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八十六章 西山劫道
    “孙亭长,上回临行前我提的事情,贵父子可考虑周详了么?”陶应见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开门见山问道。

    “上次多蒙少君提点,志实是感激涕零。少君走后,我便问过我那不成器的儿郎,他亦是对少君心存感念。志只是怕因我那小儿之事会不会给少君添了麻烦。”

    “哪里话来,令郎年轻有为,正当效命国家,应不过是行个方便罢了。”

    “只要不给少君添麻烦就好。”

    “哎!我上回就说了,一点儿都不麻烦,反倒是孙亭长你再絮絮叨叨的,我们肚皮就要麻烦了。”还不待陶应开口回话,一旁的陈应早就听得不耐了,主动把话题岔了开去。

    “啊哈,绝不会让小郎君的肚皮受了委屈。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前头乡里今天刚杀了头肥豖,我让亭卒过去切了一大片。今儿就让孙某好好招待招待诸位。”

    孙志所说的豖肉宴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两个亭卒合力抬着一个带有三足的大釜,里面是切成大块儿的豖肉,汤面上满满的都是油水,一点儿热气都不冒。

    对于这个时代的饮食,陶应是心存矛盾的。

    一方面,现在的食材实在是太过完美,无论是肉食还是菜蔬都是纯天然无污染,能够尝到食物本原的味道。

    另一方面,现在的调味料还不如后世这么齐全,虽说盐、豉、酱、醋、蒜都有了,但油脂多为荤油,辛辣味调料只有茱萸的辛和花椒的麻,辣椒还没有流传到中国,甜味调料则只有天然的蜂蜜和后天加工的沙饴,这两样东西在当下还都是较为稀罕之物,吃甜食还只能算作富贵人家的爱好。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目前的厨具还没有完全摆脱掉青铜时代的痕迹。虽然,从青铜器的标志鼎,转化为釜,材料上有铜的,也有铁的,从最初的带足釜,慢慢发展出不带足的釜。但是,釜的器形还是过于深,就如同一个圆形底的大汤锅。因为烹饪器材的形状,导致了烹饪技术的单一,这样的器材只适合炖煮,至于煎炒煮炸,则是多有不便。

    当然,中华民族作为全球吃货第一民族,怎么会被厨具这样的小问题所限制住,他们发明了在烤得发烫的石板上煎肉,发明了在形似蒸笼的甑中蒸饭、蒸面食,等等等等。只是,目前铁锅还没有被制出来,被人们常用的铁釜则因为铁器质量问题还容易生锈。

    没有铁锅,就没有炒菜,没有红烧肉,没有宫保鸡丁,没有孜然羊肉,没有很多熟悉又美味的菜肴,每念及此,陶应心中总有些遗憾。

    不过此时在辛苦的旅途之中,能够吃到大釜煮肉已经是相当开心的事情,就连平日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陈应也抓着肉骨头大嚼特嚼,吃得不亦乐乎。

    “陶二,你上次说的什么红烧肉的,真有那么好吃么?”陈应吃着碗里的,盯着釜里的,还不忘问着没见过的。

    “那是当然,好吃极了。”

    “比这煮肉如何?”

    为什么陈应会有此一问呢?其实当时人们煮肉之时也不光光是白水煮熟,在煮制的时候也会在汤中下盐以及葱、姜、蒜、花椒、芦菔等去腥提味的辅料。肉煮熟之后,还能蘸豉酱吃,味道也颇为鲜美。

    “大有不同,与煮肉完全是两种味道。”

    “哦?那你啥时候弄来尝尝啊?”

    “是啊!凤声,你啥时候让我们一饱口福。”陶应的烤肉手法是得到大家公认的好,故而颜然对于陈应的话语也表示赞同附和。

    陶应略一思忖便道:“那也不难,只是回卢县后要让胡铁匠专门打一口铁锅,才能做红烧肉。”

    “铁锅?又是何物?”

    “类釜而浅,较釜而宽,用以炒菜之器具。”

    “喔?还有此物?我之前可没见过。”

    “你除了吃还会甚么?可说好了啊!这铁料和工钱得你们出。”

    “那就说定了,阿然出铁料,我出工钱。”为了吃美食,陈应很大方地便应承了下来,也没管颜然同不同意。

    “孙亭长,方才你所说,近来本地郡县又有甚么新鲜之事?”囫囵吃了个半饱后,陈应便闲不下来,向陪着一起用餐的孙志问道。

    “本郡华县本月发生了一件大事,乃是该县狱掾臧戒抗命不遵,郡守大怒,令县中收捕臧戒押送至郡府。”

    “此事也不甚奇啊,郡守处置一抗命下属,也是稀松平常。”陈应刚提起兴致准备好好八卦一番,见孙志所说平平无奇,顿时吐槽起来。

    “小郎君有所不知,这臧家在华县也算是个不小的家族,平日里在乡里间也颇有些人望。尤其那臧戒有一子名霸,年方十八,颇有勇力,平日里又好结交轻侠,附从者甚众。”

