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 第85章
    四目相对, 他们无声望着彼此。
    温夏点头:“好。”
    “嗯。”戚延紧握手?上扳指,低沉的嗓音同这风雪一样清寂。
    再有四日便是春节, 如此,温夏也?不便在军中过。戚延打算利用春节设计乌卢军入城,会在途中设伏。
    温夏不曾详问他的计划,与戚延定好明日离开。她来时什么都未带,走时也?无需带什么东西。
    这大雪果?真?乃吉兆,午时,青影护送回了阮思栋与梁鹤鸣。
    一行?人身穿乌卢的服饰, 乌发扎成?高鞭,若不是青影放出?信号,险些都被当成?乌卢人给射伤。
    阮思栋与梁鹤鸣带回绘制好的乌卢舆图, 如今的乌卢地形果?真?与先皇在世时大有不同?。这舆图对军中十分重要。
    温夏在戚延的营中见到他们二人。
    阮思栋满脸风霜,往昔的风流公子多了许多精锐干练, 见到温夏很是激动:“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我就说皇上如今已诚心改正, 必会求得您原谅!您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哈哈哈。”他以为温夏出?现在此处是已经同?戚延和好如初。
    戚延淡声唤阮思栋,指着舆图上的地形:“这是何处,山高几许?”
    阮思栋被叫过去,未再缠着温夏。
    青影禀报着云匿尚未同?他们一起回来,他曾得符宁传授剑术, 符宁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云匿打算借用符宁徒弟的身份潜到达胥身边。
    戚延神色不辨喜怒, 却知此事不易。
    若云匿失败, 只有死路一条。那虽是死士,却忠心耿耿跟随了他这么多年。
    青影道:“此计虽险, 但云匿决心已定,若能成?事,于我盛军将是大用。”
    他们已在讨论行?军计划,温夏离开了戚延的营帐,出?来时碰到卫蔺元与他四个弟子。
    温夏朝卫蔺元施了一礼:“老先生来为皇上疗伤么?”
    “老夫一身都被他掏空了,哪还能疗得动。”卫蔺元说如今戚延身体已愈,双腿只需太医调养便可,不再需要他了。
    他与四个弟子进了帅营。
    温夏望着这大雪纷飞,倒是别有几分分别的凄冷。
    卫蔺元未要戚延设宴,随便吃了只烧鸭,喝了几口酒便带着徒弟离开了。
    晚膳时,温夏同?温斯来在戚延的帅营用膳。
    戚延在军中未摆帝王的优待,每日三荤三素足矣,今日为她践行?,桌上特?意多出?好几样菜,小火炉上还温着一壶桂花米酿。
    戚延亲自为她与温斯来斟酒。
    他的手?指骨节修长?,本该也?是双好看的手?,但手?背上的瘢痕尤其明显,贯穿掌心,是她掉进湖水中以死相逼时,戚延伸手?去挡她匕首留下的伤。
    他道:“酒已冲淡,不会醉人,冬日浅酌暖暖身子。”
    今日饮酒,也?算是在军中破例。
    温夏抬袖饮下这只有淡淡酒香的桂花米酿,入口甜香,酒气比她往日在宫中饮的还淡。
    温斯来在同?戚延说明日护送温夏离开的事,不放心温夏上路。
    戚延道:“朕派青影带暗卫护送,温将军可以放心。”
    用过晚膳,温斯来被将领叫走。
    帐外风声呼啸,帐内却被烛光镀上一层暖意。
    温夏起身说:“我也?回去了。”
    “你今日心情可好?”
    温夏不解,望向戚延。
    他昂首饮下杯中酒,目光灼灼又?寂静:“你说等我能站起来,就让我看一次舞。”
    温夏安静迎着他深邃的视线:“今日不太乐意,等你打赢胜仗吧。”
    “我会。我必会将达胥踩在脚下,让他亲口为你道歉。”
    “那就多谢你了。”
    “夏夏。”戚延喉结滚动:“此去北地,你会留多久?”
