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七十章 青春年少
    熹平七年,正月初七,人日。

    这一日之后,年就算过完了。而今天,人们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人日,顾名思义,相传女娲于这一天造人,故以为纪。

    人们在这一天会用金箔或者彩捐制成人杨,然后贴在屏风和帐幕之上,象征着人入新年,面目一新。

    然后还要在庭院里制作煎饼以分食,并佐以七种菜蔬煮制的羹。

    这一日里还有一种习俗是陶应比较喜欢的,那便是登高望远。

    陶应与陶升此刻正纵马飞驰在城外的官道上,他们的目的地是济水边上的戎山。

    戎山以周时聚居于此的戎族为名,山并不甚高,只是紧依着济水的南岸,故而视野极好。

    随着小白龙的飞驰,陶应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渐渐有些转暖的风吹在脸上,使人头脑异常清醒。

    冬日里的神州大地是清冷的,田野中没了干农活的农人,路上的行人也是寥寥。从山顶看下去,满目尽是银装素裹,就连济水都还没有解冻,像一面巨大的冰镜,反射着耀眼的日光。

    冰面上,有一伙渔民正在凿冰捕鱼,渔民们喊着“嗨呦!嗨哟!”的号子正在从冰洞里往外拉网兜,从一旁妇孺们拍着手笑闹的表情看,此次收获颇为丰美。

    这天地是残酷的,极寒、疫病、战乱都会令人不堪承受。

    但这天地又是柔情的,总是在人们濒临绝望之时又给予希望。

    天无亡人之路,唯酬勤苦之人,不正是么?

    “凤声,可是想吃鱼了?我听说扬州地方,顿顿都吃鱼,要不要过去挑上几条肥美的?”一旁陶升的话打断了陶应的走神。

    “南方边鄙之地,便只能吃些中原人士不屑吃的了,南人苦啊!”陶应顺着陶升的话打趣道。

    “少装苦哈哈,谁不知鱼味鲜美,南人尤擅料理,我还没那口福呢!”陶升抬起手对着陶应的肩膀就是一拳,陶升手劲大,打得错不及防的陶应一个趔趄。

    “哎呀呀!我的肩膀被捶肿了,元亨得赔我好大一条肥鱼才行。”

    “啐!说到底,还是想吃鱼了。走,哥哥与你买去。”

    鱼很肥,渔民见着俩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要买鱼,更是尽着他们挑选。

    “元亨兄长,我父职事在身,不能在济阳久留,明日里我们就要启程回卢县了。”

    “那敢情好,这篓肥鱼正好作了你的送行宴。”

    “兄长行止如何?”

    “也快回去了吧。”

    “回去就任蔷夫吗?”

    “嗨!别提了,谁劳烦做那累死人的活计。”

    “呵呵!指不定兄长就能得获大用。”

    “朝中郡中无人帮着说话,要想出头,难噢!”

    “若是兄长不急着为官,倒是可以来卢县盘桓几日,我也好多向兄长讨教讨教。”

    “向我讨教什么?如何翻墙过户吗?哈哈!”

    “当然是向兄长讨教如何捕贼的学问。”

    “嘿!我的束脩可是不低。”

    “那可就为难了,弟囊中羞涩,至多每日里给兄长烤些鱼吃,可够么?”

    “有鱼怎可无酒。”

    “酒水管够。”

    “这才像人话,那就说好了,我过些时日就过来盘桓盘桓,届时你家的酒浆可别不够啊!”

    分别这样的事情,在两个少年人之间,仿佛变成了很轻松的话题。

    因为,他们正青春年少,分别,正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

    因为,他们正青春年少,前方的路,想必是康庄坦途。

    因为,他们正青春年少,未来,有更多的精彩等待他们去谱写。

    因为,他们正青春年少!

    ******

    年前的时候,陶应与陶谦从卢县往济阳来,都是走的巨野泽东边的官道。

    而此次回程,却要走巨野泽西边的官道,原因是仲阿东曾经邀请陶应顺道去下成阳。为此,仲阿东还特地让叔祖仲选留书给陶谦。

    按说,仲选之前不过是任过广宗长,面子也没有大到让陶谦非得特意前去拜访的程度。不过,仲阿东的祖族仲定曾任九卿之一的廷尉,虽然已经在几年前故去了,但另外一个族中长辈仲?曾任钜鹿太守。而仲氏又是成阳,乃至于济阴有数的士族世家,顺道前去拜访一下,乃是应有之意。

