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乡村烟雨 > 第八章:孤独灵魂(6)名落孙山,悲痛欲绝
    刘思红之所以要烧这稿件:一是认为王邦玉想把汉字拼音化是痴人说梦,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作为妻子有必要阻止他这一意孤行徒劳无益的行为;二是认为王邦玉只关注稿件而不关注她,这稿件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作祟,成为他们之间交流的障碍,烧了它,看他还看不看我?

    ……

    王邦玉又走进了新房。刘思红又给他端来洗脚水,蹲下身子给他洗脚。这一次他却没有去阻止她,而是躺在椅子上尽情地享受着,任凭她那光滑柔软的手指搓弄,阵阵惬意从脚底传到心底。

    他心里非常纠结:接纳了刘思红不仅仅是让她阴谋得逞,更重要的是对不起梅云;不接纳她自己也提不了干、上不了学,要娶梅云也是不可能的……

    正在凝神沉思,权衡利弊,大概刘思红也摆划够了,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腿肚子,悠然幽然地说道:

    “我说我的那个人儿,脚丫子洗完了,还不快点上床一览奴家风采。”

    “少贫,你先睡吧。”王邦玉轻声喝道。

    他来到桌边去找他的“文字改革方案”。他明明记得稿子就放在这桌子上,可怎么也找不着。

    这天晚上他有些心猿意马,心神不定,看稿子是假,想借此考虑一下:得不到“熊掌”,是不是就取这条“鱼”算了。

    正在他到处寻找的时候,刘思红面朝外而卧,手拉被子一角,一张一合的扇着,女人那所有秘密若隐若现,透露新鲜与刺激。她一边扇,一边戏说:

    “我的书呆子,稿子在被窝里,快来拿啊。”

    王邦玉鬼使神差,快步走到床前,将手伸进被窝。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在这里,在这里……”一边说,一边引领他的手在她的胸膛、腹部……抚摸着……

    他没有模到稿件,手与她的肌肤相触,一种温热滑腻之感令他心潮腾涌……但他毕竟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接受她,于是将手从被窝中抽出来,问道:“我的搞子呢?”

    刘思红眼看“堡垒”即将攻下,接下来便可奏响一曲“春江花月夜”,想不到半上落下,一切努力付之东流,眼睁睁的望着五彩缤纷悄然离去,内心剩下的只是苦涩的无奈,无名烈火油然而生,于是愤愤地说:“我烧了!”

    “你说什么?烧了?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他既惊讶又惊恐。

    “真的,我真的把它给烧了。你写那东西有什么用?汉字中国人用了几千年,你能改得了吗?汉字的根牢牢的扎在人们的生活中,是永远倒不了的,你别再痴心妄想了。我烧了它,就是想让你现实一点。别找了,快睡吧,我可等了你两个晚上了。”她又掀开被子,显露胖乎乎的雪白酮体,期待着。

    可他连看都不看,怒声喝问:“谁让你烧的?”

    “我想烧!我这也是为你好!”她毫不示弱。

    “你再说一遍!”他大声吼道。

    “我——想——烧!”她一字一顿地说。

    “你给我滚!”“啪”的一声,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向他面部打了一巴掌。

    她被打得鼻孔出血,两道殷红缓缓而出,随着嘴唇颤抖,毫不规则地洒落在胸膛,那片洁白如瓷的“雪地”顿显满目疮痍……

    这个大小姐那受过这种气,过门三天遭了两次打,为了一本破纸,他竟大打出手,实在忍无可忍:

    “走就走!我给那个小妖精腾地方!看她能不能跟你过?”她一边说,一边收拾衣物,准备连夜赶回娘家。

    尽管王邦玉的家人一再挽留,但都没有留得住……

    从此一别41年,直到2017年他们才破镜重圆。人生能有几个41年?难怪有人为此感叹:

    “风波乍起红罗帐,薄情郎君暴新娘。

    欲结同心需诚意,婚姻岂能耍伎俩。

    孤灯幽幽旧情漾,不屑佳人卸红妆。

    文稿成灰姻缘断,梦醒冰床泪痕长。”

    刘思红回到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所提的条件就是王邦玉必须上门负薪请罪。

    不管家人、亲戚、朋友怎么劝,王邦玉就是不去接刘思红。眼看就要收麦子了,父亲只好向他摊牌:

    “有本事你就走吧,我这汪小养不下你这条大鱼。西湖界沟边上有间护林房,我做主了,给你住。你给生产队照看一下树木,队里给你记工分。你现在就走人,要是想通了,马上回来去接人,想不通永远别回来!”

