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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先生，且先进去吧，莫让太师等得急了……”
门外，还在罗诚抬头观望聚英楼的时候，身旁蔡府的管事小声的提醒了一句。罗诚闻言转过头，有些愣愣的看着蔡府管事，许久对着他长长叹了口气。管事莫名其妙……
罗诚自然不是因为管事的提醒，叹气实是因为被自己攥在手里的一本小册子。
来时路上罗诚偶然间发现了一个书斋，这本小册子当时是被悬挂在招牌上用做招揽的。在看过书名后罗诚便让管事替他买来。
小册子本也不厚，短短一路旅程小半柱香的时间，罗诚便借着马车上的灯光将它看得七七八八了。那不是什么圣贤书，也并非是什么艳俗读物，实际上是一本时人编纂的人物志，名为《大周才人考》。书中大致罗列了从大周立国开始直至今日书画文采成就极高或天才惊艳的一众人物，简要勾勒了一下这些人物的生平概要。当然，其中对于米芾、蔡京这等当朝掌权者也不乏描绘，只是少不得需要阿谀奉承一番。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让罗诚叹气的原因是，他在这本书里的一个边角位置发现了一段不算起眼的记录。
“昔景祐年间有蜀中人苏洵，少聪慧，极有才情。做《衡论》、《权书》。欧阳永叔赞曰‘堪比刘向、贾谊矣！’后携二子入京应试，途遇山洪三人俱罹难，年三十有二。”
看到这一条内容的时候罗诚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虽然他文史学得并不算极好，可被列入唐宋八大家的“三苏”总是知道的。结果这个时空里三苏甚至连登台都算不上，还在序幕就已经全部罹难了？苏洵那“二子”是谁不用看罗诚也猜得出来，原来苏轼之所以没有名动天下，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夭折了……
一想到这一点，罗诚仍旧忍不住嘴角为之抽搐。这算是天妒英才么？
“呀，是你！公子莫非就是白天在街上救人的那位？”正当罗诚为三苏的遭遇感到不幸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略带惊讶的清脆声音，如百灵鸣叫般悦耳。
转过头，罗诚便看到了一辆牛车上正款款走下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双白色的小靴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头上带着百发饰，模样很是周正，尤其一双眼眸扑闪间灵气氤氲，让人总会误认为那是两颗谪落凡间的星辰。
罗诚呆了呆，迅速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并不认得对方，但仍旧有模有样的行了一个书生标准的见面礼道：“见过姑娘，正是区区在下。还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很大方的福了一福，轻笑道：“公子尚未自我介绍，怎可如此唐突？先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罗诚对女孩儿的大方和直率很是舒服，笑道：“在下罗诚。”说罢后想了想，又补充道：“罗牧之。”
罗诚本来没有表字，但既然要跻身士人阶层又怎能没有表字？因而这几天无事时便给自己起了一个。起源还是他曾经看过的一个名叫《让子弹飞》的电影。决定这个表字时，他还曾想过自己多年之后是否也会被人忘记“牧之”而被改口叫做“麻子”。面见蔡京时便也告知过对方。今后，罗诚显然是要习惯两个名字的。
“罗诚，罗牧之……”女孩儿顾自叨念了几遍，随后抬头笑道：“见过牧之兄，小女子姓李名清照，”
“哦，原来是李姑娘，李……”罗诚突然愣住，随即看着面前的青春少女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李清照！？
是那个李清照？
眼前的女孩儿便是那位“声声慢”的李清照？
“清照！你终于来了！”就在罗诚发愣的时候，另一侧一个带着欣喜的声音便适时响了起来，随即赵明诚的身影风风火火的凑到了近前。
“见过赵世兄！”李清照福了一福，举止端庄得体。赵明诚哈哈一笑，道：“快进去吧，伯父他们早已在里面等待许久了。今夜这诗会怕又是清照你一人力压群雄的表演，我可很是期待呢。额……这位是？”
说了许久，赵明诚方才注意到李清照身边的罗诚，语气有些迟疑的问了起来。
李清照介绍道：“这位世兄姓罗名诚，字牧之。”
赵明诚刚刚并没在聚英楼里，也因此并不知道罗诚已然成了话题人物。闻言后他不冷不热的拱了拱手，说了句“见过牧之兄”随后便催促着李清照尽快入楼。
