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 审神者忙得团团转。接收物资、分派任务、确认刀的状况、阅读之前的前线战况、书写作战计划……她没有经验, 很多想法幼稚得过头,好在足够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请教出身战场的几位付丧神。
架子终于搭起来了,审神者与刀之间也稍微融洽了些许。在审神者入职的第七天,出阵通知终于下发了。
彼时刀正在庭院中对练, 只是一共就四把刀, 再怎么轮换对手都不是非常痛快。小姑娘念着通知, 陪护在她身边的药研藤四郎已经浏览到了最后一行。
……审神者亦要出阵。
这个结果, 早在第一日审神者就已经告知给所有的刀。但药研藤四郎一直以为政府会改变主意。审神者的能力体现在唤醒器物上, 可这并不意味着, 他们就可以参与一场战争了。
尤其他的主人还是个小孩子。
即使看不到真容,审神者日常的举止言行也足够让刀们推断出太多情报了。不知不觉, 对主人的尊敬有一部分转化为对稚童的怜爱。
“真的不需要小狐抱着你走吗?”
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高大的太刀不知第几次问道。审神者颤巍巍的跳上一个有她小腿那么高的树根,闻言摇了摇头:“这点路我可以的,而且有药研君看着, 我不会摔跤的啦。”
挨在她身侧的短刀颔首:“请放心, 我会照顾好大将的。……队长在看您呢,小狐丸阁下。”
小狐丸回过头去,果然, 作为队长的歌仙兼定朝他招手。打刀穿的最繁复,走起来却如履平地,仿佛在庭院中散步一样悠然, 不过此刻这份气定神闲都化作隐隐的欣悦。
“前方发现零散部队四人,对方尚未发现我们。正是好时机。”
他的目光扫过队友们。无论是哪一个,都有些跃跃欲试。刀就是如此,可以养尊处优的被细心收藏,也应当出生入死的浴血战斗——
这才是为刀的风雅。
他微笑着下达指令:
“诸君,细节不再多说。无他,杀敌即可。至于主人……”
“不用担心,你教过我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急忙接口道。早在知道这事的时候,她就准确地明了了自己的定位:拖后腿的。她暂时无力改变,那就尽量别太累赘,在本丸时,她就认真学习了如何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技巧。
不过真到了战斗的时候,谁也没法确定敌方到底会不会忽视她这个大短板。与其寄托敌人的智障,不如自己这边多准备一些,药研藤四郎没有随队突袭,而是留在审神者的身旁。
审神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她真的太废柴了。
“不知道其他审神者是什么样……”她小声地说道,看着她的刀与黑色的人形撞击在一起。刃口相击的声音刺耳无比,她的心跳也一声比一声快。
一蓬液体飞溅而出,即使那是属于敌人的,审神者依然战栗起来。出阵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不是小孩子的打闹,而是拼上性命——
她想转身逃走,要不然捂住眼睛,但她清楚这是不可以的。总要适应,总要习惯,总有一天,她不应该只是一个累赘。
审神者的双眼依旧被符纸遮挡,嘴角抿紧,看不出什么表情。药研藤四郎心里忧虑,不过现在不是温情脉脉的时刻,他戒备着可能的袭击。
好在,直到同田贯正国杀死了最后一个敌人为止,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状况。乱入时空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化作一缕黑烟,被排斥出去,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死去的话,也会是如此吧。”
歌仙兼定轻声说道。随即,他撇开这突如其来的复杂,继续前行。
审神者有一个时之政府下发的联络器,之前安排他们入职的叶小姐这一次成为了本次战场的总指挥,分派所有审神者队伍的警备范围,在确认歌仙兼定已经清理了这片区域后,她客气的给予了休憩时间。
这时候,审神者终于派上用场了。她挨个询问伤势,药研藤四郎和小狐丸无伤,歌仙兼定只有衣服上的破损,唯有冲得太前的同田贯正国臂膀有一条血淋淋的伤口,他将那侧外衣褪下,正在找药研讨要绷带。
“我来给您手入吧。这样好得快些。”审神者软绵绵的说道,“伤在手上,会影响您持刀吧?”
之前确实有点小影响,对于作战,同田贯正国向来一丝不苟。他将本体递去,一边提醒道:“小心别把手划破了。”
审神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和别的或华美、或别致的刀不同,这把量产战刀朴素无奇,最大的特点仅仅是锋利与坚硬。不过对审神者而言,这已经非常好看了。
她欣赏般将手轻柔的搭在刀面上,感受着冰冷坚硬的质地。同田贯正国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只是随着灵力涌入,她的手细腻的拂过每一处,暖洋洋的感觉将他包住。
打刀有些坐立难安:“只是个小伤口而已!”
“我第一次手入嘛,所以就想仔细一点……”审神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恩,反正灵力不会对你有负面影响,全身检查一下不好吗?”
“……还是不要浪费灵力的好。”
他说得也有道理。见那代表他臂伤的那一丝划痕消失,小姑娘乖乖奉还,又捧起一条沾了热水的毛巾,擦拭他的手臂。血污擦掉后,伤口果然痊愈了,结实的肌理起伏贲张,手感柔韧,掌心贴上时还能感觉到血管的跳动。
审神者好奇的用指头戳了一下。同田贯正国的手臂绷得更紧,不自在的用另一只手拂开这个熊孩子:“只要勤于锻炼的话,你也会有的。”
歌仙兼定轻笑起来:“这可不对,主人是女孩子,可不能锻炼成这样。”
他竟然还随身带了针线,正将衣摆上的细小破口补起。为了不碍事,此刻他将广袖一直卷到上臂,黑色手甲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见审神者看过来,他大大方方的伸了过去。
“要捏捏看吗?”
审神者不好意思的摸摸脸颊:“……要的。”
果然是小孩子。虽然害羞,但是对于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没办法放弃。歌仙兼定纵容的看她从手心一路捏到肩头,小姑娘手劲不大,权当做是放松了。
“真的好硬诶,是不是因为你们是刀啊?”到最后她几乎靠到打刀的怀里,捏捏他又捏捏自己,有些纠结。
“我好软哦,是不是等我也像你们这样,就能……”
她何止是软,光滑的小臂如脂一样细腻,轻轻一捏可以感觉到包裹其下的骨头,也仿佛是绵软的。一想到自己之前连被子都抱不动的惨状……悲伤大概有小狐丸那么大。
小狐丸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种单位,见她苦恼的捏着自己胳膊上的软肉,可怜可爱的叫人心头发颤。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道:“我们是刀,不硬的话可不行,倒是主人,这样就很好。”
她鼓起脸颊——没能把小狐丸的手挤掉,反而发出噗的一声气音。歌仙兼定只觉得怀里小小软软的审神者一僵,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她举起袖子遮住脸:
“没有没有刚才什么都没有!”
好好好你说了算。在场的刀皆是忍住笑,免得她真的被逗急了,哇的一声哭出来那可就难收场了。
不过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休整过后,他们再次开始搜寻敌方部队,只是这次再也没有收获了。对此,叶解释说这次是时之政府有心算无心,先前一次突袭就使得历史修正主义者的队伍大幅度减员,才会使得这次战场上的局面推进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