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莲花开:魔主阴魂不散 > 第四十二章 又回苍貂,再入梦境
    东篱山还是那个东篱山。

    只是,全山上下皆是一片焦土,唯独山顶的那座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小屋子完好无损。可是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震撼的地方远远不仅是如此,还有整座山峰,其实都成了一片最纯粹的沙丘,轻轻触碰,那砂砾都会溜溜的往下滑落。

    你以为故事完结了吗?

    不,当然不了。

    在满目狼藉之中,人们见到一个一身土埃的女子,她一步一步的,从山上走下来。沙丘上,连她的一个脚步都未曾印下。

    她满身血痕,双目无神光,整个人周身都透露环绕着绝望。

    她是神山上往昔人们见到的其中一个仙人的模样,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身形与服饰都显示了她的身份。

    人们没有见到那个男仙人。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司瑾望着喜钥,那张艳丽的脸神思难辨:“没了?”

    “回娘娘,没了。”喜钥低下头回答。

    司瑾:“······”

    喜钥说的典故,她也有从秘书中查证过,确实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既然喜钥要说这个故事,她原以为,这个故事,‘她’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或者说,‘她’会告诉她一些更多的东西。

    “娘娘想去东篱山遗址看看么?”喜钥忽然问她。

    东篱山遗址?

    司瑾把探究的目光掩盖了:“先去过苍貂再说吧。”

    “娘娘,”喜钥说,“苍貂中部离荒海很近。”

    司瑾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本宫累了。”

    喜钥闭上了嘴,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又何止她一人。

    天黑了,地上架起了篝火。

    原本,黑夜的丛林是不允许升起火堆的,因为这样太危险,很容易招惹一些异怪过来。

    异怪不是妖物,它们比妖物更妖,比魔物更狠。

    只是,毒一的长剑横亘在头顶盘旋,那柄血刃罩落的暗红色光芒在地上划成了一个圈,一个很安全的圈儿。

    喜钥虽然在这暗红色的光罩中感觉遍体发冷,但她真的不敢去多说什么,害怕一个不慎,招惹了这尊瘟神。

    司瑾只是抬头长久的注视着那把剑,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其实很想问他:这把剑跟了你多久?留了多少人的性命在里头?

    可是她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会回答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她已经没有勇气了。

    野鸡被扒光了毛,在火堆上滋滋的爆裂着油珠,脂肪的气味其实闻着也还不坏。男人专注的看着手中的野物,喜钥在一旁摆置用具和果品,司瑾专注的看着男人。

    然后,她注意到他缓慢的转过脸,低垂的眸子下,一片看不清的阴影。他把野物递给了诚惶诚恐的喜钥,喜钥拿过去处理好以后,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她。

    她接过盘子,咬了一口,味道并不算如何出重,却让她觉得,这可能是世界山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完了东西,喜钥收拾了器具,司瑾懒懒的抬眼,吩咐她:“下去休息吧。”

    “诺。”喜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黑衣服守坐在火堆旁盘膝打坐的男人,然后就很乖巧的退回了马车。

    看破不说破,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明白的道理。

    司瑾眼神难辨的看着那个闭眼打坐的男人,她走过去,直到走到他的跟前,他才抬眼看她,然后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再缓缓的弯下,算是行礼。

    “你累不累?”司瑾问他。

    他不说话,只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因为司瑾没说让他起来。

    “喜钥身上的那个给我讲东篱山上的魂,我知道是你的。”司瑾说,她坐下来,“你也坐吧。”

    男人退后了一步,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毒一。”司瑾看他,抬头看他正好看得见他低垂的眼眸,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包括她。

    司瑾失神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撇开了脸:“我现在相信,是没有结果的了。”

    她撂下了这句话,就起身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爬上了马车。

    原本,有很多很多的话,有很多很多,可是,她到底还是心寒了,什么也没说,也不再多说。

    她累了,是真的累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或许不是她,而是她的灵魂。这才是她感到悲哀难过的真正根源。

