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林撇撇嘴,满脸的不乐意,林思祁闻言捏了捏他的脸。
“他可是跟了你家哥哥十二年,小没良心的……”
两个人笑闹着渐行渐远,白芷楼楼上的一个隔间里,玉音透过窗子看着林思祁的背影,垂下了眼帘,叹了口气。
明明都已经到门口了啊,为什么不上来看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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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行云边往回走边想着季书时是什么人,明明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却怎么也没有印象,一直走到家里的时候,看见坐在房内吃葡萄的季黎棠才恍然大悟。
季书时就是当今的六皇子!
“又去哪浪了一夜?!连口信也不捎一个,把我当成个死人了不是?亏我还里里外外为你忙活,一个两个的都巴不得见不着我才高兴!”
季黎棠远远就看见立行云回来了,在季书时那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撒,正好全撒在立行云的身上了。
若是平日,立行云听了这话转身就去了倌馆,但今天他有话问,便没把这气话放在心上,反而讨好地笑道。
“哪里巴不得见不着你了……黎棠,你那亲哥哥是不是叫季书时?”
“嗯,怎的问起他了?”
季黎棠还以为立行云会转身就走呢,结果对方给他来这一出,语气也稍微有些缓和,狐疑地道。
“他是不是跟方家的大公子私交甚好?”
“方家?哪个方家?他交好的大臣中没有姓方……等等,”
季黎棠一下子就想到了白日遇到的林思祁,道。
“是不是叫方文轩的?”
“嗯,你也知道?今天我在外面和文林弟……咳,正好碰到了他,他很自然地叫你哥的名讳,我还觉得奇怪呢,他跟你哥关系很好?”
“要是深交,我不可能不知道,应该是近日认识的……说起来就气人,他生病今天我去看他,他倒好宁愿见一个刚认识的人也不愿意见我?这算什么一母同胞的兄弟!”
季黎棠态度又激动起来,越发觉得季书时这个哥哥做的实在过分得很。
立行云倒是没仔细听他的抱怨,想着方文轩兄弟俩那般的人物,便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季书时的身上,觉得季书时和林思祁间肯定有些什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你说你哥哥都二十二了还没有娶亲,也没有一个侍妾是不是喜欢……那个?”
“那个?……哪个?”
“就是、就是喜欢爷们,不喜欢哥儿。”
“你肚里这都是些什么龌龊的心思?!”
季黎棠用红艳艳的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立行云埋怨道。
转而细细思量一番,想起季书时平日里的表现,他还真没见过季书时和哪个哥儿好过,如此看来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难不成还真是?”
立行云见他思考,便去挑逗旁边清秀的小厮。
那小厮有些怕季黎棠,没有回应,立行云觉得无趣便罢手,转而好声好气地哄了季黎棠,两人就在白日没羞没骚地滚起床单来。
说起季黎棠这个人,心狠手辣又小肚鸡肠。对一般人倒还算可以,但对凡事靠近立行云的人,手段那是一个比一个毒辣。
究竟毒辣到什么程度呢?