    他想问的明明只是她会在何时回燕国,去与霍止舟成?婚。
    她选择了离开他,应该是会嫁给霍止舟的吧。
    国师说她天生凤命,原来凤命不是因为他。
    那国师说他们若是成?婚,他必有一难越的劫难。
    如今这劫难他已经渡过了,她就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么?
    戚延收紧眼眸,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便就少看了温夏一眼。
    温夏道:“回去正好可以赶上与我母亲过上元节,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上元节。
    戚延握了握酒盏。
    青州的水乡,上元节的明媚花灯,蜿蜒的青州河上艘艘游舫……还有水边姣美静立的佳人。仿佛一切都在眼前,昔年之?景只如昨日之?事。
    温夏望着沉默的戚延,战场风霜裁过他鬓角,他轮廓越发的沉稳冷厉,下颔一片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更添凌厉锐气。
    她收回视线,从梨木圆桌前转身离去。
    龙涎香被一阵风席卷到她鼻端,后背忽然覆上暖意,她腰际也?被戚延滚烫的手?臂紧紧抱住。
    他手?臂似铁,勒得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戚延埋在她颈项间,挺拔的鼻梁触着她耳廓。
    “我想抱一抱你……”
    地上是烛光拉长?的影子,那挺拔的身影向下弓着,紧紧拥着她腰。
    “夏夏,对不起。”
    “我成?长?得太晚了,醒悟得也?太晚。我会庇护温家,会庇护天下子民,用我的命守护大盛的疆土。”
    “若我战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帐外雪虐风饕,呼声狂啸。
    温夏:“仗都没打,你就说死?”
    “战死没什么好光荣的,我父亲战死,错过多少他想守护的山河与人事。活着打赢胜仗才是本事,你是一国之?君,戚延,你可以吗?”
    戚延狠狠点头。
    他鼻息滚烫,紧触着她颈项肌肤。温夏覆住他落在腰间的手?掌,轻轻拿开,转过身。
    她微微仰起脸才能凝望高大的戚延。
    为了救她,他历经生死一线,如今能恢复如常,她也?可以放下了。
    她说:“战场凶险,你多珍重。”
    戚延俯下身,眸光里强烈的不舍,那双深眸逐渐红了起来。他一点点靠近她红唇,落在她单薄双肩的手?掌遏制不住地发抖。
    湿热的呼吸靠近时,温夏转过身,耳廓擦过他滚烫的薄唇。
    她走出?了营帐。
    寒风寂雪的天地,一路飘飞的七彩绸带为她引路。
    拾秋在营帐中收拾红梅,桌上放着好大一簇梅花,她笑着朝温夏道:“皇后娘娘,这附近有一片梅林,花开得很是好看!眼下时辰尚早,您可想去那梅林看看?奴婢还在那里堆了雪人!”
    “天色冷,我想歇着。”
    拾秋将修剪好的梅花放到温夏床榻前的案头。
    “娘娘,那两件狐裘挂在外头,您是想要奴婢拿去梳洗么?”
    “明日我要用。”温夏上了床榻,没有同?拾秋多说明日会离开。
    戚延的计划是要拾秋伴着她分两路离开,上次的事他担心怕了,恐她再遇危险。
    温夏躺在床上,却不曾睡着。
    营帐的布幔不隔音,外头狂风打来,布幔拍在壁板上猎猎地响。明明离开这艰苦的营地,她应该开心才是。却仍会担忧温斯来与戚延。
    翌日一早,拾秋已打好热水等候她起床梳洗,一面在摆弄瓶中红梅。
    温夏起床梳洗罢,用完早膳,取了衣架上挂着的两件一模一样的狐裘,递给拾秋一件。
    “你披上吧,我们今日离开军营。”
    拾秋微愣,忙披上狐裘,也?不敢多问:“那奴婢需要再带什么?”
