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二十章 惟手熟尔
    又是“啵”地一声,观者提起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然而这最后一箭中靶却没有人喝彩,非是这一箭不准,而是这箭比之先前两箭更准,直插靶心。

    众人都张大了嘴发不出声,连陶应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反倒是大笨牛憨人有憨人的好处,并没有受其他人的影响,快步跑到靶子前,也不拔出靶子上的箭,扛起沉重的靶子就往回跑。

    众人这才惊醒起来,一起往前凑上去看靶子,只见这最后一箭几乎挨着红心入靶,只向下偏出寸余,上翘的尾羽正好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才从远处看去觉得正中红心。

    陈应和颜然两人各自扶着箭靶一头,一会看看箭靶,一会又看看站在箭靶前方的陶应,仿佛有些不认识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伙伴,之前还和自己嬉皮笑脸的,怎么拿起弓就变了个人似的。

    陈应皱了皱眉眉头道:“陶小二刚才怎么了,拿起弓那认真样子……怎么说来着?”

    颜然补充道:“心无二用!”

    “对,拿起弓那心无二用的样子,看上去挺瘆人的,居然还三箭全中,差点命中红心,你怎么做到的啊?莫非是那个白胡子老道士给你下过什么法术不成?”

    陶应对于短时间内连续开弓三次也有点承受不住,刚才射靶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放松下来了就觉得手都有些发抖。

    听了陈应的话也不回答,一边轻轻揉捏着自己的手臂一边仔细看着箭靶上的三支箭。

    待到小猴儿识趣地张开三把胡牀,陶应踞坐在胡牀上,这才慢悠悠地道:“无他,惟手熟尔。”

    看着颜然若有所思,陈应却双目圆睁不知所谓的样子,陶应说道:“以前有个人叫陈公,号称射术当世无双,准到能以五铢钱为靶一发而中,他也颇以此为傲。”

    “有一天他在家中园圃之中射箭,园圃外有个卖油老翁路过看到,便卸下担子睨其射箭。见到陈公十箭能中**,只是微微颔首。陈公就问那老翁:‘你也懂得射术么?难道我的射术还不够精湛吗?'”

    说到这里陶应却不说下去了,径自接过陶茂递来的蜜浆润润喉,陈应却巴巴地问道:“那老翁如何说?”

    陶应微微一笑:“无他,但手熟尔!”

    陈应忿忿地说:“老翁何其无礼哉!”

    “是啊!陈公也和你一样想,他对老翁厉声言道:‘尔安敢轻视吾射术乎?’老翁说:‘凭我酌油的经验就知道了。’说罢,取过一个葫芦置于地上,以一钱覆盖其口,取一勺油徐徐酌之,只见勺中油成一线穿过钱孔,而覆口之钱却不沾分毫。老翁随之说:‘我亦无他,惟手熟尔。’陈公哈哈一笑便不再与老翁计较。”

    “哈哈哈!”

    听完陶应的故事众人都笑了起来,陈应笑着道:“这老翁便也滑稽!”

    只有颜然虽也忍俊不住,但随之却若有所思地道:“庖丁解牛之术亦如此也!这故事细想之下颇多义理,与庄子之说暗合,我之前却未曾听闻,不知是何书所载?”

    “前几日陪母亲去岱山平天观,听里面道士所言,觉得颇有意思就记下了。”

    陶应乍一惊,心想这卖油翁的故事可能这时代还没发生呢,只好打马虎眼道:“颜兄所言正是!我方才三箭全中,一方面是运气使然,另一方面我这几日,但凡空闲之时,不分车中、马上、晨起、午歇、暮宿,皆持弓在手习练引弓之法,每虚引十发便实引一弦,加之时常向善射之人请教,才侥幸有此而已。”

    “呔!陶二你也莫要谦虚了,若不是我知道你才学射术没几天,打死我都不信啊!”陈应一脸羡慕地道。

    陶应伸脚虚踹了陈应一下:“呸!爷爷用得到和你谦虚么?我之前也很少连发三矢,现在我的臂膀还酸着呢!加之今天运气好就射的准些,不过平日里爷爷再怎么胡乱射都比你那花架子准多了。”

    “嘿嘿!爷爷我要射得这么准作甚?要是我射得准了要家中家将何用?”

    陶应对自己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朋友也是无法,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做纨绔子弟的,谁不想呢?若是没摔那一下,陶应自然是一样的纨绔子弟,最后也没能继承陶谦的家业。

    可是现在大不同了,自己摔那一下可不是白摔的。

    “家将们武艺再娴熟那也不是你的,就好比台二那愣头青若是不和你比斗鸡走狗,改成和你比射术,你难道还能让家将替你上场吗?”

    “咦!这倒也是,不过爷爷不和他比还不成么?”

    见陈应一味胡搅蛮缠,颜然也看不下去了:“陶二郎说得没错,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

    “哈哈哈行行行,反正我有厉害的父兄,加上你们俩厉害的朋友,颜郎文采,陶郎武勇,为兄我就沾沾你们的光好了!”

    陶应和颜然见陈应油泼不进,也懒得和他费嘴皮子,陶应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一起再去习射。

    这次就没有比较射技的意思了,陶应比划着把自己学习领悟的射术要诀和俩人一一分说,颜然听得仔细不过要跟着做到也还需要长期练习,陈应则本身家里就有射术不差的家将指点,架子搭得不差就是不曾用心罢了。

    三人练习了一会,陈应觉得射靶无聊,就提议去邾山脚下射猎,万一能射到一两只野物,也能回去显摆显摆。

    陶应也觉得之前日日习练虚引,最多也就是射静物,还不曾射活物,便也想去试试。

    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之前在路上看扈从们射猎觉得很轻松,尤其章诳几乎箭无虚发,轮到自己射猎时才发现这活还真不好干。

    草地上的野兔个顶个的机灵,稍有风吹草动就钻洞,狡兔三窟也不是吹的,若是离开洞远了也窜得贼快,往往刚要开弓就跑得没了影子。

    那野鸡就更了不得了,动不动就飞上树,遇上脾气差的还飞到你头顶喷你一脸鸡屎。唯有傻狍子是出了名的蠢笨,见人也不晓得躲避,被陶应一箭射伤了腿脚。

    几人忙活了半天,只收获了一只傻狍子和一只呆野兔。

    那只野兔还是几个人纵马驱赶,想逼迫它跑到开阔处方便猎杀,没成想兔子左奔右突之际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一个树桩子上晕了过去,几人近前一看,倒差点没把人给笑晕。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眼看天色将暮,便收拾了一下结束今日的邾山之行。

    这次邾山之行虽说没有多少收获,三人还是颇为满意,毕竟是几个半大孩子第一次在没有家中父兄的陪伴下射猎成功。

    狍子是陶应射中的,被归为陶应的猎获自然没有疑义,陈应则腆着脸皮将呆野兔挂在了自己的鞍上,信誓旦旦地说是他骑在马上一声大喝把兔子给吓傻了才会撞在树桩上。

    陶应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而颜然也是个好脾气的,三人关系一向很好,又都见惯了这家伙的无耻嘴脸,便乐得容他吹嘘。

    从邾山到北门总共也就六七里的行程,一路上陈应不是吹嘘着他“亲眼所见”王屠户敲了张寡妇的门,就是他“亲耳所闻”谁家马夫勾搭了主家的小妻,也不知道他一个半大孩子哪里来这么多兴趣去关心这些市井琐碎。

    就在三人就要进北门时,斜刺里却跑来一彪人马,边跑还边大呼小叫的,陶应转头一看,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当先一人乃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