立家府中上下一百多号人,二十几个哥儿,愣是没一个人敢往立行云的床上爬的。
立行云在外面沾花惹草,季黎棠倒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在他眼中爷们没有几个不厮混的,况且这也是一种风尚,算是情有可原。
但带回家就绝对不行了,就是在外面倌馆的小倌,他也会让人去查探一番,有不老实的,暗地里让人敲打敲打。
一开始方文林出现了,因为是个爷们,他还没放在心上,再加上方文林家里又是有钱有势的,也没朝那方面想。
可现在经过立行云的提点,还有对季书时的怀疑,他也开始关注起方文林来,此话暂时不提。
眨眼间,已经过了五月,繁花似锦,杨柳依依,春天的景色更美了。
飞岩亭内,林思祁端坐在石桌旁,他的对面是个一身素白的少年,没有哥儿一贯的胭脂水粉,整个人显得干净而充满灵性,让人移不开眼。
“方公子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四处游历,喝酒舞剑,倒也没了其他的。”
“真的?好潇洒的日子,我也想到处看看,可家里不允许。”
少年微微叹道,有点羡慕地看着林思祁。
“当个爷们真好,没有那么多束缚,哪里像我,做什么事都有人管。”
林思祁本来没什么兴致和一个哥儿相亲,现在听这少年一说,倒来了几分交谈的兴致,两人也是越聊越投机,渐渐地都抛开了对彼此的顾虑和成见。
这少年名叫雪竹,是林思祁这几天中相亲的第三人,也是最后一个。
在他推了一大批来提亲的人后,林思祁的便宜爹怒了,和方文林一起,给他挑选了三个最看好哥儿,挨个把人约出来让林思祁去见见。
林思祁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最后的亲事就是从这三人中选了。
可林思祁心里还在念着季书时,毕竟季书时无论是外貌、性格还是其他,都十分符合他的胃口。
但现在两人在冷战期,谁也不服输,林思祁又被禁了足,除了乖乖地相亲也没了别的办法。
在休养了约莫十天的时间后,季书时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大半,但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憔悴。
那些抑制型的药物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季书时没什么后悔的,从小到大他都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段日子里总是想起林思祁那天的话,默默地让人将药换的温和了些。
季书时也知道依林思祁的性子,想让他低头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那天的确是他不对,大丈夫能屈能伸,思索再三后便让人备了车马去找林思祁。
季书时来过方家多次,方家的下人也基本上都认识他了,用不着禀报他就进了方府,可问了好几个仆人都说不知道林思祁在哪。
季书时略微惆怅地四处转转,无意中走到了林思祁经常和他喝酒聊天的地方,往日二人相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哈哈哈,真的吗?好有趣。”
“当然是真的,嗳,你不知道当时……”
亭中传来了两人的欢声笑语,身形俱被花枝遮盖,但季书时一下子就辨别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是林思祁,高兴地抬脚便上了台阶,朝亭中走去。
“方文轩”
林思祁突然听到声音,一抬头便看见了季书时,脸上带着很明显的诧异。
他没有想到会是季书时先来找他,毕竟季书时是皇子,身份本就不是常人。本来他都准备好了,等这次相亲结束后再去一趟六皇子府赔礼来着。
那少年见有人来,还是一个爷们,举止顿时变得拘束起来,脸颊也红了,讷讷地道。
“我,我在这待的时间够长了,既然你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起身欲走,临走时还回望了林思祁一眼,眼中的羞怯是藏不住的。
“你来了。”
“我来找你。”
少年走了好一会儿,两人突然同时开口道。
季书时实在拉不下脸来再说些什么,只好站在原地,半晌都没动弹。
“坐吧”
林思祁示意道,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来,像往常一样打趣道。
“这次没带酒么?没带酒我可不会多留你。”
“当然带了。”
季书时让人把酒端上来,喝了几杯后,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那天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季书时心中仅有的一点纠结也就此烟消云散。
“刚刚那人是谁?”
“我爹给我安排的相亲的哥儿,说是让我自己选,这几日天天都是如此,都快把我烦死了。”
“相亲?你要成亲了么?”
季书时暗暗吃了一惊,想起前些日子林思祁行过了冠礼,成亲也是正常的事,但心底总归有些不舒服。
要是林思祁成亲了,大概以后能和他一起喝酒的日子就少了,而且有了家后,林思祁还会在乎他这个朋友吗?
“你怎么了,不为我高兴?”
