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贿
素锦不沾身,君非富贵人。
河中千万贯,赠卿不生尘。
云州风物果然别致,光从这驿站外四望,便觉风物辽阔,景致疏淡。驿站官员早早侯在外面,只等谦王入内。
“云州好美的风光!”飞雪叹道。
李如风向飞雪道:“这云州如同其名,景物疏淡,物产丰富,倒是一个归隐的好地方。”
飞雪一笑:“可惜我们只是路过,也非长住。明日一早,我们还得赶去甘州。”
李如风笑笑:“云州水甜,粗茶淡饭也有滋味,你若不想去甘州那乱七八糟的地方,不如留下。”
飞雪道:“果真?”
李如风点头:“你和剑影留在这儿,我和几位大人去甘州。”
翌日,李如风果然带官员去了甘州。飞雪见他们起来,只搅了她的好梦,遂抱怨起来。驿站官员不敢怠慢,也只能陪笑。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逛的?找个人带带路。”飞雪问道。
“王妃,咱们这儿好逛的地方多的很,属下立即安排,带王妃一一游玩。”
据那官员介绍,飞雪发现云州县果然很大,处处山环水绕。飞雪一指那云州图一角:“听说这里的寺庙很灵验,咱们先去这里。”
剑影果然很不耐烦:“早知道去甘州了,留在这儿真无聊。”
飞雪看了众人一眼:“王爷自然是心疼我,怕那甘州是虎狼之地。你就好好跟着我享几天清福,咱们就在云州等他,再多嘴,我就让你回京。”
去了盘溪寺,飞雪一摆手,“我要去进香,还要求见高僧,你们就在外面等,我用过午饭,再回去。”
剑影还要跟进去,被飞雪拦住:“佛门圣地,岂邀带刀客?”
飞雪进寺,拜了一番,又求见了高僧,立刻从小路绕到八龙河。
据飞雪所查,逃回的仆从鞋底沾的泥土中有半片叶子,那植物绝不是大旱的甘州所有,而是离甘州最近的云州。
最近这一带从未有雨,而是大旱。从叶子的腐烂程度来看,那种泥土和水草极有可能是在那里粘上的。如果能找到事发地点,找到知情人,就可以顺藤摸瓜。
她站在河边好一会儿,才看到不远处有一渡口。她心下一异,很快离开,找到附近的农户想了解究竟。
“你打听这渡口做什么?”那男人紧张的问。
“我要过河,可是我一独身女子,又对此地不熟,恐.....”
“无妨,那人是个新来的,老实巴交的,不会欺负人。”
飞雪心想果然如此。于是又另找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农户,蒙上脸,直接拔剑相问。
那人哆哆嗦嗦说了大概。从前渡口的撑船老李,五日前就死了,据说是见了鬼,被河鬼吓破了胆。后来就来了个他们不认识的少年。那少年也许是个哑巴,要么钓鱼,要么渡人,极少说话。
飞雪一笑,撤了剑:“今天的事,就当是没发生过。”
那人早已吓的面无人色,点头不迭。
飞雪立刻回寺,又找高僧解了签,又捐了不少银子,遂满面春色的出来。
剑影蹲在树下,几位陪同官员正商议去找,剑影没好气道:“我们夫人野惯了的,不必管她,否则招顿好骂。”见她出来,“出来了,玩够了,走吧!”
“哎哎哎,对我客气点。我今天可是抽到了上上签,而且主持说我是王妃之命,我本来不信啊,可是好几位高僧都这么说,还有小和尚们也都这么说,没办法啊!我心情好,请你们大家吃饭。这里哪家店最好吃啊?”
“你不是说吃斋吗?”
“呸呸,我就要当王妃了,吃斋念佛合适吗?怎么也得吃点肉。”
众人看的讶异,也只有带她去了附近的店家。
飞雪请众人吃饭,吃到鱼的时候赞不绝口,众人跟着赞不绝口,唯有剑影唱反调。
“扫兴!不玩了,回去睡觉!”
飞雪结完帐,回到驿站。果然睡了,睡了一会儿起来,嚷着剑影送壶茶来。
遣退丫头,飞雪正色道:“八龙河就是事发地点。”她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又道:“可是船夫已经不在,新来的船夫无人知其底细。”
“那怎么办,若对方一直隐而不发,我们无从下手。为今之际惟有打草惊蛇。”
“不行。如此一来,你在明处,太危险了。”
“放心,你们王爷既然敢把此事交给我,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有这样,才能让真相浮出水面。”
“不如我们把那个哑巴悄悄抓了,必然有人沉不住气。”
“抓了放哪?驿站?府衙?我都信不过。”飞雪细细想了一下:“就放在驿站,抓了,再让他逃,但他要是不逃呢?”
