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独与卿欢 > 28.灯会,收徒
    不同于严怀瑾对侄子的手下留情,薛瑾瑜上来就上了杀招,一柱香的时间都不到,就收单官了,气得严佑承紧紧捏着拳头,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却倔强的昂着头,不肯让它流出。他的奶嬷嬷在严怀瑾面前,也不敢说什么,悄悄上前用手帕给他擦泪。

    严怀瑾叹了口气,“愿赌服输,你既然输了,就要认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又不是女孩子!”

    “我……才没有哭,我就是不小心迷了眼睛!”严佑承抽噎着,反驳道。

    “那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听听!”薛瑾瑜坏心眼的逗他。被严怀瑾轻轻在头上拍了一下,以示警告。

    谁知道,严佑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倔强道:“叫就叫,师傅!”

    薛瑾瑜是真的被震惊了,前世,严佑承虽然也是个死板性子,可是也没到“言必行,行必果”的程度,原本想着,像前世一样,他在严怀瑾面前耍个赖皮,就当个玩笑过去了。她不过是想赚他听话,在他面前树立起威信,好帮他早点订下毓秀,省的将来,两人一个所托非人,郁郁而终,一个终身未娶,郁郁寡欢。

    在严怀瑾的主持下,严佑承严肃认真的行了拜师礼。没奈何,捏着鼻子,薛瑾瑜认下了这个看起来,各方面都需要费心调教的徒弟。

    打发严佑承回去严徐氏的院子,严怀瑾想要再问薛瑾瑜,关于前世的事,两人坐在窗前的一张摇椅里,打开窗户晒太阳,薛瑾瑜仔细回忆了自己关于前世的记忆,然而严怀瑾并不满意,反复询问,最后薛瑾瑜精疲力竭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严守正亲自来儿子院子里,叫他们去吃晚饭的时候,刚好看见严怀瑾闭着眼,身上盖着赤狐披风,胸前薛瑾瑜仅露出了小脑袋,睡的正香。听到脚步声,严怀瑾张开眼,目光锐利的扫过去,看到是父亲,抱着薛瑾瑜慢慢站起身,一只手轻拍她睡的通红的脸蛋,“醒醒,精神精神,该吃晚饭了。”

    迷迷糊糊的,脸在严怀瑾身上蹭了蹭,凤璋身上的气味,真好闻。看着薛瑾瑜懒洋洋的样子,严守正突然想起了,老妻曾经养过的,一只名叫雪球的,毛色纯白的猫来,觉得有趣,一个没留神,就从严怀瑾手上接过了薛瑾瑜,薛瑾瑜刚清醒一点,看着面前胡须飘洒的国字脸,脑子里反应了一下,才甜蜜道:“姨姥爷!”

    差点把严守正的心给叫化了,真是不一样,小女娃比起秃小子来,不但粉嫩可爱,嘴还甜,声音也好听!又乖巧有礼貌,可惜她不是自己家里的。真是遗憾哪!

    因为男女有别,晚饭摆了两桌,中间用屏风隔开,两边都为薛瑾瑜留了位置,准备让她转战上下场,省的严氏夫妻,为了争夺薛瑾瑜而打架。

    严家老大夫妻按照惯例,并不留下伺候,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回去自己院子了。薛瑾瑜前世并没有见过严家长媳,今天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并不好,三十几岁年纪,吊梢眉,粉团脸,皮肉白嫩,嗓音尖细,年轻时肯定也是有些姿色的,可也渐渐的被时光抹平了。高高的颧骨和薄薄的嘴唇,让她显得十分精明外露。薛瑾瑜想起前世,落日无意间闲话道,严府大奶奶,看着精明过人,却是个尖中傻的。

    餐桌前,金桂还没等严徐氏请徐老夫人就坐,抢先伸手抓了五香鸡,抱着就是一口,严徐氏实在受不了,黑着脸,命人把她堵住嘴,拖出去扔到车上,送回家去。徐老夫人也想跟着回去,话在嘴边转了三圈,还是没敢开口。韩舜华尴尬的不行,原本想要和乐的吃顿饭,结果变成了食不知味,女眷这边,不过略动了动筷子,就退了席。

    徐老夫人表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要立刻回家歇着去。严徐氏马上表示同意,立刻就命人备车,但是征得了韩舜华的同意,将薛瑾瑜留下小住几日。而韩舜华,自然要伺候徐老夫人回去,严徐氏命人,将没来得及交给韩舜华的礼物带上,叫吴文家的送她们回去了。

    既然没了外人,屏风就没必要了,刚才一顿折腾,严徐氏也没吃什么,索性就在男人的桌上,又添了一幅碗筷。怕薛瑾瑜被刚才的坏气氛影响,严守正刻意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考问起严佑承的功课。

    “已经学完了《幼学琼林》,师傅说,过了年,就要换新的师傅,开始讲《四书》了。”严佑承回道。“听说新的师傅可厉害了,特别有本事!”

