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独与卿欢 > 29.灯会,爱恨皆有缘由
    到了严家的赏灯棚子,早有相熟的夫人带着小姐先到了。乖巧的跟在严徐氏身边,一一见礼,薛瑾瑜又收获了不少的见面礼,还终于见到了毓秀。此时的毓秀,还是个九岁的小女孩儿,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她无论容貌还是性情,都随父亲多一些,瓜子脸,杏眼桃腮,有着不同于她母亲的,明快爽利性子。

    齐毓秀的母亲,本姓乔,是国子监祭酒乔静礼的嫡长女,性情温柔和顺,颇具才名,本来是严徐氏千挑万选,为严怀珏选择的未婚妻,谁知道刚换过草帖子,严怀珏就因病早逝了。严徐氏给乔家递了消息,想让她家派人来,商量退亲事宜。谁知道,那乔静礼是个古板至极的,竟然写了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强迫女儿选择,要么滚出家门,要么殉节。

    严徐氏听到风声,闯上门去,乔姑娘已经一根白绫子,吊在了房梁上,严徐氏马上叫人救治,还好终是捡回了一条命。醒过来的乔姑娘只是垂泪。严徐氏拿着文书,气的浑身发抖,“既然你认定乔姑娘是我严家媳妇,那就是我严家的人了,今天她已经死过一次,算是还清了你们的生养之恩,从今往后,她与你们乔家再无干系,生养死葬,或守或走,全由我严家做主,你不得再干涉。”

    严徐氏带了乔姑娘回家,严守正亲自给她改了姓名,叫严怀琳,开了祠堂上了族谱,族中排行第五,家里人下人,都以“姑娘”称呼,严氏夫妻尽心抚育严怀琳,并且,在她及笄那年,严守正榜下捉婿,将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给了两榜进士齐远。

    在薛瑾瑜刻意结交下,很快就和齐毓秀成了好朋友。夫人们说自己的家长里短,小孩子就在灯棚里外乱跑,只要不出了大格,夫人们也乐得让她们结交,幼年时的手帕交,往往情感是最真挚的,也是最令人怀念的。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让自己家的仆人去买下喜欢的灯笼,时不时的,有人拖着被烧成了光棍的灯笼,哇哇哭着跑回母亲身边,寻求安慰,然后用不了一会儿的时间,就又笑着,提着新的灯笼,跑去跟小伙伴们炫耀了。

    薛瑾瑜并不是真的小孩儿,对幼稚的,烧了灯笼再去买的游戏,不屑一顾,齐毓秀自认为是大人了,也不屑于跟那些她眼中的小孩子一块儿玩儿,于是两人就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看花灯。

    正当两人为是八仙过海的走马灯好看,还是昭君出塞的宫灯好看,展开争论的时候,薛瑾瑜眼见的发现,小姨爹身披甲胄,大步流星的冲着严家灯棚而来。薛瑾瑜蹦跳着出去迎接,看到薛瑾瑜的一刹那,徐生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牵着薛瑾瑜的手,在灯棚外给严徐氏,以及其他的夫人,小姐们见礼,并为自己唐突而至道歉,因为天色晚了,薛瑾瑜该上床睡觉了,所以他来带她回家去。严徐氏心里是一百个舍不得,可是也不好跟他争抢,毕竟论亲疏,自己排在后面。点头答应了,又叫薛瑾瑜进灯棚,要她答应,要时常到严府做客,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放她跟徐生朴回去。薛瑾瑜也跟齐毓秀约好,以后保持联络,还要时常见面,不许偷懒。

    徐生朴把薛瑾瑜全须全尾的安全送到家,转身又回去东城灯市巡查了。吃了一碗只有三个的芝麻汤圆,又喝了一碗酸甜可口的山楂糖水,防止积食,薛瑾瑜洗的香喷喷的,趴进了被窝,很好奇,为什么看见小姨爹的时候,虽然有胡子遮挡,看不清表情,可还是觉得他当时十分的担心,甚至可以说有些慌张。

    “你小姨爹,曾经有个年纪与你相仿的妹妹的,”薛瑾瑜的问题勾起了韩舜华的回忆,当初曾经十分担心,为什么徐生朴初见薛瑾瑜,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喜爱。在宫里也曾听说过,有的人,对年纪幼小的孩童,是有特殊癖好的,为了亲亲小外甥女的安危,她不得不防。结果徐生朴的回答,让她心中酸楚了很久,“可是在你小姨爹十三岁那年的元宵节,你小姨爹的母亲,带着他们兄妹看花灯,遇到了下山的胡子,他母亲和妹妹,被杀了,你小姨爹当时跑去买汤圆,被老板拉进门,躲过一劫。”

    “后来呢?”

