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二十一章 城门订约
    三人正要进北门之时,斜刺里跑来一彪人马,细细一看却也是一群年纪不大的纨绔,多数是本地豪族子弟,有的骑马有的驱车,仆役小厮奴婢乱哄哄地不在少数。

    里面倒有好几个熟人,只是熟管熟,关系却向来不咋地,毕竟像颜然一般和陶应他们玩得到一块的本地士族子弟不多。

    为首的三人中一个便是陶应的老相识台凯,台凯老远便看到了陶应还有陶应牵着的白龙马,故而在远处就大呼小叫的,此刻跑得近了见陶应在看他,便恨恨地瞪着陶应。

    另一个便是台凯的从兄台希,台希比台凯还大着一岁,身量更为高大一些,因着台希的父亲台崇在朝中居要职,岁数也在这批小纨绔中较长,往日里便以台希为首。

    只是今天台凯和台希都没有抢风头,反而都落下半个身位,让中间一个少年走在最前。

    居中的少年陶应也认识,虽与一众本地豪族子弟在一起,却和陶应一样也是外官家人,乃是济北王刘鸾的郎中令冀州魏郡繁阳县人封计之子封胤,比陶应大一岁。

    这一大批膏粱子弟里,多数人尤其以台希台凯俩兄弟为首,大多很敌视陶应这个外来的县令家子弟,也不太待见整日里和陶应、陈应厮混在一起的本地士族子弟颜然,却很少有人敢给陈应甩脸子看。

    陶应以成年人的思维一想就想明白了,“无他,惟权势尔。”

    这些济北本地豪族可以不太待见陶应,毕竟他爷爷陶谦只是个千石县令,可陈应的爷爷陈珪可是实打实的两千石国相。

    且不提在场很多纨绔的父兄长辈都在郡国中任职,即便没有在郡国任职的,就凭着郡守国相掌握着士族仕进最核心的权利之一“孝廉”举荐权,就足以让所有士族豪家往国相府里钻。

    陶应和封胤遇到的次数不多,之前单独遇到的时候,虽说谈不上友善,但也不会像台家兄弟那般蹬鼻子上脸,毕竟大家都是外来官员子弟。

    说来也怪,但凡陶应和陈应在一起遇到封胤,封胤就对陈应冷嘲热讽,而陈应自然也是吃不得亏的脾气,一来二去往往就不欢而散了。

    今天也是一样,台家兄弟对陶应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封胤与陈应不约而同地互白了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各自拨转马头,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

    讨厌的人有一万种讨人厌的理由,眼前的台家兄弟就属于光是站着就令人生厌的那种。

    台凯打马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陶应,遂道:“稀罕事啊!几天不见陶二都会骑马了,呦呵?还能打猎了,让爷爷瞧瞧猎到了啥好东西?”

    台希很有默契地道:“还能有啥好东西,傻狍子呗!见着人就吓傻了不会躲的傻狍子。”

    台凯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陶二郎多有能耐呐,原来是傻人有傻福啊哈哈哈!”

    一旁的膏粱子弟们顿时跟着大笑起来。

    若是原先的陶应听到这样的撩拨至少也是破口大骂回去,可是如今的陶应只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俩宝货唱双簧。他有这样的养气功夫,其他人就未必能有了。

    颜然一脸愤愤之色,只是颜然向来不喜与人争执,见陶应没出声也就在旁边看着。

    而陈应则就根本没这些顾忌,他以为陶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就上前帮腔:“怎么着?羡慕还是嫉妒来着?看小爷们打猎不服气?那狍子可是被陶二郎一箭钉在地上不能动弹。还有这野兔,看到没?这只野兔还是活蹦乱跳的,乃是陶二郎飞马徒手擒获的,尔等可有如此本事?”

    边说边提住那只绑住四肢已然苏醒过来的野兔耳朵上前显摆。

    台家兄弟见陈应出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家里长辈台朔还在国相府里当曹掾,便不想与陈应闹得不和,其他纨绔们也都消停了下来,只是仍然用轻蔑的眼光看着陶应,显见得对陈应的话不太相信。

    陶应见陈应这人虽说疲赖了些,脸皮又厚,还缺心眼,但对朋友却很是仗义,明明追了狍子几十步变成一箭钉死,刚才还说是自己大喝一声把兔子吓傻的,一转身就是陶应飞马徒手擒获的了。

    那边厢封胤见陈应说话了,本着把唱反调进行到底的精神,自然也会过来掺和一脚,他看了看兔子:“哪儿下套逮着的?还是路边随便捡的?陈应你的脸皮越发厚实了,吹牛都不带脸红的。”

    “哼!封家小儿倒是捡几个给你爷爷来受用受用!捡的到也算你本事!”陈应见封胤言语无礼,便毫不客气地自称了爷爷。

    封胤显然不会接着陈应的话语自承是儿子,转头问台凯道:“听说前几日你去买马,却被人捷足先登了,可是这匹白马?”

