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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不找些穷军户或者孤儿,怕是没什么办法了。”
辽东是明代北方防御体系中的重要地区,其治乱形势直接关系到明王朝的兴衰。由于位置偏在东北一隅,明代辽东与内地之间的交往,只能通过两条道路进行。一条是经山海关与辽西走廊的陆路,另一条则是经渤海海峡,从山东半岛北部的登州、莱州到达辽东半岛的海路。
洪武初年,明军从登莱地区渡海北上,击败残元势力,将辽东地方纳入明朝治下,而当时辽东驻军所需的粮食、布匹等后勤物资,也都要通过登辽之间的海路转运获得。在这种密切联系的基础上?,明代辽东的民政与司法事务分别被划归山东布政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守道,以及山东按察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巡道管辖,从而形成了“辽东隶于山东”这一特殊的政区地理现象。
然而永乐皇帝迁都之后,登辽水道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相反,山海关的重要性得到了提高。
等到了万历初年,登辽海道干脆就是荒废了;不要说什么明朝廷的大船,就连民间的商船都不多见。
当然,后来因为日本入侵朝鲜的缘故,登辽水道又被重新开发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十分荒凉了。
风高浪急,此时是万历三十六年的年底,海盖金复备倭守备李刚手下的战船甲刚刚停靠在了旅顺码头,早已等候许久的脚夫便一拥而上。
辽东苦寒,因为育种的原因,明朝的辽东竟然无法种植;在正统之前,辽东的一直是由产的大省山东由海路支援的——正统之后,尤其是万历之后,还是大多采购自山东,但是却要走山海关了,这一来一去成本就高了。
而登州府,也就是所谓的胶东地区,因为运价骤然高昂,种植、纺织业竟然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批、织品。常年滞销。
李刚看中了时机,颇有见地的在每次停靠登州的时候,都吩咐手下人把大批的布匹装上船以方便带回辽东贩卖。
“金州布,四两银子十匹!”
因为考虑到往来贩运的布极多,李刚干脆装模作样的开了一个布坊,当然是为了把布来源给隐藏了。
这是李刚从登州运来的第一批布匹,当然下面还有许多登州的粮食,这些粮食主要的作用是压舱石。
因为马林的缘故,今年辽东的米价并没有达到布匹那样暴利的程度。
五两银子十匹的价格,大约能让李刚每十匹布匹赚取一两银子的利润,单这一艘船,就能运大约五千匹布。
“一次来回八百两银子的利润,真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不允许登辽水道继续发挥作用。”
这艘所谓的战船,与其说是一艘军舰,不如说是比较结实的渔船,当然也比较大。
最让李刚感到诧异的是这艘船是建造于隆庆年间的,距离今天已经将近四十年了;它的姊妹舰,也就是另一艘战船是大前年建造的,跑了两趟,桅杆就开裂了,这个时候正在船坞里重修,而这一艘竟然还能在海上跑。
大明王朝,已经开始烂了,可能就剩下一个空壳子,能骗骗人。
现在到登州正好是逆风,但是从登州回辽东却是顺风,一来一去正好半个月。
往山东运输的是辽东的铁矿和粗铁,至于什么毛皮、人参,李刚现在就算是买得起也卖不出去。
登州这个时候可不是一个什么富裕的地方,大多数的人怕是连成锭的银子都没见过。
利润,的确很丰厚,李刚盘算过,眼下水手们还不是很熟练,等到熟练的时候,来回可以节约三四天时间——算一算,一年的利润大约得有一万九千二百两银子的利润。
“如此算来,张晔一年要求进贡的五千两银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李刚倒是不那么惶恐了。
虽说手下这群亲兵压根不怎么会航海,但是没了他们这船也不会走,于是李刚狠了狠心走一趟船,每人至少发六百钱,掌舵的多发一两银子,别的按照差事各有差别。
