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人盯着他们一直就这么静悄悄的看着，却始终不发一言。高坚忍不住这样令人发毛的眼神走出列队，竟然恭敬的躬腰作揖道。
“请可怜可怜老人家吧，这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啊。”他们手里确实有几个幼童，却是抓了衡州几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作为身份掩护。
“哈哈哈哈，——”城头上的人声音像被人掐住喉咙般，发出十分诡异的大笑。
众人都被其恐怖的笑声吓得有些莫名其妙。却骤然见他那双寒光咧咧的眼睛盯着一干人终于开口。
“陛下这是要去邯国吗？可惜今日是我父亲江天恩的忌日，所以三日内不开城门。”
高坚听闻此言，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当日下令斩杀江天恩和其三族之时，对方心里已有预见，把还未入籍的垂髫幺儿藏匿在亲信家中。虽最后躲过一劫，但高坚阴狠至极，一把火竟把恩德城烧得面目全非，多少无辜的百姓因为那次事件而惨遭杀害。
那人既然如此一说，这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几百人即便强硬破城，那城垣上的箭垛不会仅是摆设。这些人也算是死侍，既然如此也不再做妄想，索性安静坐在城下打开行李架子，拿出好酒干粮吃饱了，等会儿也好做最后一搏。
尘烟滚滚中没有多少工夫便闻隆隆铁蹄声。那卷起的扬尘竟能遮天蔽日。一支数万人的精甲铁骑队狂涌城下而来。全都是坚硬无匹，清一色厚厚的黑袍重铠。
那打头阵之人骑在一头异常高大的骊马之上，一袭黑色包裹着他异常魁梧奇伟的身躯，鸣风逐日而来。那玄色的披风随风在马背后肆意的翻腾，他的袍帽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在无日的阴霾下竟看不清其脸面。
军队在他的后面停了下来，此人竟敢孤身一人就慢慢朝着陈宣帝那几百人而去。
“你是何人？报上名讳。”一人持剑，眉峰飞扬的带出如雷之声，震破人心。
“你不配知道本王的名字。”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深厚内力迢迢送出，声传数里之外都能听见。
那大将见他如此轻慢自己，暴跳如雷。一声沉喝，带着嚣狂的剑气直逼对手而去。那人纹丝不动的站着，绝冷的眼神中是战无可胜的难敌杀戮。
十招之内便斩级于他那把狂刀之下。众人被他身上炽盛迫人的气息所震慑，周围几百人握着长剑之手皆微颤不止，频频后退。
高坚倏然从人群里面走出，面无惧色，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感觉走到对方数米之距。狭眸微眯如永夜之光似在审视眼前这铁血巨鹰般的男人。
“能否让孤王看下你的真容。”高坚的眸心深处闪过一抹细不可察的精芒。熟悉的气息拂面而来，似是唤醒深渊般的记忆，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的脸。
匡翌慢慢地摘下自己的袍帽，那张精致如画得脸震得高坚凤眸之中骤然裂过惊电。头脑轰然一声，那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下，心脏犹如一把剑锋插入体内，瞬间他能清楚感受到血飞骨裂的阻拌。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琇莹，琇莹是你什么人？”他惊骇至极，指着匡翌的手不断颤抖。
“琇莹也是你配叫的名字？”匡翌沉敛的目光冷然射在他面如死灰的面孔上。
“你到底是谁，是谁，是谁？”他疯了一样，面目狰狞的大声咆哮着，心智渐散接近奔溃。
“他们是宇文皇族的后裔，是你当年费尽心思要杀死的那两位皇子。”
陡然一个声息从匡翌的背处传来，高坚微微眯起狭眸掠过那高大的身躯向后凝睇而去。这么多年未见，虽然那人已年过古稀，但他的容貌却未曾有太大的改变。
“萧鹰，萧鹰是你吗？——萧珩？萧鹰？哈哈哈。精彩，真得是太精彩了。这两个小畜生竟然如此命大。”高坚仰天长笑，一直笑到眼泪迸流而下。“这算是一出王子复仇记吗？真是太好笑了——”
他的眼睛扫到萧鹰身边的萧珩身上。他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呢？萧珩的眼睛和轮廓其实和他父皇长得十分相似。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那种熟悉感无来由的感觉便一直徘徊在自己的心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眼神收回来对着匡翌，唇畔漾出冷笑。“你的脸真得吓到孤王了。你知道你和你的母亲有多像吗？简直是如出一辙。可惜你是个男孩，如果是个女孩当初孤王怎么也舍不得杀你。”
匡翌握紧拳头，竭力克制想要杀死他的冲动。但很明显高坚就是要激他，省得等下落在萧珩的手里生不如死。
“其实你知道吗？你的父皇就是一个昏君，如果没有孤王帮着他撑了这么多年，你们宇文家在他活着的时候就亡国了。不管如何孤王都还算让他死得安稳了。其实你的母妃本来不用死的，可惜她就是一个太倔强的女人。跟着孤王有什么不好？孤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却宁死也要做个节妇。好啊，那孤王就成全她，再奸污她，让她死也没脸去见你们的父皇——哈哈哈——”
“你个畜生。”匡翌红了眼睛，憎恨和杀意自胸膛翻涌而出，提起利剑便刺向高坚。
“弟弟，留他狗命。”萧珩在后面看得真切，他字字句句都在故意刺激着匡翌的神经。但他怎么可以让这个十恶不赦之人如此痛快的死去。
萧珩对着匡翌挥手示意他退后。那鹰隼般的长眸犀利而冷酷的望向高坚，他是一位亲上战场弑敌无数的军人，这周身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带着睥睨万物的桀骜姿态负手背后走至高坚面前。
“孤王不会杀你。更加不会杀你的族人。”萧珩看着他，脸上看似漫着的笑容却冷酷无比。“孤王要陈家的子孙后代，男子终生为阉人，女子代代入娼籍。”
“宇文珩，你个小畜生不得好死。”高坚歇斯底里的不断怒骂。面色苍白如死，藏不住绝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