    “无需带行?礼,你我分路而行?,稍后自会有士兵来告诉你。”
    “那奴婢还能再伺候娘娘吗?”
    温夏点头。
    拾秋很是不舍地朝温夏跪着磕头。
    温夏起身走出?营帐,戚延与温斯来已在帐外等候。皑皑雪地中,他们二人身影清长?。
    戚延紧抿薄唇,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青色,似一夜未睡的几分憔悴。
    温斯来叮嘱了许多路上注意安全的话?,阮思栋与梁鹤鸣也?前来送温夏。
    戚延紧望她,将她送至马车旁。
    雪白的狐裘绒毛扫在温夏下颔,她发髻间未戴珠玉,而是两只红梅花簪。
    戚延喉头微动,紧望她一张娇靥:“若是累了就在途中歇下,雪天赶路受罪,身体最?要紧。”
    “嗯。”
    “若是累了,你随时可以回来。”
    飘落的风雪中,温夏轻抬眼睫,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她扶着青影搭来的手?要上车,余光却见已是戚延的手?臂。
    粗粝的手?指轻落在她手?上,他将她搀扶上车,立在车下。
    温夏回眸深望他一眼,落下了车帘。
    马车徐徐驶出?军营,前路一片皑皑雪地。
    另一旁是拾秋的马车,也?随同?她一起出?发。
    戚延怕军中有细作,虽然没人知晓温夏要离开军营,但他为了安心,让拾秋坐上马车行?另一条道,过了安全的关口再与温夏汇合。
    车中置着火炉与汤妪,温夏靠在软塌中,脚下踩着暖和的汤妪,倒是不觉得冷。只是车外风声呼啸,青影他们赶路不易,车程不算快。
    马车驶出?很远,温夏掀开车帘。
    皑皑一片深远的雪地,依稀可见坐落的农家屋顶都覆着深雪,袅袅炊烟点缀着这清冷天地。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温夏却一直深望着那越来越远的方向,直至拐过弯,再也?看不见那一片纯白的道路。
    戚延如今不信任各地郡守,温夏夜间宿在了客栈。
    青影得戚延旨意,一路都尽心全着温夏来,虽然没有婢女,也?极力做到了不让温夏多受罪,客栈中须臾便备上沐浴兰汤,又?派了戚延的亲卫守在屋外……
    温夏如此行?路两日,酉时过了临嘉城,才算是驶入了更安全的地方。
    青影等人也?算是松了口气:“今日先歇在城中,娘娘的婢女后日应该能来同?我们汇合,如今雪天赶路比寻常慢些,让娘娘遭罪了。”
    “入了城你们也?好生歇一歇吧。”
    马车驶入城中最?好的客栈,亲卫入内与掌柜商谈包下客栈,温夏便等在车上。
    远离郯城关,城中没有一丝战火所惊的气息,仍旧一派安居乐业的祥和,只是也?免不得能听?见不少关于战事的议论。
    客栈楼下便是大厅,除了左边的掌柜台,对面设立茶室,供来往住户歇脚饮茶。温夏的马车就在门?外,便也?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声。
    “听?说粮草过衡山时就被埋了,衡山离郯城关那么远,又?离京都一千里,来来回回也?不够折腾,只能在当地筹粮了!那衡州的郡守焦头烂额,你说,三十万人的军粮,怎么筹得过来!”
    “你那消息都是今早传来的了,早过时了!我午时才听?那边过来的商队说,当今皇上借着养伤要回城里过年,缺粮的是两条腿的兵,那坐銮驾的哪会缺!”
