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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英楼里，现在怎么样了？”
“嘿老板娘，现在楼里热闹着呢！一楼二楼都还在慢吞吞的预热，那三楼却已经是杠上了！现在已经有二十多首诗词传了出来，正在楼里面流转着呢。晏几道、周邦彦那几人都有诗词出来，现在可是拼的火热！”
“哦？”聚英楼外，一辆停靠在街边的牛车里，李媛听着小厮的禀报眉头稍蹙，她纳罕道：“往年这个时候那些大家、才子往往自矜身份都不会直接露手，通常都要等到下半场才会有好的诗词现世，这个时候往往也就是些小名气的人物抛砖引玉博人眼球而已，毕竟现在才是酉时。难不成，是今年蔡太师来了的缘故？”
那小厮挠了挠头道：“老板娘，依我看倒是未必。好像是最先德阳侯的世子先在场中叫阵，一人当场写下了五首诗词，而且分量都还不错。据说其中有一句‘月圆三千里，不及美人笑’还让刘老为之叫了声好。可他写诗读词的时候脸孔全都是冲着一个方向，后来便引出了左仆射赵挺之的公子赵明诚出来，针锋相对的做了五首词，不过质量嘛……嘿嘿，后来众人才看出来，那两人全是为了礼部员外郎李格非的女儿在那较劲，可这气氛到底是热烈了起来，于是乎周邦彦那些高手也一个个忍不住把准备好的诗词放了出去。”
“呵……”旁边，一直都在倾听的李师师闻言忽然笑出了声音，随后匆忙掩住了嘴巴。李媛瞪了她一眼，随后却也笑了笑道：“幸好，不过是一群公子哥在争风吃醋。呵，为了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不可开交，若是等到我们师师出场的话，这场面怕还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李师师微微摇头，笑道：“妈妈莫要取笑师师，今晚蔡太师在此，怕和我们原本计划的会有出入。”
“蔡太师又如何？”李媛哈哈一笑，随即醒起自己的话有些危险，压低了些声音道：“你尽管放心表现就是。妈妈已经确认好了，今夜你定然会名扬东京城的。蔡太师在场更好，你的名气分量只会更重！那张先张安陆可是特意为你专门写了一首词。呵呵，我还当真不信，今夜你会有什么理由不红得发紫？”
李师师微微垂首不再说什么，只是想想刚刚小厮所说的情景，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只是些会争风吃醋的公子哥罢了……哪有什么真文士？”
此时，聚英楼的三楼里，气氛已然十分的热烈。那德阳侯世子摆明了是在吸引李清照的关注，而看不过去的赵明诚又与之针锋相对，两人接连写出了十首诗词。虽说这些诗词不大可能是在今夜当场即兴写就，大多应是两人往日里精心准备的存货，可到底是让今夜诗会提前有了看头。
“诸位！在下今夜酒兴颇高，刚刚一壶酒又偶得一首词令，在此献丑了！”那德阳侯世子哈哈一笑，立刻便又聚英楼的侍者上前替他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提笔便开始在纸上游走，四周顿时一片叫好声。只是他偶尔抬头视线始终在李清照的身上，丝毫不加掩饰他的目的。
在旁边的赵明诚额头已经见汗，可却不愿落了下风，瞥见德阳侯世子的视线后立刻也大声道：“世子既然有了文思，那明诚也不该落后。不巧，我也有一首拙作打算拿出来让大家品鉴一二！”说着，一张同样展现的纸张也就铺在了他的跟前，赵明诚蹙眉细思手中之笔却并迟迟没能落在纸上。
坐席上，赵挺之见状微微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李格非摇头笑道：“我这儿子……唉，今夜确实是有些莽撞了。文叔切莫见笑啊……”
李格非尚未说出什么，一旁的李清照却是拿着刚刚传递到她手中的诗词笑道：“德甫世兄不擅急才，可刚刚所做这几首词确是不错的，中正平和，读之让人忘俗。”赵挺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中正平和，读之忘俗。
既然对赵明诚有了“中正平和”如此评价，那“俗”是指谁自然不言而喻。李清照这几句话算是给足了赵家父子面子。赵挺之十分满意，心中也确实动了为儿子娶回这样一个儿媳妇的念头。李格非在旁边抚须微笑，老神在在却并不多说什么。
只是李清照在做过评价后，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视线却并未投注到已经开始下笔的赵明诚身上。只是有些自伤自怜的在心中道：“若我是男儿身的话，今夜怕就轮不到其他人在此出彩了吧？诗词……这些人和我比，还差得远吧？”想到这，李清照忽然又调皮的笑了笑，偷偷吐了吐舌头。
而在这一个小圈子之外，周邦彦、晏几道和张先等人虽然偶有出手，但大多只是些寻常文字，看来为诗会准备的真正高潮还会放在后面。
更高些的位置上，蔡京品评了一番迄今从诗会上流转的几首诗词，随后将其交给罗诚，小声笑问道：“牧之，不知在诗文一道上可有兴趣？今夜是否愿意展露一二啊？”
罗诚笑了笑，看着手中诗词确是摇头道：“在下对诗文其实颇感兴趣，只是家师认为诗文终究乃是小道，不愿我在此道上牵扯精力过甚，因而并未着重培养。今夜能有幸拜读我大周如此之多的优秀诗词已是三生有幸，就不敢再班门弄斧去台前献丑了。”