    一路无话,花了十多天的功夫,就抵达了苍貂中部。

    因为兰帝事先有密旨传诰,所以出苍貂外总城来迎接她的队伍浩浩荡荡。

    司瑾看着为首老族公那张干枯的脸,她的生命力已经越来越弱了。

    骨毒大部曾放下狠话:苍貂十二祭祀使,魂献骨毒王旗。

    已经去了十一位,这第十二位,老族公自身便是前任的祭祀使,而她的身上,自幼年时期就已经被种下了印记。若非是那一株九百年的寒冰花,恐怕这苍貂中部早就败落了。

    众人匍匐在地,高呼:“苍貂中部恭迎十二黎——素女大人!”

    “素女大人圣体金安,福寿永康!”

    司瑾一身高贵的青袍,在毒一的护送下,在喜钥的搀扶下,走到了老妇的面前。

    老妇面色沧桑,有些发白,估计她自己也知道那些年自己做了什么。

    “都起来罢。”司瑾站定,平和冷清的目光扫过在地的一众人。

    那里面,有苍玉,苍扈原,还有苍晚染。

    却没有苍壮武。

    “苍族公,”司瑾说,“你留下,其他人都可回去了。”

    “老妇领意。”苍老族公佝偻的身躯一弯,然后转身,修力震荡,“都回去吧。”那些跪在地面的人全都听得清楚,其实也无需这般做法,大家都有修力,耳力并非普通人可比。

    “诺——”齐声恭顺的回答。

    在众人整齐有序的撤走时分,司瑾看着面前依旧佝偻着腰显得谦卑的老妇人:“许久不见了。”

    “让尊贵的素女大人见笑了。”老妇人微微抬起浑浊的双眼,不知是不是苦笑了一下,竟让人莫名觉得心酸。

    司瑾缓缓摇了摇头:“老族公对本掌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妇人一时无言,她嗫嚅着颤抖的唇,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司瑾蹙眉,一时有些不忍心,她抬袖输出一道药气,那药气顺着老夫的鼻息被纳入她的身体:“老族公不必激动,晚季此来并非是来讨债的。”

    她把报仇二字说的委婉了些。

    因为那道药气,身体稍微舒爽了些许的老妇人,面色更加白了。

    司瑾也不再去管她,只说:“带晚季去苍月、苍静二人的墓前看看吧。”

    老妇一愣,她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那个‘祸患’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看望那两个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的小女使。

    她思索了半晌,司瑾也就耐心的等她回忆起来。

    老妇人终于又弯了腰,行礼:“素女大人请跟老妇人来。”

    司瑾点头。

    一行四人朝着西边去了。

    那里,离荒海更近了。

    一片埋荒冢。

    谁人可知、谁人可晓身前人。

    司瑾超身后摆手,示意老妇人,喜钥、毒一不必跟过来。

    老妇人、喜钥自当是遵命,唯有毒一,不听话,司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司瑾在荒草丛生的墓碑林里穿行,她的目光浏览的很快,也很快,她就看到了苍叶,也就是当年她编号苍三的女使。