    “臧霸得闻其父要被押送去郡治奉高,知道去了郡府哪有什么好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纠集了门客附从数十人,绕小路赶到费县西山埋伏。这费县西山,乃是华县去郡治奉高必经之路,山陡路狭,甚是险峻。”

    “县中亦是知晓臧家在乡里间颇有势力,怕途中有什么闪失,因而遣了有百余人押解。当押送臧戒的槛车驶到山道中时,前方异变突生,道旁一株大树莫名倾倒拦在路中。”

    “正当押解的县兵狱吏要上前移开拦路之树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异响,只见两侧陡峭的山壁之上,数块大石滚落,夹着被撞断的树木尘土,将身后道路也堵了个严严实实。”

    “妙哉!这岂不是两面合围,一举全歼了么?”陈应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听到精彩处顿时大声喝彩起来。

    “我看那臧家也是本地士族,臧霸此举是要营救其父,当不会擅动刀兵。”一旁的颜然却保持着客观的看法,反驳陈应道。

    “那押解之人有百余人,若不杀将进去怎么救得臧戒?”陈应见颜然要与其争辩,乃是求之不得,便又施展起了胡搅蛮缠功。

    陶应初听得华县狱掾臧戒时,就隐隐约约猜到可能是臧霸之父,待到听到后来,便确知这肯定就是臧霸劫槛车那一出了。从史书记载里,臧霸救回父亲的过程并无太多惊险,加之对于现状的分析,陶应也认为颜然的说法才是合理的。

    他也想听听泰山名将臧霸的少年时作为到底如何,便打断了陈应继续胡搅蛮缠道:“若你要去劫人,将两头道路全部堵死,还打算冲杀进去救人,就不怕押解者拿囚犯做人质,让你有所顾忌束手缚脚么?”

    陈应又想反驳,陶应却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即便押解者不用囚犯作质,可拼杀起来刀剑无眼,万一有什么流矢误伤了囚犯,你又如何是好?亦或是押解者见生还无望之下,鱼死网破,当场就杀了囚犯,你即便是杀光了押解者,又于事何益?”

    陈应被陶应一顿数落,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所问的几点自己一无所答。想了半天,总算是迸出一句:“可押解者有百余人,臧霸才数十人,若是不拼杀一番,怎么救得了臧戒?”

    陶应心中早有猜测,却并不直接回答陈应,转而问颜然道:“子犀,你如何看?”

    “当是……以理服人罢?”颜然对于自己的答案也有些不太确定,故而语气多有犹疑。

    “啥?以理服人?”陈应听到以理服人,还以为是个笑话,便想继续开杠。

    “正是如此!那臧家既为县中大族,声望亦佳。臧戒臧霸父子与那押解的县兵、狱吏同为乡里,必然多有旧识。两者之间本无仇怨,押解一事只是奉了郡中命令行事,自然不愿擅动刀兵。”

    “臧霸先是则险地要道设伏,再断其通路,乃是凭借地利,夺其心志。再纠结门客附从两头押上,引而不发,以兵威示之。然后向押解者喊话以乡里之情鼓动之,以父子之孝、利害之理说之。”

    “臧霸若有此夺其心志,示之以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手段,必能妥善救下其父,而无恶名于乡里间矣。”陶应一番话说来,有理有据,到后面连自己都以为这就是事实,故而理直气壮。

    “哈哈哈!”孙志在一旁抚掌大笑道:“妙哉!若不是小人知道陶君前些时日在蒙阴求学,定然以为陶君那日就在西山亲眼旁观。”

    “啊?真是如此?”陈应还有些不敢置信。

    “正是,那臧霸将押解队伍两头拦住后,引门客附从押上包围,却是不发一箭一矢。更是独自排众而出,弓不离壶,刀不出鞘,在县兵狱吏的弩箭逼视之下,走到车队二十步内,向众人喊话。”

    “我臧家世居华县,向来与乡民多有便宜。今我父据法行事,不从郡守所欲私杀之乱命,方有此难。父有难,霸不自安,故而飞驰数十里于此恭候。诸位乡亲父老皆与我臧家知根知底,霸此行,唯只愿承欢老父膝下,不愿与诸位为难。但若诸位要阻我臧某敦行孝道,则臧某与臧某之兄弟亦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臧霸所带来的门客附从亦是齐声大喊,并用刀剑盾甲互击发出金铁之声以壮声色。”

    “山谷幽闭,让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更是如雷震耳,吓得队中胆小的县兵所持之刀剑矛戈都掉了下来。有一个弓手被吓得手一松,弓上所搭之箭‘嗖’地就向臧霸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