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七十一章 成阳灵台
    在句阳城中稍事休息,陶家便继续上路。就在将将要出句阳县界的时候,在一处倚着旧城遗址而建的亭部外,望见了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

    只见亭外那人骑着一匹枣红大宛马,着明黄色百兽纹胡服,腰挎朱漆鲨皮鞘的宝剑,身背雕花大弓,脚踩木制马踏子,不是仲阿东还能是谁。

    “阿应,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可有些威武气概?”人还没到,便听到了仲阿东爽朗的声音。

    “敢问这位壮士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陶应毫不留情面地对他打击道。

    “呔!我哪当得了胡人,不过是摆摆花架子罢了。听说胡人一个月都不洗澡,浑身上下臊的很,我可做不了。”仲阿东的脑回路仿佛就是与其他人不太一样,这都能让他联想到洗不洗澡,臊不臊,也是令陶应很是无语。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了,难道是你家中长辈派遣的?”

    “哪能啊,我族叔在城外等着呢,我可不耐烦,便自己溜达出来了。”

    仲家是济阴大族,族中累世二千石,更有人出任九卿。所以仲家明面上绝不会到县界相迎陶谦这个千石令,那么仲阿东肯定就是独自前来。

    果不出所料,仲阿东只是带着几个随从前来,而仲家派出来迎候的人还在成阳西门外等着。

    友人相见,分外欢愉。陶应带仲阿东去给陶谦见礼之后,俩人便聊起了别后之情。

    当得知陶应此行只能在成阳待上一夜时,仲阿东略有些失望。不过他向来大大咧咧,很快便把此时抛在脑后,说要与陶应秉烛夜谈。

    过了一会,他又提议要带陶应去看成阳最为著名的景胜灵台与尧庙。

    虽然此时还早,但是若是进了成阳,拜见了仲氏尊长之后,差不多天也要黑了,肯定来不及再出城去看什么灵台和尧庙。仲阿东又撺掇着陶应去向陶谦请求先不进城,直接转去尧庙观瞻。

    “阿应,那些大人们你拜我,我拜你的有甚么意思,折腾半天腰酸膝盖疼的。不如你去向你父亲告个请,我们去灵台逛逛,等他们磨蹭完了,我们再回去,岂不甚美?”

    陶应其实也对互相礼敬来礼敬去的场面不太感冒,尤其是仲家累世大族,那些族人全部拜见一遍想想就让人脑壳疼。

    他便去向陶谦告请,陶谦也知道路上时间紧,容不得在成阳多做停留。儿子要和好友去游玩一下,也无伤大雅,便准允了此议,只是吩咐务必在日头落下前赶到成阳仲家。

    相传,尧帝之母庆都葬于此,汉尊尧统,故而于雷泽以北,瓠子河以南修尧母庆都之陵,名曰灵台。

    而灵台之北一里处,又有尧陵,二陵之上各脩有黄屋专供祠祀。

    此二陵者,有汉以来,备受尊崇,历任皇帝皆有派人前来献牢祠祀。

    又因二陵在济阴郡成阳县境内,郡中甚至单独辟有守尧掾,县中也为此特置二蔷夫,尧陵谓之黄屋蔷夫,庆都陵谓之灵台蔷夫。可见对此二陵之重视。

    孝桓皇帝延熹十年时,廷尉仲定曾上疏修葺尧陵,然后由时任济阴太守的孟郁完成了此项工程。

    到了当今皇帝继位后的建宁五年,可能为了面子工程,又或是其他原因。新任的济阴太守渔阳刘郃又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说是灵台下面的池水里??鱼复生,吃了可以延寿,乃是大大的吉兆。因此又提议修葺庆都陵,也就是灵台。

    皇帝一听可以延年益寿,当然就准了,并且对于献??鱼的刘郃好感大增。刘郃一方面从朝中得了大笔钱粮,一方面又在郡县中积极募捐,把灵台修建工程搞得风生水起。

    果然,制造了热点的刘郃在灵台开始修缮不久后,就升为了太中大夫,入了朝中。

    作为面子工程,做好了就是大大的政绩,做砸了可就是大大的恶名了。

    接替刘郃继任济阴太守的正是官场老油子魏郡审晃,审元让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将前任的办法妥善继承。继续一边领着朝廷的钱粮,一边在郡县中募捐善款,将灵台修了又修,直到他以老病请求致仕时还没有修完。

    后来,审晃成功去了济北国当王傅养老,而此时灵台也修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新任的太守河南张宠心想,这热点前两任都蹭过了,我怎么可以放过。故而,在他上任伊始,就高调认捐了二千钱,意思大约是:“我这个郡守都带头募捐了,你们其余人就看着办吧!”