    王邦玉就这样来到小界沟边上安了家。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他自以为还是个大队干部,可是没有人来通知他开会,也没有人给他布置工作,他这个大队干部就这样被刘永强给挂了起来。直到“四人帮”倒台的时候,刘永强借“拨钉子”之机,撒销了他的所有职务。这就是他拒绝刘思红的代价。

    王邦玉不接受刘思红有三个原因:一是他心里有梅云;二是因为刘思红玩弄他;三是因为她烧他的稿子。

    烧他的稿子是最主要原因。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一本废纸,但王邦王却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与生命。事实求是的说:

    用他那个“文字改革方案”定型出来的“汉语拼音文字”是一种仍能保留汉字“形意”特点的单音节拼音汉字,其构字方法实际就是对汉字构字原理的继承和发展。它彻底克服了方块字不能准确表音的致命缺点,也使汉字表意更加科学、规范。让人们可以做到“见字读音识意”。学龄儿童三个月就可以解决阅读问题,要掌握那3775个常用汉字也要不了一年时间。在拼音汉字正式使用以后,儿童的识字问题在家庭或幼儿园中就可以解决,正式入学后不会再有专门识字问题。汉字从此不再难学——中国人一看就会,外国人也可一目了然。

    如此“发明”与“创造”却被刘思红付之一炬,难怪他如此震怒。

    由于没有底稿,别看文章是自己写的,要复原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现在有的是时间,这儿又比较清静,有利于对方案的复原。日子虽然苦涩清寂,却也别有一番风趣。

    为了生计,他在沟底挖井,在岸上开荒种地,养鸡、养鸭。由于是两个公社交界地带,除了姐姐、弟弟偶尔送来吃的和用的,平时很少有人光顾,他几乎过着与事隔绝的生活,对外边世界变化与政治风云变幻一无所知。

    日子是那样的熬人,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前途暗淡,壮志未酬的王邦玉心中惘然顿生。他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孤雁,在空旷的田野中没有人听到他的哀鸣。人生原来是如此的平淡,如此乏味,活着与死等同,这种孤独寂寞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夜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没有丁点灵气,浓云密布的天空闪着点点星光,大地朦胧的一塌糊涂。寂寞磨平了壮志凌云的棱角,淹没了美好憧憬的心境,所有的远大抱负在瞬间破灭。他敬慕垂钓河畔的姜尚,更崇拜隐居南阳的孔明,但他的一生注定了没有了闪光的契机……

    为了排泻心中的落寞与孤寂,在那空旷的田野中,他大声吟咏他的《孤独之歌》:

    “天朦胧,地朦胧,凄迷冷月伴天明;

    鸡鸭成群人自单,半根残囱袅袅烟。

    艳阳照,晨雾散,寂寞萧索看麦田;

    秋风瑟瑟百花残,孤雁哀鸣田陌间。

    夕阳下,半天霞,水底彤云映浮鸭;

    一人一床房一间,爱恨情仇苦纠缠。”

    正当他意志消沉孤寂无援的时候,一个女人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从此点燃了希望的灵火……

    我们在文章开头见到的王邦玉,那是1978年的春天,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年零十个月。那天他的心情之所以如此之好,是因为两天前梅云来过这里。当她看到神情哀伤的王邦玉,既伤心又心痛。她知道,他之所以落魄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她。现在他们之间的唯一的障碍就是城乡差别,扫除这一障碍的唯一办法就是参加高考。她给他带来了一些课本和复习参考资料。

    她对他说:国家去年就恢复了高考制度,录取全凭文化考试成绩。春节前(1977年12月份)她已经参加过一次高考,但由于没有充分准备没考上。本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听人说你已经和刘思红结婚了,就没去打扰你们。不久前才听说你和她分手了,这才特地找到这里。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认真复习迎考,凭你的功底一定能考上。

    王邦玉对梅云的到来,内心充满了感激与眷恋,由于他与刘思红有过肌肤之触,他没有勇气去拥抱她、亲吻她。梅云是一个理智的女孩,在复习迎考的关键时刻不想因为儿女情长影响知识的巩固与提高。尽管他们两情缱绻,难分难舍,但最终没能“重复昨天的故事”,无奈地留下了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田陌间……

    1978年7月7号,王邦玉与梅云同时参加了高考。梅云考取了一所农业学院。而王邦玉由于没有人辅导,没有经过系统的复习,知识掌握不全面,最终名落孙山。他本想一举夺魁,从此摆脱困境,想不到最终功名无望。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使他从此一蹶不振,整日沉浸在极度悲伤与绝望之中,不知不觉病倒在床上……巨大的悲伤像只巨兽吞噬他的心:

    他的婚姻原本是只鸟笼,他被无奈的关了进去……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却陷入绝望的境地……没有人能够拯救得了他,自己挖的坑只好自己跳下去……他来不及跟她说再见,将含着心酸的泪水默默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不想吃饭,不想看病,只想死。在这偏远的田陌之间,伴随他的只有那两排高大的杨树和一群不谙人事的鸡鸭。病情在一天天加重,死神步步向他逼近,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田野里突然飘过来一阵优扬婉转为歌声:

    “奴家今年一十九(呀),又想留郎又嫌羞。虫吃桃子心里啃(肯),满心愿意我等郎求。哎嗨我的情郎啊,满心愿意我等郎求(啊)。

    我郎好久也没来(呀,)眼泪掉了满锅台。炒盘鸡蛋和韭菜,没有好菜我端不出来。哎嗨我的情郎啊,没有好菜我端不出来(啊)。

    天上下起了雷暴雨(呀),我郎身上没雨衣。人不留人天留人,情郎留下我心欢喜。哎嗨我的情郎啊,情郎留下我心欢喜(啊)。

    我和情郎对面坐(呀),情郎对我把话说:好日子订在四月八,明天就把彩礼来下。哎嗨我的情郎啊,你明天就把彩礼下(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我盼花轿到我家。我和我郎拜天地,红绸子盖头绿罗纱。哎嗨我的情郎啊,红绸子盖头绿罗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