    也很快,她也就停下了脚步。

    两个小小的土冢,没有碑台。这是苍貂部落中有罪之人的待遇。

    这是她们,司瑾知道。这坟冢之下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

    喜钥大抵清楚了这两位黄土之中人的身份,她被触动了。

    司瑾动用修力,一前一后掀开了土冢,下面露出两只罐子——装着骨灰的罐子。

    “走吧。”司瑾转身看着毒一。

    他普通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想要接过她手上的罐子。

    司瑾看着他半晌,却是一点要给的意思也没有。

    他蹙眉,蹙眉的表情在这张脸上,显得很突兀。

    可司瑾就是不给他,绕过他,走了。

    男人很快转身,跟了上去。

    “回华叶域。”司瑾简单的下了吩咐。

    “诺。”老妇动容。

    喜钥忙跟了上去。

    马车依旧是在众人的一众恭迎声中驶入了苍貂里总城,然后一路前行。

    遥想当年,她出城时那一众的恭迎声:幼祭祀大人圣体金安——

    可是如今回来,却成了素女大人。

    马车走过五步一侍卫的铁索长桥,越过天堑以后进入了荒山。

    司瑾下了马车,眼前的景物如旧,只是没了饮天铃的存在,这里枯竭的灵气,经过这四年的存储,已经有了少许的恢复。

    她在映花帐外停下来,多年前那个浑身枯瘦的孩童影子,隐约可见。可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她在映花帐的旁边,重新埋下了骨灰盒。

    两块石碑,皆是亲自提笔雕刻。

    当年我年幼无知,没能护得住你们,这必将是我终身的遗憾。

    黄泉路远,天堂极乐,一路好走。

    青烟袅袅,纸钱洒落,漫天飞舞的像是黄色的蝴蝶。

    司瑾站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眼前一黑,但还好,一个冰冷的怀抱很快接住了她,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使长大人······”

    “使长大人······”

    遥远的,有两个女声,她们的声音,让司瑾感到很耳熟。

    “造物成域,为引前魂。”

    “使长大人,归土之恩,感激不尽······”

    “月、静二人无以为报,大人记忆半封,月、静二人虽无本事,然此地积有地气,毗邻时空轨道,愿以精魂为路开上一开——”

    司瑾混沌的意识慢慢的明朗了。

    但那,似乎是另一个时空的故事,和她曾经的遭遇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故事:

    一辆马车缓缓从北方驶来,慢慢在苍貂总城外降落。

    “什么人?!”看城门的守卫大喝一声,上前一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小姐的车你们也敢拦?!”苍玉掀开帘子,娇艳的脸上满是怒气,这一路上她不仅要看司瑾的脸色,还要对苍晚染极力讨好,闷了一肚子的气,好不容易回城,还要受这些看门守卫的气。

    “属下不敢,玉小姐快请。”为首的一人连忙朝另一个人使了使眼色,那一人立即机灵的退开。谁不知道苍貂的礼司长有两个女儿,长女聪颖天赋异禀,次女却是蛮横嚣张,据说她七岁那年就敢串通族长之子苍原火烧当今祭祀使苍晚季的营帐。

    这样的女子,连祭祀使都不怕,这苍貂还有谁敢惹?

    苍玉哼了一声,对着驱车的侍从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马车缓缓离开,城门守卫个个噤声,恭敬地立在一旁,目送着两辆马车过去。

    “那后面马车内坐的是谁?”有守卫好奇的问道。

    “嘘!小声些!别让玉小姐听到了!”守卫首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些后怕的朝马车离去的方向张望着。

    “那里面坐的一定是出去收集天水的使长大人······”另一个守卫小声嘀咕着。

    周围的人闻言,皆是愣了一下······

    ······

    古旧的城墙绵延数里,有一种岁月的沧桑感,这座古墙已存在万年,皆是用上等落玉石铺就,其坚韧程度,恐怕足以承受八十一祭祀前十八位任何一位的一击。

    城墙内部,数万间白色的营帐分群落处,好不辉煌壮阔。设有石桥林园,流水声声,穿着不同等级婢女装的女子来来往往于其间,穿着不同等级侍从服的男子守卫在各处。似仙境,似极乐之所。

    城墙出口处,一扇云石岩门拦住了出口,将里总城与外总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此刻,那扇云石岩门紧闭,在它附近,不久来了三十余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上用紫金牢笼困着六个人。

    马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下来,连着紫金牢笼上的人,场中一共有一百九十六人。

    “你们都听好了!进了这个门,最好是忘了你们各自从前在各自部落的身份,不管你们是族子也好,还是祭祀使也罢,既然签了八年的合约,那就规规矩矩做我苍貂中部的门徒!”一名约七十上下的老者,穿着一等侍从服,就站在那云石岩门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