林思祁明知故问道。
“没有,我很高兴,只是怕你成家后就不会和我这般亲密地来往了。”
林思祁仔细辨别了季书时的神色,不似作伪,猜测季书时真的是把自己当做好朋友,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不过这个认知还真让人泄气啊……
林思祁心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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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林一开始只是觉得立行云这人有些意思,说话又好听,便放任了立行云的刻意接近,他知道这人花名在外,却没料到这人对自己竟是起了那种心思,还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得,我可没空陪你玩这种把戏。”
方文林对着面色绯红、神智不清的立行云嫌恶地道,连平日的三分敷衍也装不下去了。
这次立行云像之前一样约他出来到南风倌玩,却不料竟在酒中下了□□,方文林留了个心眼,这被放了两倍剂量药物的酒就全到了立行云的肚中。
在立行云中药后,方文林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还觉得不解气,又把立行云通身的财物都搜走了。
而中了药的立行云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在床上哼唧哼唧着,不断地用下/体摩擦着被褥。
方文林怕他被那药物真逼出什么来,便点了三个小倌儿服侍他。至于银钱,方文林让南风馆在立行云醒了后朝他索要。
反正立行云长期混在在倌馆,这里没人不清楚他的底细,那些人也不怕他赖了帐。
立行云醒了后,浑身不舒服,头昏沉沉的,下面那东西也疼得紧,看到自己床上躺着的三个哥儿吓了一跳。
他平日里虽然胡闹,但还没玩过这么多人一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日里发生的事,暗道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就做出这种事来,想着方文林昨日朝死里揍他,又是一阵后怕。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全身的钱财都不翼而飞了,连同的还有那一身衣物,这让他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南风馆的人让他付嫖/资,他当然是一分钱都拿不出的,他说先赊账回来再还却被否决了。
最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让人通报了季黎棠,带银子来赎他。
嫖了倌儿却没钱付账被拘留下来,最后还得让自己的哥儿来赎。
这件笑闻不消片刻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立行云鼻青脸肿地披着一件单衣跟在面色铁青的季黎棠身后,上马车回去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下羞耻得直掩面。
他想解释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可是他下药在先,何况他也不知道方文林还有什么手段,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日侍奉立行云的三个小倌中居然有一个怀孕了。
立行云确定那孩子是自己的后,高兴下悄悄地让人替他赎了身,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宅子里,隔三差五地去探望。
那哥儿也很高兴,以为自己熬出头了,撞了大运,对立行云更是百依百顺。
立行云今年已是二十又六,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几个了,他却还没有一个孩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之前也有几个侍妾怀了孕,可是后来都莫名其妙地流了,季黎棠的肚子又不争气,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这哥儿有了他的孩子,虽然身份不太好,但他还是万分高兴的,可又怕被季黎棠知晓会坏了事,便偷偷瞒着,只待孩子生下来,生米煮成了熟饭,季黎棠也奈何不得他。
立行云的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就不怎么美好了。不知怎么地,他养了倌儿的事偏偏就传到了季黎棠的耳中。
季黎棠知道后,气得乱砸一通,静下心后他耐着性子没有声张,暗中买通了给那小倌保胎的大夫,在安胎药中做了手脚。
季黎棠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用的药也都是些厉害的药,那倌儿从小身处烟花之地,本就身子轻薄,这药一入口没挺过去,半夜流产就这样死了,一尸两命。
之前也不是没有死在季黎棠手中的哥儿和孩子,但他做的仔细,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再加上他身份高贵,即使有人怀疑也不敢揭发。
但这次的事情还没发生多久,季黎棠就被人披露了出来,告上官府,共有四户人家联名上告,其中就有庄非的娘家。
季黎棠慌了,想用钱打点将事情压下去,却没想到那些人收了钱后,反倒将这些钱作为证实他罪名的证据,如此一来不打自招,这让季黎棠又恨又怕又悔。
立行云知道季黎棠曾经对他的孩子下过手,可没有料到他出手不止一次,一想到那么多的亲身骨肉死在季黎棠的手中,立行云对季黎棠有再大的情分此刻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无比后悔当初怎么会娶了季黎棠这个狠毒的人,一纸休书直接休了季黎棠,干脆而决绝。
可他忘了,他并不是对季黎棠的这些手段完全不知情,庄非的事几乎就发生在他的眼皮下,他却对此视而不见,现在发生了这事,他也只能算是罪有因得。
林思祁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只是小小地在背后推了一把,没想到季黎棠就把自己给作死了,还真是出乎意料地轻松。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的有意考察,他大手一挥,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季书时审判。
季黎棠是他的亲弟弟,季书时若是按照律法判决,难免会在皇上的心里留下冷酷无情的印象,可若是季书时顾念手足、手下留情,又会被人说成是寻私枉法。
而更糟糕的是,无论是哪一种做法,都是弊端大于利端,甚至因此被皇上冷落,无缘于皇位也不无可能,一时间,看笑话和幸灾乐祸的人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