    二人摇摇头,神态皆有不忿。
    温夏虽然没有过问戚延的计,但从这话?里能猜到这应该就是戚延的安排。
    他早早便在等这场雪,以缺粮为由迁入城中,引乌卢轻敌,届时只要乌卢按他的路线进军,必会被困于伏击中。
    她轻轻抿起唇。
    亲卫办好了包场,待那楼中住客散尽,温夏才托着青影的手?臂下车。地面许多化开的雪,自那客栈台阶上都全是长?长?的水渍。
    亲卫将地毯一路铺到那客栈大厅,惹得人家掌柜都肃然穆立,打起精神来迎。
    温夏缓步踏过地毯走进客栈,迤逦的裙摆未湿一滴水渍。她虽没有婢女在身边服侍,但戚延的安排事无巨细,连她不喜欢弄脏衣裙的小细节都为她留意到。
    只是行?到楼上,温夏嘱咐:“下次在外可以不必如此麻烦,赶路要紧。”
    青影应下。
    又?行?了两日的路,拾秋才在约定的时间里晚了一日与他们碰上。
    拾秋忙朝温夏行?礼,担忧地说着路上还遇到了山匪。
    温夏问她可有受伤。
    拾秋笑道:“有娘娘庇护,奴婢没有受伤。能跟随着伺候娘娘,奴婢一定把万事都做到周全!”她忙去打热水,又?为温夏焐热了冰冷的床榻。
    翌日早起出?发下楼时,青影当做随口问掌柜:“可有郯城关的战事传来?”
    “有!”掌柜笑道:“我军把那草原蛮夷关起来痛打!真?是大快人心啊!”
    他说原来前几日大家都还在抱怨皇帝入城养伤过年,抱怨天公不作美,粮草被埋,原来都是一出?请君入瓮的计。
    那乌卢被我军前后夹击,遭了重创。当今皇上御驾亲征,竟射了乌卢单于一箭,将他们逼退出?宣城。
    “咱们的宣城已经夺回来了!”
    温夏忍不住笑着望向青影和拾秋。拾秋微愣,似听?得出?神,忙也?笑了起来。
    重新坐上马车启程,青影道:“皇后娘娘,这一路雪大,咱们不急着赶路,但属下们保证让您能赶在上元回到朔城,您看可好?”
    风雪天十日回到朔城,已算正常了。
    温夏道:“不必着急赶路,安全最?要紧。”
    马车行?驶在寂寂的乡道上。
    拾秋点了一炉熏香。
    温夏阖上眼睫,靠在软塌中小憩,袅袅香气入鼻,她倏然睁开眼,紧盯着对面的拾秋。
    “青影!”
    温夏抬起茶壶灭掉了熏香。
    这香气竟似之?前符宁骗她上马车点的那香。
    她不解,也?警惕地防备着拾秋。
    马车倏停,青影入内。
    拾秋似张唇想解释,却在听?到一声哨响后眼眸一寒,不再掩饰,长?臂倏地朝温夏擒来。
    青影瞬间出?招将她制服,而车外已传来亲卫的沉喝:“保护皇后!”刀剑兵器相接碰撞。
    温夏紧握着戚延在车上给她准备的匕首,喘着气躲在青影背后。
    青影钳着拾秋脖颈,眯眼审问:“何人派你来的?”
    拾秋憋得满脸涨红,却阴狠地笑了。
    马车外的厮打声越来越激烈,车轮也?几次想启动,却都只在颠簸中被逼停。
    温夏急喘着气,对拾秋完全没有预料。这是陈澜受戚延的命令,在最?近的县令府衙找来的最?出?色的婢女,陈澜已查过没有问题才敢带回军营,谁会想她是细作。
    温夏想起要离开那晚,她并没有告诉拾秋明日会离开,但拾秋瞧着她拿出?的狐裘已经猜到了一二,说要带她去梅林里看梅花,也?许那时便是想引她单独离开。
    拾秋已咬碎了舌下毒药自尽了。
    青影看向车帘外,温夏也?匆匆遥往见无数高大威猛的武士在与亲卫厮杀。他们虽然穿着大盛的服饰,但身形与立体的五官全然都是乌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