什么,你靠得都是道听途说。既然没有实证,你凭什么这般理直气壮不假思索的诬陷我,凭你的蠢,你的傻,你的无知么?”贾赦真被方芹恶心到了。

    方芹还不服,“分明是贾大人污名在外,我只是——”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宋奚的声音如凌冽冬风袭来,直接冻止了方芹的还未说完的话。

    方芹不解地看向宋奚,不懂他为何忽然跟说起这句话来。

    “你若想要贾赦受刑,便该举出实证,凭法治他。而非仅用一家之言,跃于法理之上。莫非你不叫方芹,”宋奚顿了顿,冷漠的眼眸终于转动,斜睨向方芹。

    方芹大感不妙,心悬起来,却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宋奚的后话。

    “叫大周律?”

    宋奚微微挑眉,话语温润,但嘴角的冷笑却逼仄得方芹心里发慌。

    宋奚在讽刺他仅靠一张嘴参奏,还有跃于国法之上的嫌疑。连皇上都不敢自称自己就是法,还时常念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一再强调凭法公正治国的重要性。

    宋奚说他是大周律,便是变相的在说他比皇上的地位还超然。

    这样大逆不道的帽子扣下来,方芹可不敢受。

    方芹慌了,白着唇,急急忙忙磕头给皇帝,解释自己全然没有撼动律法的意思。

    皇帝早就被方芹气得无话可说,此刻见宋奚和贾赦有理有据地斗服了方芹,大感畅快,狠狠瞪方芹一眼,便拂袖转身。立刻下旨罢黜方芹,掌嘴一百,让他好好记住乱言被打脸的痛!

    “皇上,臣挨打不怕什么,臣便是死也不怕什么。臣虽没有查到实证,有失察之罪,但实在是因为臣人微力薄,无可奈何啊。天理昭昭,臣相信终有一日奸臣会遭恶报!便是他有权贵袒护又如何,悠悠众口难挡,皇上终有一日会明白臣的冒死谏言的忠君爱国之心。”

    方芹在被人拖下去之前,急忙快语说了这些话。连磕三个响头,痛哭流涕的表忠心。他字字铿锵,正义凌然,若有不知情的人见了,想必真会觉得他十分冤枉。

    皇帝忽然觉得自己点名称赞的这个清官似乎脑子有病,动了杀心,他暴瞪着眼睛转头看向宋奚。

    宋奚忙建议皇帝息怒,这件事方芹虽有谏言冒失之错,但若帝王因此便轻易要了他的性命,所带来的影响必定不好。

    方芹有本朝第一清官之名,极得民心,若惩罚过重直夺命,势必会引起民愤,寒百官之心,此后也恐难有人再忠言直谏。

    贾赦也附议,表示一定要皇上暂且留方芹一条命。

    皇帝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见两位他信任的大臣如此为他着想,处置得体,十分赞许。特别是贾赦,能放下私仇,以大局为重,皇帝甚感欣慰。

    傍晚放值的时候,方芹回到了御史台。

    他两边脸被打肿得胖了一圈,青红得发紫,他谁也不敢看,就低着头走,在吏部小吏的催促下,回房间去收拾了东西,便狼狈地抱着东西跌跌撞撞跑了。

    引得众御史们哄笑不已。

    ……

    五天后,邻家秘闻第六期出了。

    这一期是由方正路一手策划,揭露了一位小有名气的豫州五品清官停妻再娶之事,还有一位五品将军杀妻求将之事。前一件事没什么可表,逼得正妻在外吃斋念佛,他则在家纵容进门的‘小妾’管家,穿大红。后一件倒可细表一二,跟真正“杀妻求将”的故事有些出入,但也有雷同之处。

    这是一位在南边边境戍守的将军,随着镇南大将军打了那场挫败真颜部落的战争,也算是立了功,结果便有人揭露出他妻子的身世实则为真颜部落之人。那女子当年是随母逃难到了大周,虽无辜,但这位五品将军为了安抚自己的属下,正自己的忠义之名,在属下之中树立威信,便干脆出手把为他生育一子一女的妻子给杀了。