渐渐地,这群穷人出身的亲兵,没几天倒还真一个个把自己收拾了起来,听说有几个还说了老婆;等着攒攒钱就娶亲。
这自然也入了那群营兵的眼;李刚见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方面吩咐亲兵不许在张扬,另一方面严查门禁。
防止有人给熊廷弼通风报信。
当然,该收买还是要收买,李刚隔三差五的给这群营兵开伙。
但是,掩人耳目,小恩小惠的收买,真是用处不大。
没多久,他手下那群关系户大爷兵,就让李刚开了眼。
本来料想这群人大概是贪生怕死的,尤其是眼下熊廷弼巡按辽东的光景下。
但不曾想这群人也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起先是营兵们把李刚的亲兵给揍了,似乎是亲兵给营兵们炫富了。
“俺就是跟他们说俺要娶亲了。”
后来就是营兵们闹腾着要出海,让胡大诚给弹压了
再后来却有一个叫汪德贵的总旗过来说话,似乎是代表。
“大人可是往山东走货?只是每回来的时候是满仓,走的时候是空仓;未免有些亏损。”
李刚脸上阴晴不定,心说,不好,这人八成要拿去出首我勒索钱财,却不料这汪德贵又说
“咱们辽东,好东西多啊!但不说什么东珠、人参,就连那毛皮都是极其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没有往关内卖的东西?大人若是有意,小的愿意为大人找一条安全的货源。”
“走货是罢官充军的罪责,那通番可是杀头的啊!”
李刚心说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见那汪德贵,正色起身道
“‘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
见李刚愣了,那汪德贵又补充了一句
“语出西游记,天蓬元帅!”
“啧,你这老汪,叫的这么大声。”
“大人莫怕,我等早就知道这事了,来当什么备倭水军就是指望着这个;倭寇都死了快三十年了,还备个屁!大人如果不相信,咱们喝血酒。”
“敢弄砸了,我抄家罢官之前先宰了你!”
“成了?”
“和弟兄们五五分账。”
“大人,仁厚啊!”
“喝血酒,发毒誓,拜把子。”
李刚一口气把封建社会拉拢人心的那些个手段全说了一遍。
那老汪凝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倒不是月黑风高,在金州卫中左所一处私宅里面,灯火辉煌。
宅子的主人是李刚,这位十九岁的指挥同知,此时正在等待自己的下属,来密谋一件他自以为的大事情。
先到的是汪德贵,而后是左翼把总,而后是右翼把总——备倭营里面有十五个把总,但是地位最高的是左右翼把总,都是由千户充当的;一旦和敌军交战,李刚手下的一千五百人将会分成四大块左翼、右翼、中军、殿后。
这都是几百上千年来的布阵传统了。
过了又一会儿,那十五个把总里面来了十四个。
那老汪坐在李刚下手第一个位子,见人不齐,点了点道
“孙百户怎么没来?”
只听见末座的一个年轻百户道
“禀告舅舅,十六哥的坐骑死了,徒步来的。”
李刚心说,敢情他们是一家的?
约略等了一炷香,那十六哥终于来了,李刚一看乐了,这不是骂自己是武大郎开店的那个老兵油子周路的侄儿么?侄儿是百户,叔叔是个小旗,这周先生混的也是稀松啊。
“标下,周坤见过将军。”
李刚道“开始吧!”
搞完了这一套封建迷信,众人脸上都是虔诚之色。
李刚见火候足了道
“本官岂有胆量干这等事,一来是上面抬爱我,让我干这等机密之事,既然大家已经盟誓,这里不妨告诉大家,咱这买卖是司礼监的差事;二来是为了众兄弟的活路,那点月例银子,不够吃饭,走一趟就是三百两银子的进项。”
一众人倒不是很意外,想来也是,这等破格,自然是有缘故的;只是司礼监三字却让很多人明白过来了。
“咱们不越洋,只走走登莱,只要没人多嘴,大伙的财路就和铁杆的庄稼一样。”
这老汪附和道
“大人说得对,谁要是多嘴了,莫说是王法,咱家法就饶不了。”
众人齐声道“三刀六洞!”
散了会后,那老汪和几个年老的留下商量女真人参和兽皮的买卖;那老汪道
“熊蛮子来了,停了抚顺的马市,那女真人的人参是成堆成堆的烂;我觉得这是个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