    但此时灵台已经基本修葺完毕了,再以修缮灵台的名字募捐的话,吃相就太难看了些。

    不过没关系,这灵台修得如此之壮观,怎么可以不刊石刻碑以纪念之?这刻碑怎么可以马虎,必须与灵台的修葺规格一样,那就是高贵!所以树碑就成了此次募捐的名义。

    这碑石高的确是挺高,但最重要的还是贵,那可是真的贵!

    先前两任郡守修建灵台黄屋时,已经募捐了十万多钱。而张宠一上任又募捐了三万多钱。

    这十三万钱的捐款里,来自于成阳县第一大户仲氏的捐款占了九成。而仲氏年轻一辈里最会花钱的仲阿东,个人就捐了一万三千四百钱,仅次于他的伯父仲球四万零二百钱,甚至比他的祖父,如今仲氏一族在世长辈中官位最尊的故钜鹿太守仲?都多。

    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了三任郡守,历时几年,到了熹平四年,济阴郡第一面子工程终于宣告完工。

    站在高高的灵台碑下,陶应用戏谑地眼神看着仲阿东,说道:“看不出来啊,阿东还是个大善人,捐资助建当仁不让嘛!”

    “哈哈哈!我哪里懂这些,都是族中长辈指点的。”

    “那碑阴最后这句呐?又作何解?”

    只见成阳灵台碑阴处,刻着捐资者姓名,最末尾一段是“惟仲阿东,年在元冠,幼有中质,遵矩蹈规,上仁好义,见群从无者,代出钱万以立碑,大意翻然,君子善之,恩加骨肉,乡朝所称,县令菅君即请署门下议生,都市掾官未可测矣。”

    “这事情啊?我祖父说,新来的张太守带头劝捐,若是我仲氏捐少了,需得颜面上不好看。”

    “所以就安排了你去认捐邀名了?”

    “哈哈哈!阿应多智近妖哉!我祖父与我伯父就是这么个意思,说是为我今后出仕铺垫铺垫。”

    “这买卖妥当,说说,张太守都许了你什么好处了?”

    “嗨!甭提了,张太守在我家长辈面前满口答应奏拜我为童子郎。我初时还不知道何谓童子郎,想着这一郡太守答应奏拜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待到回去一打听,那可是要进京考试入太学就学。我平时读书虽说没落下,但离着通晓经籍还差了远了,哪里敢去当这劳什子的‘童子郎’。”

    “那你可是错过了。若是你去了,指不定现在我就要喊你一声郎官咯!”

    “这样说来,那一万多钱还真是白瞎了!不过要我一个人去太学,也定是无趣得很。阿应,不若我们一块儿去太学罢?”

    仲阿东的脑回路就是如此清奇,说着说着便又转到去太学进学上了。

    去太学进学,这个问题陶应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时机不恰当,原因有以下几点。

    首先,他年岁还小,虽然与相熟之人打交道已经毫无问题,但若是和陌生人打起交道来,还是容易被人轻视,以这样的年纪去结交京中的太学生显然还是难度太大了。

    其次,目前党锢风波尤未平息,到了雒阳这样的漩涡中央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再次,作为现代人,也作为当下的少年,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还是太浅了。就好比这次随着族叔陶荥去施济,让他亲身领会了,即便在太平年代,冻饿也是会死人的。他需要更广泛、更深入地用自己的双眼来丈量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最后,乱世之中,能够掌握一支牢靠的武力,才是安身立命之根本。所以,埋首经籍,并非他首要考虑的问题。

    当然,在合适的时机,进入太学与当今青年俊彦一会自然也是幸事,但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若是要去的话,呼朋唤友当是应有之意,而这个家世好,家业大的土豪小伙伴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再等几年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好!那就击掌为誓。”

    “行!那就击掌为誓!”

    灵台上,黄屋边,巨大的碑石之下,陶应与他的土豪小伙伴仲阿东,就此订下了共同闯荡雒阳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