    “后来,你小姨爹托里正卖了房子,埋葬了母亲,就当了兵。”

    “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遇见了你,觉得你很可爱,就想把你从小姨母身边拐跑。”

    “后来的后来,小姨爹没有成功拐跑我,倒是把小姨母给拐跑了哎~~哈哈哈??????”被打趣的韩舜华抓住薛瑾瑜咯吱她,闹了一会儿,两个人才熄灯睡下了。临睡前,薛瑾瑜突然想到一个被韩舜华回避的问题,母亲埋葬了,那死去的妹妹呢?

    元宵节灯会散了之后,严徐氏回到家,严守正正端着碗,吃着汤圆。就着严守正的勺子,吃了一个,严徐氏换了衣服,也捧着汤圆吃了一碗。也不急着睡下,披衣在炕上,聊天消食。

    两个人聊起了薛瑾瑜,都认为小丫头是个聪慧的,就是有些担心,都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严徐氏原来还不信,可是严怀珏的早夭,让她不得不信。“你说,薛家丫头会不会太聪慧了些?我有些担心??????”

    “你担心的有理,我听说,今天他跟成哥儿手谈了一局,成哥儿大败。所以,今天清虚约我,我就去了。”严守正为老妻拉了拉有些下滑的衣服,慢慢的说道。

    “今天是清虚约你?好不容易小七才回来了,他又跟在后面回了京城?他还想再骗走我的小七一次?”严徐氏就听不得‘清虚’这个名字,立刻就火冒三丈,质问丈夫。“你是不是答应他了?”

    “哎呀,你看看你这个脾气,你倒是听我说完了,你再发火也不迟呀?”严守正无奈的叹气。

    “那你倒是快说呀!”

    “清虚是听说明月回了京城,怕他再闹出什么乱子,才匆匆跟着回来,碰巧赶上了徐葵女儿女婿下葬,他跟明月都见到了薛家丫头,虽然他嘴上说天机不可泄露,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明月曾经推算过,小七能在这个时候遇到她,表示小七的劫数已经破了,往后,无论她还是小七,都只会越来越好,平安喜乐。”

    “你没骗我?”

    “你看看,都老夫老妻的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老太太背着我给老大定亲的时候,你就骗了我!”

    “唉,你又来了,折腾一天,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早点躺下休息吧。”严守正一看情况不好,立马装蒜,转移话题。

    “你就给我装吧!”嘴上虽然不饶人,严徐氏还是凑过身去,轻轻给他捶了一会儿背,才躺下了。

    严守正突然翻身,搂住了严徐氏,“其实,清虚今天找我,是为了明月。”

    “明月,他还好吗?”

    “不大好,”严守正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人瘦得不成样子,都脱了相了,躺在炕上,跟我说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的话,就打不起精神了。听清虚说,他十几天前,就起不来床了!看情形,怕是熬不到出正月了。清虚背着他,跟我商量,想让明月那两个徒弟,陪他最后一程。我想着,当初跟明月打赌,赚他的徒弟,就是为了保护小七,如今小七平安回来了,也就不必死守着十年的约定,就答应了。我去跟明月道别的时候,就跟他说了,当时明月虽然没说话,我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

    “今天就算了,让孩子们睡一晚好觉,明天再去告诉小七,让他跟他们去说吧。”轻轻拍着严守正的手背,又要少一个相交几十年的老朋友,严徐氏也觉得心酸。

    “我也是这个意思,明天再说吧!不早了,睡吧!”严守正替老妻掖了掖被角,没有说明月叮嘱他的话,“怀谨的孤鸾劫数虽破,可是必定于子嗣方面艰难,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因此苛责儿媳,须知,天意难违。”

    半夜,薛瑾瑜被一只冰冷的手唤醒,靠窗的八仙桌上,照着明瓦罩子的蜡烛,被挪到了炕上,孤烟睁着黑亮的眼睛,趴在炕沿上,看着她。

    “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薛瑾瑜把自己裹成蚕茧,埋怨道。

    “爷让我给你传个消息。”孤烟坐到炕上,无辜的说。

    “什么消息?”

    “爷看你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伺候,特意带着落日长河,大半夜的出门,不知道从哪里选了两个小丫头,准备送来你家,专门服侍你。”孤烟呲了呲牙,“我说丫头,听说你今天在严家,被自己家的下人给欺负了?”

    “不要。”

    “要不要的,你自己跟爷去说。小丫头,你上次念的,关于我戴的这个坠子的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他们,都不告诉我。”孤烟抓了抓头发,十分苦恼,“而且最近大漠越来越奇怪了。”

    “我小姨母她们为什么不醒?”薛瑾瑜突然问道。

    “长河给的药,和上次一样,明天天亮自己就醒了,没事的。”

    “这样啊!”薛瑾瑜表示明白了,蒙汗药嘛,“大漠奇怪,是因为他喜欢你,我念的是‘玲珑骰子安红豆’,下一句是‘入骨相思知不知’。”看着孤烟先是愣住了,接着像受了惊的兔子,嗖的一下窜了出去,不见了踪影,薛瑾瑜无奈的笑笑,打开明瓦罩子,吹熄了灯,再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