    台凯见封胤问到此事,一脸不服气地道:“正是!可恨陶小二不识好歹,非要与我争夺此马。”

    台希见陶应并不骑乘白龙马,只是套了鞍辔牵在身旁犹如遛狗一般,便又添油加醋地道:“前几日舍弟说起此事,还以为陶二郎也是个好马之人,没想到今日一见,原来是晋娶秦婢郑买楚椟之辈,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哈!”

    此话一说出来,在场的纨绔们多是不学无术之辈,哪会知道《韩非子》里的故事,只是见台希讪笑陶应,便一起跟着哈哈大笑。

    陶应也没看过《韩非子》,但他从郑买楚椟就猜出了意思。

    陈应自然也归在不学无术之辈里,但他可不会跟着笑,气鼓鼓地瞪着台希,只是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不好轻易出言反驳徒惹人笑柄。

    旁边的颜然倒是听懂意思了,正想要出言回敬,却看陶应轻轻地提了提手里的缰绳将小白龙拉得近了点,随手从革囊里掏出一把戎菽就给小白龙喂点心,边喂边说:“莫管是椟是珠,爷爷买回家乐意怎么消遣就怎么消遣,有句话叫做‘时也,命也!’,意思是若是没那种命就赶不上那个时候,哪怕吃了一天尘土也不行,哈哈哈!”

    在笑声中还配上吃得欢快的小白龙“聿聿聿”地嘶鸣,仿佛都在出声应和一样。

    陈应见陶应说得通俗易懂,便拍了拍大腿跟着大笑道:“妙啊!‘时也,命也!’陶二郎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文采斐然了哈哈哈!”

    对面的台凯则是一脸铁青,正待发作,封胤见陈应说话了,便又掺和进来道:“我观此马却也神骏,不若台二郎与其作个赌斗,便以此马为注如何?”说完还看了台希一眼。

    陈应闻听赌斗自然是上心,只是他也不傻,一来不肯轻易入毂,二来对方说的话也有问题:“谁要与尔等赌斗了?便是赌斗,何曾需要陶二郎的宝马,你们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赌注来?”

    台凯便道:“我出十万钱与你赌斗!”

    陶应虽然还没想明白封胤打什么鬼主意,便不去接口,只是轻蔑地对台凯说:“那日在肥城市坊,便是那马商都对你的十万钱不屑一顾,如今这白龙马已经是我家之物,区区这十万钱爷爷还不放在眼里。”

    台凯这二愣子也是个受不得激的,不顾台希给他使眼色,就道:“你这厮不过是花八万钱买下此马,爷爷看得起你,就以十金与你相博,陶家小儿敢是不敢?”

    “千金有价,一物难求。若是你只会显摆几个金饼铜钱,那就提也休提!”陶应从理智角度来看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低级斗气赌博行为,便想要一口回绝他。

    没曾想封胤唯恐天下不乱,又往火上浇了把热油,言道:“去年陛下大寿,济北王殿下曾招来泰山有名的铸师打造一批百炼宝剑作为朝贡贺仪,因怕有所损耗多打造了一些,今年正旦之时,殿下倒是赏赐了几口宝剑给我家,此剑便是其一,不若我将此剑作为添头,加在台家郎君之上,陶家二郎意下如何?”说罢解下玉带钩,握住剑鞘平举在肩。

    只见此剑长约四尺半,剑鞘裹以鲨皮涂以朱漆,黄铜剑珌呈斧型错以银线条纹样,青玉剑璏长约一掌彘首虽只寥寥雕了几刀却栩栩如生,精钢铸就镶以金饰的鞘口及剑格呈正反雁行之势严丝合缝犹如一体,剑柄长一尺有差密缠丝缑,精钢剑首阴刻猛虎之纹。

    仿佛要加强众人对此剑印象一般,封胤缓缓抽出宝剑,随着“呲”地一声清鸣,封胤的脸上渐渐映出一道青光,待到剑身全部出鞘仿佛四周空气更寒了几分,随着宝剑轻舞,道道寒光映得人不堪直视。

    这种装饰精美的礼器剑显然很受纨绔子弟的欢迎,更何况是济北王专门请来泰山有名的铸剑师为陛下贺寿所用的真正宝剑,在场众人都流露出了贪婪之念,就连陶应对此剑的工艺也不无赞赏。

    从封胤端起剑鞘开始,陈应目光就没离开过那把闪闪发光的利器,不过陈应倒也没完全失去理智,但凡是封胤说好的陈应必然就会说不好,便道:“这剑虽也算得锐利,可殿下召集铸师一次就铸了若干柄,方才你都说了,你一家便得赏好几口,怎能和大宛宝马独一无二相提并论。”

    陶应看着他鼻孔朝天地在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口宝剑霎时间便说成了大路货,心想疲赖也有疲赖的技术,纨绔也有纨绔的气势,在场诸子怕是没人及得上他了。

    封胤没曾想刚才一时嘴没把住门便说了自己家一次得了几口宝剑,就被这厮抓住了痛脚,还好这厮只是盯着此剑产量做文章没想到其他,此事不好与他多计较,于是用眼神示意台希。

    台希心领神会,便道:“陶二郎,你待如何?封兄又加了彩头,胜者自当持宝剑、骑名马、腰缠万贯,莫非你怕输不成?”