李清照微微蹙眉，随后对罗诚歉意一笑，道：“牧之兄今日不顾自身安危救下稚童与牛车上的妇孺，清照钦佩之至，有暇时望能与牧之兄畅谈。家父现正在楼中等待，便不多叨扰了。”
罗诚此刻还没完全回神，听到李清照的话后方才把眼神从她脸上挪开，道；“啊，啊？哦，姑娘请便。在下稍后也会同去楼中。”这番话本没什么，可听在赵明诚耳中看在赵明诚眼中便觉得罗诚有些居心叵测。他在一旁笑笑道：“牧之兄，看你模样怕不是这东京城里本地人吧？呵呵，这聚英楼旁时没什么，可今夜却不是等闲人能够进去的。”
李清照闻言又是一蹙眉，刚想说什么却听一直侍立在罗诚身旁的管事开口笑道：“回禀这位公子，罗先生乃是我家太师亲自相邀，来这里参加诗会的。”
赵明诚闻言转头，冷冷打量着管事。可当他看到管事身上蔡府的标记时，他顿时大惊道：“他是蔡京……蔡太师亲自相邀的？”
这句话声音不小，立刻引得周围人人侧目。
蔡京亲自邀请参会的那人居然就是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
罗诚有些无奈，他这时倒是没有拿蔡京身份来显摆的意思，只能怪这赵明诚泡妞心切自己踩在了雷上。打脸非我意啊……
不过罗诚也已发现，在听说自己和蔡京有所牵连后，李清照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现在的眼神似乎少了些许和善。
罗诚心中苦笑，知道这个时空的蔡京也是缺乏好名声的败类一名，自己在借用他达成目的之后显然也是要被他名声牵累了。但无所谓，罗诚何时是个在乎自己名声的人？
笑着对李清照和赵明诚拱拱手，随即罗诚对管事道：“走吧，莫让太师等得急了……”说完，便不再理会身边众人，径自向聚英楼走去。
身后，李清照看向罗诚的眼神颇为复杂。
赵明诚在一旁恨恨的道：“清照，此人怕是与蔡京沆瀣一气之辈，你可莫要与他有所牵扯。”
李清照眉头微蹙，隐隐有些不快。
赵明诚却仍旧在自顾自的道：“哼，我看他模样也是个外地来的闲人，攀上蔡京的高枝便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来这聚英楼里参加诗会？我看，他不过是个不学无术之辈罢了！”
李清照叹了口气，却没有分辩什么，对赵明诚道：“赵世兄，我们进去吧。爹爹他们也该等的急了。”说完，便自顾自的向里走去。赵明诚本还要再说，眼看李清照走得远了，匆忙跟上。
聚英楼里，此刻已是热闹非常。
当罗诚走进大门后，里面呼朋唤友高谈阔论之声可谓沸反盈天，让大厅显得极为嘈杂。看起来，即便是文人士子在这该凑热闹的时候似乎也不会太过矜持。
管事早已得了指示，在帮罗诚验过请柬后便引领着他向楼上而去。罗诚紧随其后。只是不多时罗诚便发现，自己或者说那管事走过人群后，原本喧嚣嘈杂的人群便开始渐渐安静下来，随后无数的目光便渐次投到了他的身上。
看样子，今晚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成为诗会的焦点啊……
罗诚心中无奈的想着。他发觉事态的发展稍稍有些失控，他原本只是想要在蔡京心中留下一个印象，为今后铺路。可没想着要名动京华……
三楼之上，蔡京与一众文坛宿老、朝中官员早已分开座次正在交谈，眼见罗诚上楼蔡京哈哈一笑起身迎道：“牧之，你可来得晚了！该罚酒一杯才是！”
罗诚摇头摆手道：“太师此言差矣。”
蔡京一愣，其余众人俱是一愣。蔡京不过是客套一下热闹一下氛围而已，怎这个叫罗诚的这般不识好歹，居然要当众驳了蔡太师的面子？
罗诚紧跟着道：“一杯哪里够用？至少要三杯起才行！”
众人恍然，顿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很快变得热络。而此时，李格非与赵挺之也各自带着李清照和赵明诚来到了三楼。小小的聚英楼里显然也是有等级次序的。三楼落座的俱都是今晚的贵客，要么是当朝高官，要么便是如张先这等文坛宿老。而二楼和一楼所在则大多是些纯粹的文人和部分大商巨贾，至于汴河上那五艘画舫里的身份则要更差一些。
李清照和赵明诚因是李格非与赵挺之的子女，因而得以例外。事实上，三楼中此刻也有不少官宦子女此刻正笑闹在一块。
忽然，其中一个正在谈笑的少年人看到了李清照，整个人都为之一愣，他拐了拐身旁人问道：“唉，唉！那女子是谁？怎么生的这般好看？”
旁边同伴看了看，道：“看她是跟随礼部员外郎李格非来的，看样子是他的女儿。”
又一个同伴插嘴道：“莫非是那写得一手好词的李清照？”
最先看到李清照的少年人嘿嘿一笑道：“原来只是区区一个礼部员外郎的女儿，不过生的到真是美丽。看来，我今晚倒的诗词倒不至于白白浪费……”说着，他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向大厅正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