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着做了三天噩梦，李刚终于调整好了心态。
这三天，可以说是穿越以来最难熬的三天了，白天是和同僚们强颜欢笑，晚上是自己一个人和金善姬抱头痛哭。
李刚自然不敢告诉金善姬这其中的秘密，只是哭，这一哭——金善姬和金贤姬也跟着哭。
哭到半截腰，李刚抽抽搭搭地道“莫哭了，哭坏了孩子。”
金善姬肚子越发的大了，估计孩子快要生了，李刚已经找好了老妈子；那个脾气极坏的婶母也差遣了几个奴婢来伺候。
好的心态是面对困难的第一步，李刚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句老鸡汤，只是眼前这伙人，这伙所谓的水兵、自称的渔民——实在是让他再怎么自我安慰也没一个好心情。
三三两两的坐着，有的在喝面条，有的在赌博，有的干脆在打呼噜。
这几天，李刚也闹明白啦，这伙所谓的营兵，别看一个个穿得脏兮兮的，还有几个骨瘦如柴，但其实全是或大或小的关系户。
当然，关系也没那么大，无非就是总旗的小儿子，百户的小舅子，千户小妾的哥哥；毕竟当兵吃粮，当个营兵之类的在这个年代倒还真是一个比较稳定的收入，尤其对于那些没有什么前程的军户子弟们，更是如此。
一个月二两银子，还真有半个县太爷的感觉。
李刚想到这里越发的生气，一脚踹起一个睡懒觉的营兵，骂道：“还不好好训练？”
只见那营兵也不恼怒，只是笑，温和而又憨厚的笑；慢悠悠地起身。
“要想铤而走险，不被公公们或熊廷弼们宰了，靠这些大爷显然是不行的。”
铤而走险，首先得有走险的动机，要么穷的要死、要么下贱的不得了；眼前这群大爷，一个个志得意满领着朝廷的俸禄，怎么看也不会跟着他李刚走这个可能要出麻烦的大险。
更何况，一个个还都是有点社会能量的人，别再钱没赚到；把他李刚给出首了。
非亲非故，靠这群人？这不是找死么？
明代的军官，只要是能拿到船的，就没有不搞点小生意的；但是问题在于这些生意实际上都是非法的。
法律非常严苛，但是贯彻的却非常松懈，这就跟权力的寻租制造了条件。明朝后期的法治环境就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只有一个大明律孤零零的在那里可怜的不得了。
当然这也为那些不去寻租权力而又犯了法的人创造了掉脑袋的机会。明朝的满朝文武，有哪一个不犯法？不犯法就得过海瑞的日子。毕竟，他那一个月三斤肉的生活才是吃死工资的生活。按照他最后的级别，冬天的炭火钱，夏天的冰钱，哪一个不是动辄几百两银子？
但是犯法也有方法，有的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有的人出去一趟回来丢了脑袋。这里面就有一个方法在了，最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所托一定不能非人。
那些拿着战船卖货的人，那一个不是靠着自己的家丁亲兵？
家丁亲兵就是家奴，只不过是兼职武士的家奴，他们和主将之间是有人身买卖契约，是有人身依附关系的。
就算是出卖了自家的主人，这家奴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卖主求荣，荣又有什么荣？所以除非是泼天的富贵去收买，这些家丁很少会叛变主人。
李刚倒是真不想组建自己的家奴队伍，但是眼下形式比人强；什么人人平等，先保住自己的脑袋要紧。
熊廷弼自不用说，那李太监就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家丁是胡大诚帮着李刚挑选的，选择标准无非就三个
第一：为人要老实，最好老实到了有些愚蠢的地步。
第二：是一个好兵坯子
第三：穷，穷的揭不开锅。
“咱给你选的，那好好调教下都是能当大事的。”
因为是选的水兵，这些家丁主要选择了些身手矫健、五短身材的家伙。
操练起来，竟然有营兵说风凉话道
“真是武大郎开店啊！”
这李刚，因为年轻，近几日颇受这些关系户的欺负，可以说属于弹压不下了。
辛亏有胡大诚来帮忙，否则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胡大诚现在是副千户署千户，在李刚这当副手。
这些营兵，大多操练陆上功夫，李刚把他们分成了三组，第一组是长枪兵兼任火箭手，第二组是鸟铳手兼任长刀兵，第三组是刀盾手，最后剩下几个实在不成器的被李刚派去当割敌人首级的杂役。
虽说一个个都是老油子，但是在本事上还真是可圈可点，足见，这个时候的明军还没到左良玉那个流氓团伙的地步，仍然有几分军人样子。
尤其是一个叫周路的小旗，打洋枪神准，方才说风凉话的就是他。
近水楼台先得月，李刚把金州卫这半年来打造的一百五十杆鸟枪全拨给了自己的亲兵和这一营兵。
“子柔啊，咱给你选了五十亲兵，这个排场稍微有点大了，但是你这两艘船，没这个人数根本开不起来。”
李刚早先把情况大略的跟胡大诚说起过，这胡大诚心里虽然有数，但是却也不声张，毕竟没有水愿意蹚浑水，哪怕是再好的朋友。
“里面那个半大老头，叫许茂才的，是南直隶的商人，因为到吕宋岛做买卖让浙江水师抓来充军了；很会走船，是个大宝贝。”
胡大诚这么说，李刚才发现，这些所谓的家丁里面，有一个两鬓斑白，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文人模样的；穿着虽然破旧，但漂染干净的长袍，眼神木讷的看着李刚他们。
眼神里面多少还有几分恐惧。
“他怎么这么看咱们？”
胡大诚道“管配军的那个小百户死活不放这老头，据说是个什么人物的公子看上了这个老头的女儿。”
李刚纳罕道：“这充军何曾能让女儿来陪伴？”
胡大诚道：“当然不可，这是个孝女了。”
明朝末年，虽然风气开放，但是也变态的重视贞洁。
像这等漂亮的姑娘陪父亲从烟锦绣、文质彬彬的江南水乡来到这苦寒、蛮荒的辽东；在一般的世俗眼光里面，感受到的大多不是什么崇敬而是满怀恶意的揣测。
毕竟，辽东最不缺的是光棍，一个大闺女，在这地方？别说是女孩子了，李刚一想到这些指指点点都脊背发凉。
“何等人物这么败兴，竟然干这等龌龊事情。”
“倒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人物，就是粮仓大使蔡本忠的儿子蔡人杰。”
仓大使是一个九品官，位置很是低微，但是因为接触到的是粮仓这等肥差，如果人性不好，少不了倒卖军粮、私放高利贷盘剥军民；又大多和黑白两道有些交往，颇有些无耻的人来帮衬。
别看官儿小，真要是发起疯来，能把上面的大人们整治的服服帖帖，真不管你是穿红袍的三品大员还是翰林院里出来的清高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子柔不如成人之美了，不要得罪这人。”
所谓的成人之美，就是给这许茂才些银子置办嫁妆，好在这蔡家多少有三分颜面不至于真成了玩物。
“如此，”，李刚踌躇半天，“实在是败兴啊！”
不过不如此，还真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终究是犯不上为了一个有些用处的人去踩地头蛇。
“许茂才，大人有话问你。”
这许茂才，缓缓走来，走的是那样慢；让人觉得他一身上下有的只是麻木不仁和逆来顺受，再也不复昔年踏平四海的海商气魄。
离着李刚还有三步远，这许茂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瓮声瓮气道
“人犯许茂才见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