    这两件事在发表之前,贾赦也都奏报给了宋奚。

    宋奚觉得事情不大,便要贾赦随便处置便可,太后和皇后一直对这样轻视污蔑女人的问题很重视。只要她二人喜欢,其实就是皇上有意见也没用。再说皇上对这种杂七杂八的闲事儿,其实不怎么上心。

    于是邻家秘闻第六期便安安稳稳的报了这两件事。书则改在了海纳百川书肆出售。

    人们开始对‘女人容易命苦’的现象热切讨论起来。

    再有,因书里有个清官德行败坏,大家也忍不住提及而今在京刚刚出事的另一位更有名的清官,便是突然被贬黜的方芹了。

    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知情人放出消息,道出方芹参奏贾赦和邻家秘闻一事。于是大家热议在《邻家秘闻》第六期的同时,也就方芹一事也讨论起来。有支持的,说《邻家秘闻》将来必定会带来危害。也有反对的,作为《邻家秘闻》忠实的读者,他们坚信著书人调查的公正。

    至于贾赦,大家对待‘叛徒’的意见倒挺一致,唾骂。

    民间对于方芹的清名始终还是很认可的,毕竟方芹清廉济贫的言行并非一朝一夕,是数十年如此。多数百姓只当方芹是忠言直谏,得罪了贵族所致。

    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耿直的忠臣因为不会说好话,都是会被奸臣打压陷害。好在方芹没有丢掉性命,大家都相信他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官复原职。

    还有不少曾经受方芹帮助过的百姓,而今拿着鸡鸭前去接济安慰方芹。方芹坚持不要,凌然正气的,转而又得到了许百姓们的新一番的敬重。

    又过了七天。

    大家对于方芹的热议便就渐渐地消退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方芹的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的时候。

    贾赦才开始真正的动手‘对付’他。

    今日,前往南州城调查的黑猪和柳湘莲回来了,和贾赦仔细汇报关于方芹曾经的一切情况。

    方芹之前休弃的两任妻子,而今都已经不在了。一个病死,一个在傍晚的时候离家出走,吊死在自家村头的歪脖树上了。

    两任妻子的娘家人都嫌弃自家女子以“不孝”之名而被休弃,丧事都没办,都悄悄地把人埋葬了,也没对外张扬。

    所以整件事很安静。

    而当初方芹休妻,也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引起轰动议论。全因他在休妻之前,找了他两人妻子娘家人谈了话。方芹辩才了得,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他会带着他即将休弃的妻子,当着她娘家人的面儿指责其不是,桩桩件件,白的也能说黑的。

    最终方芹凭着他的巧舌善辩,倒叫女方的娘家人都自责觉得没脸了,十分信服方芹所言,厌弃自家女儿的不贤不孝,最后灰头土脸的带着自家出嫁的女儿回家了。而方芹则还在最后的时候,会表达一下‘仁义’之心,主动表示因“不孝”休妻这件事他不会对外宣扬。只要娘家人肯保密,他也不愿做毁女人名声之事。于是这些娘家人临走时,竟还会谢过方芹的仁心善意。

    柳湘莲:“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两名妇人并无过错,全因从县衙的老人口中探知。当年伺候过这两名妇人的丫鬟我们也辗转找到了,并没有一人能说出这两名妇人实际有做过什么不孝过错。本分管家,尽职尽责孝敬公婆,体贴丈夫,真真是个个温柔贤惠。倒是方母喜欢撒火,喜欢对儿媳妇儿鸡蛋里挑骨头,方芹为表孝顺,就休了妻。而这些下人们也不敢说方芹坏话,他盛名在外,谁也不敢随便诋毁清官,有的一开口说就会被招致谩骂。”

    何其可恨。

    贾赦一笔一笔将柳湘莲记录下来的事整理归纳之后,无奈地摇摇头,怒极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