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偷闲半日,陶应等人迫不及待地就出了刘宅,打算去踏春兼打猎。
小白龙在刘家的马厩里已经憋闷得快要抑郁,故而陶应牵着它往外走时就兴奋得上蹿下跳,经过好一番安抚才消停了下来。
蒙阴处于北侧鲁山和南侧蒙山的夹谷之中,地势峻高,附近山林密布。
时下已经是二月上旬,万物复苏,山林之间绿意盎然。在地穴树洞中猫了一整个冬天的走兽们都出来觅食期望填饱肚子,因而也是打猎的好季节。
今天因着不赶时间,也不急着打野物做食材,故而陈野只是远远缀着护卫,不曾引弓出手。
而陶应几人的射术就有限得很了。之前一段时间的射术习练都是站桩射静靶,现在换成了马上射动物,平时的准头十去七八,往往射十来箭出去才中个一两箭。
不过,他们几人连着几天被数学题目折磨得头昏眼花,难得可以出来放风,也玩得个不亦乐乎。
几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只是猎得了三只野兔,两只锦鸡。收获虽然不多,但前几日的颓废之色却被一扫而空,证明了劳逸结合才是学习工作地最佳方式。
蒙山山麓间的山风吹拂在身上,让人倍觉惬意,几人信马由缰间,走到了一处密林前。
此刻方才是未申相交之时,天色却突然间暗了下来。突然的天象变化令人觉得奇怪,而坐下的马匹也有些躁动不安,几人纷纷下马安抚。
天色越来越乌沉,那黑下来的样子与暴雨将至前的昏暗不同,而是将要陷入夜幕的黑。
“看!天狗吞日了!”身旁陈应好像发现了什么,抬头望天叫道。
“啊!真的是天狗吞日。”颜然也跟着叫道。
陶应也抬头看到了太阳正渐渐被月亮给遮住,同时,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安的感觉。正当他心中七上八下之时,耳中突然听闻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喵!”
不知为何,陶应听到这一声猫叫声时,敏锐地判断出了声音的来处。顺着声音地来处看去,一只黑猫正趴伏在密林前的一块山石上,碧绿的猫瞳正盯着陶应,一眨不眨。
“琉璃!”
陶应差点叫出了声,心中砰砰直跳,左右打量了一番,身旁所有人都只顾着抬眼望天,没有人注意自己,也没有人注意到琉璃。
陶应心中惴惴地往琉璃走去,这次琉璃没有闪躲,只是静静趴在那边看着他走近。陶应走到山石之前,跪坐于地,伸出手向琉璃探去。
一定是琉璃,那熟悉的感觉并无二致,柔顺光亮的毛皮,碧绿的双瞳。当陶应抱住琉璃的时候,面上却有两道泪痕不禁滑落。
“琉璃!”陶应将琉璃抱在怀中轻声呢喃。
“喵!”琉璃轻声低鸣,仿佛在回应陶应的呼唤。
天色越来越暗沉,直至太阳完全被月亮所遮掩。
霎时间,整处山谷伸手不见五指。陈应等人纷纷依着习俗又叫又跳,有的甚至还拿出刀剑敲击,试图吓走吞吃太阳的天狗。
陶应则对他们的行为视若罔闻,只是一心追忆着过往。
陶应怀里琉璃的双瞳突然一亮,由碧绿转为了金黄。由于正被陶应抱在怀中,包括陶应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琉璃眼中诡异的金芒。
而陶应却仿佛困倦了一般,在叫喊声中,在敲打声中,趴伏在山石之上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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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9日,青岛,浮山。
一对青年情侣正手牵着手,一步步拾阶而上。
“呆子,走慢些!我累死了,走不动啦!”
“我的琳妹妹,你还真变成林妹妹了?这点儿路就走不动啦?”
“人家不管,就是走不动了。”
“好好好!那我们找地方歇歇?”男孩一边说,一边游目四顾打量四周环境,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呸!才不要,你又想欺负人。”女孩见了男孩的表情,顿时俏脸一红,啐道。
“姑奶奶哎!那你要怎么着吧?”
“你背我走。”
“啊?我们这是在爬山哎?”
“不管不管,你背不背?”女孩娇嗔道。
“行行行,背背背。”男孩无奈地摇摇头,只得作了苦力。
“小马儿快快跑!快快跑有吃草!”骑在男孩背上的女孩显然很是高兴,一面拍打着男孩的肩膀一面哼着小调。
“姑奶奶哎!你怜惜怜惜马儿吧!”
“怜惜你个头,还不快点儿。”女孩曲起手指对着男孩的额头就是一弹。
“哎呦,虐待劳工啦!谋杀亲夫啦!唔……”男孩刚刚吼了两嗓子就被捂住了嘴。
“你这个死鬼,叫什么叫!谁谋杀亲夫了?”