    从巨野泽西侧回卢县的官道也有好几条,不过中间要去一下成阳,就得先渡过济水到冤句,再北行穿过濮水到句阳,然后沿着濮水往东走到成阳。

    出成阳后,继续往北沿着瓠子河直走,途径廪丘、范县、东阿就到了济北国境的茌平县,最后渡过济水就能回到卢县。

    过了元日后,天气就渐渐转暖起来,吹在脸上的风也不那么刺骨。陶家大多数人都在济阳待了一个多月,天天好吃好喝的,又不用干什么粗重活,连人带马都养得精神十足。

    故而,从正月初八清晨出济阳后,一行人行速相当迅捷,第一天就到了冤句与句阳的交界处,第二天过午时就已经到了句阳城中歇脚。

    话说陶谦一家出济阳时还发生了个小插曲,身体已经渐渐康复的冯蔷不知从何听说大恩人陶应今天出城回家,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守在济阳北门外,等候陶应一家出城。

    当见到陶家的车马经过时,冯蔷上前跪伏于道旁,叩首不止。

    陶家家人、送行的陶氏族人、路过的行人,全都惊讶于他为何如此,纷纷驻足观望。

    送行而出的陶岸刚要上前询问,走在后面的陶应发觉不对,往前看去,才发现是冯瘸子已经把额头都快叩肿了。

    “族叔,此人乃是吾与元亨前去施济时救助过的乡民,名叫冯蔷,今日前来约莫是来送行的罢。”

    这时,道边的行人也有人认出冯蔷来,便将这几日听闻的消息与身旁之人唠了起来。

    “喔?这便是你那日救下的冯瘸子?我也曾听说过他。”

    “这不是城南的冯瘸子嘛?你听说了没?冯瘸子年里差点就饿死在家里了,那个惨哟!”

    “是叻,幸好遇到陶家前来施济的两位小郎君眼尖心细,发觉不对,才从鬼门关外把人给拉了回来。”

    “哎!冯瘸子总算遇到好心人了,听说陶家小郎君不仅给送了米粮,还送去了被褥冬衣,甚至还有暖炉柴炭,又使人精心照拂,方才康复。”

    “你看,那陶士则旁骑白马的少年莫不就是救冯瘸子的陶家小郎君?”

    “嗯!我看像,一看就是个福泽深厚的。”

    跪伏于地的冯瘸子也听闻了旁人的话语,眼角里又看到有一人牵着马走到了自己面前,也不敢抬眼去看,将头叩得愈发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少君大恩,少君大恩。”

    陶应见此,连忙蹲下身子,用双手托住冯蔷的肩膀说道:“我就是陶应,站起来说话吧。”

    冯蔷是个成年人,而陶应还是个少年,但冯蔷身体刚刚康复,陶应确日日锻炼身体孔武有力。所以在冯蔷挣扎了几下后,就被陶应托住了身体。

    只见冯蔷脸上浊泪纵横,语音哽咽地道:“少君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欲投身为奴,惜此身残破怕是拖累了少君。”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冯君身体尚未痊愈,赶快起来吧,若是你不愿起来,我也只能蹲着了。”

    冯蔷听了只得站起身来,只是跪了久了,双腿麻痹,加之身体仍然羸弱,竟有些站立不稳。还好陶应身后的樊槐反应迅速,上前一步扶住了冯蔷的手臂。

    “多谢少君,多谢樊郎。受此大恩,蔷心实难安。”

    “族叔,此君身世孤苦,又曾为国御诲杀敌,因而身体残疾。我陶氏可能于平时里照拂一二?”

    陶岸见旁边已经聚拢了许多看热闹的乡民,心知乃是大好的邀名之时,便上前道:“冯壮士为我百姓抵御胡虏,向来是我陶氏敬重之人。今壮士生计无着,我陶氏自当帮衬一二。”

    陶应想起了冯蔷借米的事情,知道冯蔷虽然落魄,但心中也有些自尊也担心万一陶岸说了些不恰当的方式,反而不美。便附耳在陶岸身旁,低声说道:“族叔,此君贫而不移其志,当想一法,既助了他,又不让旁人觉得看轻了他。”

    陶岸微微颔首,他乃是老于世故之人,转眼间就想到了一招,便道:“我陶氏家中人口众多,平日里薪柴时常不敷使用。若是壮士不嫌弃,可拾些薪柴来我府中,我陶家自会按价收取,你看如何?”

    实际上陶氏家中人口虽多,但仆役也不在少数,哪里会缺了薪柴,这只不过是陶岸故意给冯蔷留了个营生罢了。

    “感谢陶君、少君大恩大德,小人自无不从。”冯蔷感激涕零地道。

    仿佛为了使人信服,让围观的人加强陶氏仁厚的印象,陶岸又从身旁管事手中取了三百钱,递给了冯蔷。

    “冯壮士身体尚未康复,我家今日薪柴也还够,就从元宵之后再来送薪柴罢。这三百钱算是预付的定钱,你先收下。”

    这一番卖力的表演果然得了围观的乡民好评,纷纷赞叹陶家门风蔚然,乃是郡中有数的仁厚人家。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陶家的车马方才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