蔡京哈哈一笑，对此表示心中有数，随后道：“令师大才，自是看不大上这诗文小道。也无妨，牧之今夜便在此饮酒品读即可，再过一阵当好的诗词多了，还会有这东京城里几家青楼的大家、行首前来对今夜诗词做演唱，也有许多歌舞表演。牧之可该尽兴才是。”
罗诚表面欣喜道：“定当如此，多谢太师关心。”实则心里却是有些鄙夷道：“简陋匮乏的古代文化生活……娱乐项目除了歌舞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了。还真是够无趣的……”
罗诚装作很认真的将手中几首诗词看了看，随口说了几声好，便将之递给了下一个人，实际上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先前发现苏轼三人在这个时空并不存在时，他确实起过“抄袭”的心思。不过一则是他现在连当下的文字还没认全，太容易露怯。二则是他还不想现在就在这汴梁城里家喻户晓。
他在山东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在汴梁城里弄出再大的动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起不到太大的帮助。没有什么收益的事情，罗诚向来都不会感兴趣。至于纯粹出个名——罗诚还没有沦落到这般无聊的地步……
只是，虽然罗诚不想出声却有人容不得他落个安闲。
当诗会进行了小半，诸多青楼女子即将登临聚英楼助兴时，一个声音突然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牧之先生，近日听闻令师陈近南先生的诸多事迹，在下深感钦佩。想与牧之先生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罗诚闻言扭过头，看到了一张和蔡京颇有些相似的脸孔。那人说完后随即又补了一句，道：“在下蔡攸，乃是太师的长子。”
经这一说，罗诚忽然发现身边很多目光都已经投了过来。而且立刻有人跟着帮腔问道：“对啊，牧之先生。令师的事迹我们也是在最近听说的。让人十分的惊奇，如此一个贤德有学问的当代大家，怎么会之前那么默默无闻呢？”
“而且，牧之先生出现的也很巧。似乎是您刚刚在这东京城中出现，令师的传闻就开始散播开了。而且……”另一人说到这忽然笑了笑，道：“我怎么听说，您曾经与这城中诸多……呵呵……地痞、浑人有过往来，曾钱雇他们传播些许消息呢？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议论声旋即吸引了更多人向这边看来，虽然诗会仍旧在继续，那德阳侯世子与赵明诚仍旧在较劲，可罗诚这里隐隐形成了第二个焦点。
稍远处，李清照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对李格非问道：“爹，那边是怎么了？那位罗公子……”
李格非此刻也正看向罗诚的方向，闻言蹙眉问道：“照儿，你认得此人？”
李清照摇头道：“算不得相识，只是今日才偶然见过面打过招呼而已。”李格非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一旁，赵挺之却是脸色有些严肃的道：“看来，这蔡家父子反目当真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李格非也冷笑道：“如此不是正好？那个罗诚……哼。”赵挺之也跟着笑笑，却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李清照有些不明所以，可到底是从父亲和赵挺之的对话中感觉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似乎，那名叫罗诚的公子有些麻烦了……
“蔡攸！你等这是何意？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么！？”就在众人向罗诚逼宫的时候，一旁的蔡京却是冷声说了一句。刚刚他稍有分神去应付一个文坛老人的寒暄，不想再回头时却已是这般场景。
罗诚来历确实有着不少可疑之处，但不管怎么说今晚罗诚是他蔡京请来的客人，更是直接被他安排坐在了身边。与罗诚较真自然便是在打他蔡京的颜面。这些跟着起哄围观的人们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就只有一个解释……
蔡攸笑着道：“父亲大人太过紧张了，我等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陈近南先生的大名这些天我等已是如雷贯耳了。不得缘分去见过在世之贤人，那贤人的弟子在此我等自然按耐不住想要问问。若是牧之兄对自己的出身和这个师父的来历有难言之隐，我等自然不便多说，又岂敢不将太师您放在眼里？”
“你！”蔡京被噎了一口气不得发泄，眼睛微眯已是有些动怒。他带罗诚前来本意只是想让他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彻底将他捆在自己这辆战车上。岂料到会出现眼下这种局面？这个逆子为了打压自己，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而也就在这时，罗诚方才哈哈一笑，转头对蔡京道：“太师不必动怒，既然令公子对家师感兴趣，那罗诚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