    “哦?是吗?有多厉害?”薛瑾瑜好奇问道。

    “新的师傅会写诗!”严佑承骄傲极了。

    “会写诗有什么稀罕的,我听说,只要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诌!”薛瑾瑜故意气他。

    “你胡说,”严佑承急了,涨红了脸,争辩,“你有本事,作首诗出来!”

    “我虽然不会作诗,但是我会背诗!”薛瑾瑜笑眯眯的回答。

    一桌子大人都不吃菜了,看着两个小不点斗嘴,真是有趣的很。

    “那你背给我听!”本来围棋输给薛瑾瑜,就让严佑承心里十分别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给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小小丫头。

    “背就背,你想听什么?”

    “哟,看不出来,小丫头口气还不小!”严守正听得好笑,插嘴道。“嗯,我来出题,考考你!现在是冬天……不如这样,你按照春,夏,秋,冬,四季,各背一首诗,或者词来,如何?”

    “这有何难?”薛瑾瑜略加思索,开始背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是春天,可以,接下来呢?”严守正捋着胡须道。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这是夏天,”严徐氏笑了。想起去年带着严佑承去庄子里避暑,他为了采莲蓬,掉到池塘里的事儿了。

    “江鲈淮蟹不论钱,肯到湖边明月船。玉脍雪螯新煮酒,桂花香后菊花前。”

    “又是鱼,又是莲蓬,又是螃蟹的,你有本事别光背吃的,你背出冬天喝酒的诗,我才服你!”严佑承梗着脖子,一百个不服气。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背完了,薛瑾瑜挑着眉,嘴角噙笑,看着严佑承撅着嘴,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

    “背的不错,可会对课?”严守正来了兴致,问道。

    “会一点,就是对的不大工整。”薛瑾瑜咬着一块红烧鱼腩道。

    “马牙枣。”严守正拈起一颗红枣,随口道。

    “羊角葱。”薛瑾瑜的眼睛,在满桌子的菜上扫了一圈,看到用来配烤鸭吃的一碟葱丝,眼前一亮,爽快道。

    “马吃马牙枣。”严怀瑾突然接口道。

    “羊啃羊角葱。”薛瑾瑜看着他笑。

    “五香鸡,稀烂,棒硬。”严守正冷不防,被鸡骨头硌了一下牙,脱口而出道。

    “玫瑰露,翻滚,冰凉。”薛瑾瑜用勺子,舀了原本温热的玫瑰露入口,没想到时间长了,玫瑰露已经冰冷,看着被勺子搅动,上下翻滚的玫瑰花瓣,对上了下联。

    严怀瑾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桌上有一盘切成小片的西瓜,在这冬日里,是真真正正难得的稀罕物,拿了一块,咬下去,严怀瑾又有了上联,“坐北朝南吃西瓜,皮往东放。”

    薛瑾瑜正跟碗里新添的,块头硕大的蟹粉狮子头较劲,忽然想起,看到严怀瑾屋里放着一本《左传》,含糊的对出下联,见没人听清,咽了狮子头,再度开口,“自上而下看左传,书向右翻。”

    “行啦,你们!菜都凉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严徐氏终于看不下去,他们父子联手欺负薛瑾瑜,开口救人。

    终于能够安静的吃饭了,薛瑾瑜开心无比。严氏夫妻看着小七,很自然的夹起鸡腿,揭去了皮,送到薛瑾瑜碗里。而薛瑾瑜,也表现的十分理所当然的,埋头啃了起来。严怀瑾察觉父母审视的目光,坦然解释道:“带皮的肉,她不肯吃。”

    欢乐的吃完了饭,华灯初上,严怀瑾说什么都不肯跟去凑热闹,却派了孤烟跟去伺候。严守正临时有约,也不去观灯。严佑承被亲娘强压着去舅舅家了,最后只有严徐氏带着薛瑾瑜,向自己家的赏灯棚子出发。

    “这就叫花市灯如昼。”严徐氏搂着薛瑾瑜,撩起了轿帘,一起向外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或简单或精致的花灯,让不常出门的两人,兴奋不已。

    “久居深宅,仿佛好久都没沾染过这人间烟火气了似的。每日锦衣玉食的,真成了的不识人间疾苦了。”看着衣衫褴褛的乞丐,带着肮脏瘦小的孩子,裹着破席,拿着半个破碗,在人群中乞讨。心中不胜怜悯,尽管每日日暮时分,严府都会从后角门,将当日剩余的饭菜散与老弱的乞丐,但是于数量众多的,衣食无着的人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世事本就艰难,菩萨亦不能普度众生,我们无愧于心就好。”垂下眼帘,薛瑾瑜闷闷的说道。

    “无愧于心,是啊,你倒是看得透彻。”严徐氏摸了摸薛瑾瑜的头,“今日委屈你了,你是个懂事的,你外祖母,却是个糊涂不明事理的,以后她再给你委屈受,你就来找我,我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