    陶应觉得这几人夹缠半天,莫非设了局要让人往里钻,可我们仨是那么蠢的人么,且听他要如何:“说了半天,既要赌斗,总当有个赌法,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了无胜算那自然作罢,譬如你要和我赌家财多寡,那我可甘拜下风,谁人不知你台氏乃是济北数一数二的豪奢之家。”

    台希和封胤略一盘算便道:“方才陈家二郎称赞陶郎射猎时一箭毙命,那我们兄弟就厚颜讨教一下陶郎的射术吧!”

    台希这一手阴损至极,借着刚才陈应吹嘘之力,想挤兑得陶应不得不答应,若是不答应便是当众打了陈应和自己的脸,若是答应,可能就要入他们毂中。

    陈应也听出几分不对来,便上前说道:“怎么着?比射术?你们倒是会挑,仗着多吃了几天饭,多练了几年弓,便要出来显摆?”

    封胤插嘴道:“我等也是适才听汝说陶家郎君射术了得便想请教一二,莫非刚才所言为虚?”

    陈应见着封胤就不待见:“台家兄弟要赌斗,又与你何干?要你多事!”

    封胤嘿嘿一笑:“我亦是出了彩头,陈家子如此着紧于此,莫若也加些彩头一同赌斗,依我看,我等三人和尔等三人捉对比试,三局两胜,岂不快哉!”

    台家兄弟和一众纨绔纷纷在旁鼓噪:“三局两胜!三局两胜!”

    陈应虽然也算狡猾,但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受不得激:“爷爷岂会怕你?”

    陶应见形势越发不妙,便拉了拉陈应不让他继续胡搅蛮缠。

    想到汉时男子十二习射礼,对面仨人除了台希十三岁外另两人也都是十二岁按说习射时间都不长,可也不排除像陶应这样十一岁便开始习射的,之前倒是从没留意过这方面的事情,便小声问陈应知不知道对面三人射术如何。

    陈应虽然做事没有长性,却是个称职的包打听,连谁敲了寡妇门都门清。

    略一回想,便说台希台凯兄弟和他一样也都是今年才开始习射,台希早着几个月,兄弟俩也就是为了射猎时好玩,和他一样也都没怎么下功夫,只是封胤射术如何倒是不清楚,只是按他岁数来说也应当没练多久。

    陶应心下盘算,按照陈应的说法台家兄弟即便射术比陈应好一些应当也是有限,只是这封胤暗中挑拨起此事,又不知其箭术造诣如何不可不防,便与陈应耳语几句。

    陈应便道:“你们若是执意想要比试射术,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们年岁大过我三人,练箭也必然久于我等,这就很不公平了。”

    封胤就怕陈应不入毂,见陈应并没有完全回绝,便问道:“也没差多少吧!那你待如何?”

    陈应大咧咧道:“我们仨人带上两个家将,对阵你们仨人带上两个家将,一共五对五捉对比试,规则由我们定。另外你只出一口破剑爷爷赢了你也不够分的,要比的话你就出三口剑,怎么样!敢不敢和爷爷比?”

    说完还得意地对陶应笑了笑,这前半句是陶应教他说的,后半句让封胤加筹码那可就是即兴发挥了。

    “你!”台凯待要发作,却被台希给拉住手臂制止住了,却看封胤不紧不慢地道:“规则你们定可以,但要给我们看过觉得合理才行。另外你要爷爷拿三口剑也不是不行,可是你又拿得出什么东西抵得上三口宝剑?”

    “哼!爷爷随便拿点东西就够了!”陈应说罢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提在手中道:“看到了没,上品和田羊脂玉,足够抵你三口破剑了!”

    只见这枚玉佩通体莹白,浑然天成,透雕一升腾夔龙。此珮虽不大,但无论质地做工都为上品,按说**金总是值得,但陈应说能抵三口宝剑也是夸大了些。

    普通的百炼环刀便值一万多钱,而剑又比刀难铸不止一倍,尤其是此剑乃是济北王成批制作用来贺寿所用,工艺更为精到,就连刀鞘都镶金嵌玉,因而一把少说也能值个五万钱。

    封胤这等世家子虽说知道这珮应当及不上三口剑,可他也不会计较,只是说道:“那你且先把规则来听听,若是可行便立刻比试!”说罢看了看陈应一行人,见都是仆役打扮,也没放在心上。

    陶应怕陈应心大嘴巴大就此答应了,赶忙道:“既然是正式赌斗,规则怎可草率,明日此时在鼓楼再会,届时将规则交付予你。”

    陈应也附和道:“正是,爷爷就不是个草率的人,明日好生等着!”

    说罢也不等回答,呼喝仆役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