“还不是你嘛!又要当苦力又要被打。”
“活该!谁让你欺负人的。”
“嘿嘿嘿,那你承认你是谋杀亲夫了?”
“呸呸呸!才没有,你个死鬼。”
女孩曲起手指作势要弹,男孩见势不妙,突施黑手。
“哎呀!你竟敢捏我,还想不想活了?”
被突袭的女孩反应过来后对着男孩就是一阵乱打。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
虽然女孩的小粉拳落在身上和按摩没什么两样,但是扭来扭去的身体让男孩举步维艰。
正当小情侣闹得不可开交时,路旁突然想起了一声低呜。
“喵……”
“咦?你听到什么了吗?”女孩仿佛听到了些什么,停下了“按摩”拳法。
“听到什么?”男孩正庆幸于自己的脑袋没能变成释迦摩尼同款,根本没注意什么声音。
“喵……”仿佛是为了回应男孩的问题,路旁又传来了一声。
“有猫叫!”男孩和女孩异口同声地说道。
女孩的听觉更灵敏,顺着声音寻去,很快便发现了右侧一棵树后面,露出一个小猫的脑袋。
“快放我下来!你个死鬼。”
“哎呦!”男孩莫名又挨了一下,才顺势微蹲让女孩双脚着地。
只见女孩哪里有半分腿脚无力行动不便的样子,三两步就跑到了树后,蹲下身,从树下抱起一只才巴掌大的小猫。
这是只纯黑色的小奶猫,只有四只脚掌的肉垫是肉嘟嘟的粉色,眼睛也还闭着,可能是饿了,正在喵喵直叫。
“哇!这只猫真小啊!”
“是啊,怎么会孤零零待在这儿。”
“你赶紧放下它,小心一会扑出来一只大黑猫以为你要抢它的小猫崽。”
“才不呢?我这么有爱心,它妈妈肯定会感激我的好不好!”
“哦?多有爱心啊?它是不是饿了,要不你给它喂奶吧?”
“讨厌!哎,你说他是不是真的饿了?”
“你拿手指逗它试试?”
女孩听了男孩的建议,把春葱般的手指放在小猫咪嘴巴上,小猫果然就嘴巴一动一动作出吃奶状。
“哎呀!真的饿了呢!可怎么办呀,你有什么东西给它吃?”
“我能有啥啊?矿泉水行不行?”男孩挠了挠头道。
“那你还不赶紧拿出来,笨死了!”
光有水,没有奶嘴,所以女孩只能用手指蘸着水伸到小猫嘴巴边让它吮吸。
“呵呵,呵呵呵,好痒啊!”
“你别笑,正经点,别破坏了你的母爱形象。”
“呵呵,人家忍不住嘛,要不换你来?”
“我来就我来。”
男孩也学着女孩用手指蘸着水伸到小猫嘴边,让小猫吸吮。
春风里,浮山上,榕树下,男孩与女孩肩并着肩依偎在一起凑在一起,清风带起女孩的长发,吹打在男孩的脸庞。
在女孩芊芊素手间,萌萌的小黑猫正吮吸着男孩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小黑猫好像也感觉到了喂食工具的变化,原本粉嫩嫩的手指变成了粗糙的咸猪手,令其有些不满。
小黑猫四肢扭动,仿佛要抗拒那只咸猪手的侵扰,在抗拒无效后,小黑猫闭着的双眼微微睁了开来,那显露出的猫瞳犹如一汪浅碧,深邃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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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二,陶二,起来了!”
“凤声,凤声,快醒醒!”
在叫喊声中,陶应感觉到有人在拍打着他的肩膀,他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趴伏在一块山石之上,脸颊边还带着几许湿痕。
脑海中很乱,一会浮现自己抱着琉璃的情景,一会浮现自己给琉璃喂水的情景。
看来,自己又做梦了。
“刚才怎么了?”陶应定了定神,问向身边正拍着自己肩膀的陈应。
“刚才天狗吞日啦,我们就在跳着赶走天狗,天狗刚刚被赶走,我们就发现你抱着这块石头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吓得我们还以为天狗把你魂给带走了呢!”一脸焦急样的陈应见陶应醒转过来,还能开声说话,顿时安心了不少。
“哦?有没有看到一只……黑猫?”
“什么黑猫?没见着啊!是不是你做梦梦见了?”
“哦?可能是我刚才梦里梦到的吧。”陶应没有说出来的是,他的梦里,可不仅仅只有黑猫。
陈应见陶应的语气有些消沉,轻轻拍着陶应的肩背说道:“走啦,想要黑猫改日我们去抓一只就是了。”
熹平七年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后汉书·灵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