“我今晚就去抓。”剑影道。
“不能抓,明天我们去一趟八龙河。”
第二日,驿站小官送来早餐,飞雪吃了一半,放下筷子:“还是昨日的鱼好吃,那鱼哪儿来的?”
“八龙河里钓的。”
“八龙河?要不咱们去那里钓鱼,正好钓几条养着,等王爷回来,我给王爷做鱼吃。”
“是是,下官立刻准备。”
五人骑马到了八龙河,飞雪望着河边景物,笑道:“河上泛舟,岂不美哉。”
带头官员叫来那少年,一起上了船。
那少年虽小,却十分英俊,飞雪笑道:“真是自在。这河水好清啊,可以喝吗?”
那少年一边划桨一边点头。
到了岸上,几人分别占一地垂钓,那少年也坐到一边。
剑影一边钓鱼,一边看飞雪这边。飞雪倒沉得住气,眼看鱼儿上钩,她用力一扯,那鱼儿连同水花跃起直直打向那少年的脸。
那少年看也没看,一手冷静挡开,往一旁挪了挪。鱼很快飞开。
“对不起啊。”
她取下那鱼,发现那鱼已经死了。果然是有些功夫,寻常少年,怎会有如此杀气。
她一边放下鱼一边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那天那个人鞋底下就是这样的水草。这么说,人不是在甘州不见的,也有可能是在这里,剑影....”
剑影心中暗笑,好浮夸的演技。
“怎么了又?把我鱼都吓跑了。”
“你快给王爷写信,说我发现线索了。”
“无聊,王爷在甘州办正事好不好,什么线索。”
“你不写,我写。我回去就写,我钓够六条就回去。”
飞雪说完,看到那少年钓竿一晃,剑影大声说道:“孤陋寡闻,这样的水草到处都是好不好?”
飞雪嘀咕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不管,我就要和王爷说,好邀个功,,土不一样,叶子颜色也不一样,懒得理你。”
好半天的时间,几人总算钓够十几条。飞雪站起来拍拍手:“谁要娶到我真是福气大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回去吧,带着我的鱼。”
半路,飞雪支开剑影,剑影立刻跟踪了那少年,看了一下午,犹无动静,直到夜里,他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正打了个哈欠。就见那少年出来,一路走到童府。
剑影跟着他进了府,躲到房顶听动静。
果然,那少年汇报了他们说的话,那人淡淡一笑:“知道为何她要去那里钓鱼,又为何要把那件事说与你听吗?”
“我。”那少年猛的明白过来。
“你被跟踪了。房顶上的客人,下来吧。”
剑影才要下去,却被一把拉住:“你傻呀,万一有陷阱呢?走。”
“不能走,万一他们逃了呢?”剑影急急跳下去,果然,立刻被弓弩手围住。
“完了完了,惨了惨了,李如风,怎么办?”
飞雪在上喝到:“住手,我知道我们今天凶多吉少。那个可不可以请问,那几个官员,你们为什么抓,关在哪儿了。”
“久闻姑娘之名,聪慧如此,不如自己猜猜。我这人,从不坦诚己过,我只知道你们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不过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多事。”
“我猜,人还在驿站。”
那人笑笑,“看来那几个饭桶留不得了。我早提醒过他们要当心。”
飞雪笑出声来:“谢谢你告诉我答案。”
“不用谢,他们都活不长了,放箭。”
剑影挡住飞雪,“你赶紧走,去找王爷搬救兵。”
飞雪大笑:“你以为我会孤身一人来这里?王爷在后面呢,王爷此番去甘州,就是为了调兵。让我进来,不过想兵不血刃罢了。谁胆敢放一箭,王爷必请旨诛杀他九族。”
“别听她妖言惑众,放箭!”众人犹豫之中,那童知府一把夺过弓弩,对准飞雪。
众人就听一声惨叫,那童知府被身后一人一刀刺穿,倒了下去。“罪臣于年,认罪。”
其他人纷纷跪倒。
飞雪一笑:“王爷,请进吧。”
无人应答,“王爷。”飞雪又喊了一声:“总是这么顽皮,难不成让我和剑影出去抬你进来?”
飞雪顺势一拉剑影:“好吧,我们单独行动,有错在先,我们出来认罪。”
众人看他二人出府,目瞪口呆。飞雪一开门,拉着剑影就跑。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刺客杀了大人,抓住刺客,就地处决。”
剑影一边逃一边笑:“我真是五体投地。”飞雪是真心害怕:“姓李的,你怎么还没到啊!”
正逃着,就见前方一人等在那里:“哎,李如风,你明明在外面的。你有病吧!”
“就想和你开个玩笑。”李如风淡淡道:“就喜欢看你急中生智,生龙活虎的样子。有这么能干的夫人,要我这王爷做什么。”
剑影抱怨道:“王爷不心疼夫人不要紧,好歹心疼一下剑影。”
李如风拉飞雪上马,对剑影道:“你处理一下后面。”
“我是收拾烂摊子的命。”剑影无奈道。
李如风存心将马骑的飞快,飞雪头昏脑胀的下了马,几乎要吐。“你生气了啊?”
飞雪在身后喊:“喂,你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他甩下一句话,走了。
飞雪不想他生气的时候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不由哈哈大笑。
从云州到京城走了五天。李如风一言不发,冷着一张脸。飞雪倒是和剑影结了友谊,一路有说有笑。后来剑影也不敢和飞雪说笑了,把飞雪请上马车,飞雪只好在上面对着冷脸对了一天。
第二天实在闷的慌,骗了剑影的马,先一步回了京城,回去后就回了花府。
花满城看女儿回来,自然高兴的很,住了三五日,见王府总无人来接,只好找来飞雪:“雪儿,你真的被休了?”
“嗯,对,我惹李如风生气了。”她随口答道,一边和喜鹊说笑。
花满城道:“休书呢。”
“王爷回来就写,写好了送过来。爹,工部不是刚回来了人,你不是要忙吗?”
“哦对,等我忙完这事。”说完就走。
喜鹊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不如我陪你作伴?”
“不用了,对了,你和干娘还在写信吗?”
喜鹊有些不安,“自从将军入狱后,我们就没敢再和母亲写信了。”
“你想她吗?”
“想,想也没用。”喜鹊道:“走了那么久了,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如果能把她接回来就好了。”飞雪道。
“可是她在西戎,那么远。”
两人沉默,飞雪道:“我写封信,看姑姑肯不肯放她回来。”
“真的。”
“嗯。”
正说完,剑影落到二人中间,吓喜鹊一跳。
“王爷命夫人即刻回府。”
“家里住惯了,不回去了,免得看人脸色。”飞雪懒懒的。
“王爷想念夫人,茶饭不思,病了。”
“什么?那赶紧走吧。”飞雪抬脚就走。
回府后,发现剑影偷笑。飞雪没好气:“你竟也会骗人?”
“没有没有,是跟夫人学的,急中生智,王爷等您呢,快进去吧。”
飞雪慢慢走回房间,看李如风歪在床上,仿佛睡着了。
“睡觉也不盖被子。”飞雪嘟囔着。
“我没睡着,等你呢。”他睁开眼睛。
“等我做什么?”
“云州知县做官十年,敛财无数,却沉在河底。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童知府少年时互相爱慕的女子父母因嫌他家贫,所以将女子另许富家,那家人对女子很不好,那女子也常缺衣少食,所以女子不久后就投河死了,童知府后来做官,不断敛财,将银子錾刻上那女子的名字,沉入河底,要调水,必然要挖河道引水,如此一来,必然会有人追根究底,所以他才扣押了官员。
“你信吗?”飞雪问。
“倒愿意相信。”
飞雪看了一眼,笑了笑:“这事儿和和那个故事有关系吗?”
“如果那女子还在,他不会误入歧途。”
“也许。”飞雪淡淡道:“我并不仇恨皇家,可是不知为何母亲逼我发誓,誓言就是誓言,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是吗,我不信。”他说完就拉住了她:“我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了。”
“所以呢?”
“所以”他起身抱住她“我要你。”
飞雪低头:“母亲说过,绝不可以嫁入皇家,尤其是你。我不知她为何突发此言,但总有理由,在找到理由之前,别碰我,这是我的请求。”
“那我就去为你找这个理由。找到以后,别再拒绝我,我会脱离皇家,以后携你归隐。”他微笑。
她从未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竟有些动情:“好,到时候我们就简简单单在一起,男耕女织,生一对可爱的孩子,一家在一起,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他抱住她:“很快就会有那一天。”
“还有,你钓的鱼呢?不是说要做鱼给我尝吗?”
“剑影好多嘴。”飞雪笑道:“回来这么多天,鱼已经臭了。要不给你画一条,岂不闻秀色可餐,包你满意。”
“秀色可餐可不是这么用的。”
飞雪到有些不好意思,“那就鱼色可餐吧。”
“既然没有吃的,那就陪我下棋吧。”
“可是。”飞雪未说完。
“我让你三子。”李如风道。
“真的。”
“自然真,你都答应了给我生孩子,让你三子又何妨?”
“真是够讨厌的,能不动不动就讨论这事吗?很容易想歪好不好?”
“好,不提不提,我们下棋去。”
虽在下棋,李如风却仿佛心有所思,一连输了三回,又叫飞雪弹琴。琴声悠悠,奏完一曲,李如风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