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季书时都没什么要事,隔三差五地便会抽出时间来见林思祁,偶尔还会带一坛子林思祁喜欢喝的美酒。
“这次又是什么酒?”
林思祁看着季书时身后那人怀中抱着的酒坛问道,这几日他都快把这京都内所有的好酒都尝遍了,嘴也越发刁钻起来。
“你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吗?”
季书时给他满上,一股清香顿时弥漫开来,林思祁眼睛一亮,笑道。
“原来是桃花酒。”
桃花酒,顾名思义就是用桃花酿成的,一般味道甘甜中微微带着苦涩,后劲也不大,是一种哥儿喜欢喝的酒,不过林思祁可不相信季书时会带不烈的酒给他。
果然轻抿了一口,在那阵甘甜过后味道突然变得火辣辣的,舌尖像着了火,一直烧到喉咙处,咽下去后倒又觉出辛甜味来。
林思祁整个人都沉醉在了这种绝妙的口感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回味般地叹道。
“竟能把桃花酒酿出这个味儿来……要是你以后不带酒给我喝了,这得多痛苦。”
季书时听了他的话,再瞧瞧他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道。
“只要你想喝,我随时都可以带酒给你,不过占了我这么大的便宜,你就没有点表示?”
“表示?这可难办了,你是皇子,不缺钱也不缺任何东西……这样吧,我舞剑给你看行不行?”
林思祁说着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青烟剑,一个翻身跳出了“飞岩亭”。
青衣白剑,地上一层粉色的花瓣被剑风带起又簌簌落下,季书时看着院中那人舞剑,不时地喝一口酒,等到林思祁一剑舞完,杯中的酒也被他喝完了。
这时,季书时隐隐觉得胸口在发热,他以为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并没有太注意。
“怎么样,够付得起酒钱吗?”
林思祁三两步走到亭中,青色的衣衫上点缀着一点一点的粉色花瓣,是之前舞剑时粘上的。
“够,当然够了,方家大公子的舞剑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季书时戏谑地回道,为两人都斟上了酒。
因为这次喝得有些多了,回去时季书时让人弄了轿子来。
坐在轿子里,季书时揉着发昏的额头,没了别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他这时才察觉到,胸口那处烫得惊人。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季书时揉着额头的手一顿,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服,看到胸口红得滴血的痣,脑子清醒了大半。
他的身体不是早就没了哥儿的特征了吗?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季书时不敢耽搁,让人加快速度,一到府内便让人请了大夫过来,除了大夫外,其他人统统都被他赶了出去。
“怎么回事?”
季书时脸色发青,见大夫一收回把脉的手便问到。
“殿下的身体开始发育了。”
“发育?呵,笑话,本王都二十二了,还发育什么?”
“殿下……是您身上关于哥儿的特征开始发育了。”
季书时脸色更难看了,眼光锐利得都能杀死人。
“怎么会这样?本王不是喝了那么多药吗?之前你也诊断过,说本王不会再有哥儿的发热期了。”
“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长时间没用药所以……”
“算了,下去吧,按照之前的药方给我煎药,不……加大剂量,具体情况你看着办,另外不许被其他人发现,否则后果你不会想看到。”
“是、是”
大夫连应了两声,胆战心惊地离开了,季书时又伸手摸了摸胸口发热的地方,脸色复杂得很。
一般哥儿十三四岁身体便成熟了,这时会经历一个发热期,发热期后便有了生孩子的能力,而发热期时间越长,痣的颜色越红,生育能力就越高,也自然就越被人追捧。
可季书时一点也不稀罕这个,要命还是要身体,他早就选好了。
况且他胸前的痣红得那么厉害不是因为生育能力强,而是因为用药过多,这次突然进入发热期,身体内部紊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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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林最近很忙,好几次都在外面过夜,要不是清楚他那弟弟不会吃亏的脾性,林思祁说不定还真会担心,季书时也有十几天没来找他了,听说是生病了。
想了想,林思祁还是准备了些礼物,便带着两个仆人去了六皇子府。
在门口等待通报的时候,林思祁看见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哥儿从府内走出,相貌倒不错,眉目如画,只是那高高在上的作派和一身的胭脂味让林思祁实在欣赏不起来。
“你是谁?我怎么不知晓我哥哥认识你这么一个人?”
季黎棠打量着林思祁,大抵是“异”性相吸,季黎棠对后者态度还算温和。
“在下方文轩”
林思祁报上了自己的名讳,这时他也知道对方就是季黎棠——他这次的主要任务目标,但现在才见到,林思祁对自己的不尽职有了几分谴责。
“哥哥他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见人,你还是回去吧。”
季黎棠提醒道,可他的话说完还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厮快步走到林思祁的面前道。
“方公子,殿下说了,让您去大厅等他。”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季黎棠风度再好这时也有些把持不住,被抹得雪白的脸一衬,殷红的嘴唇像涂了一层血般。
林思祁没去管他,简单行了个礼便走了,只听得身后那因怨愤而显得尤其刻薄的声音。
“生病了不见我却见一个外人,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什么……”
林思祁在大厅中坐了没多久,季书时便披着大衣来了,脸上没有意料中生病的样子,反而红润得很。
“我听说你生病了便来看看,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累了,不想出门而已。”
季书时边说着边拢了拢衣服,林思祁见他的确不像生病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可刚靠近季书时,他便闻到一股药味,还浓得很。
林思祁仔细地辨别一番,皱眉道。
“你究竟生了什么病?”
“无事,我说了只是最近有些累了。”
“呵,是么?黄耆、生地、苍朮、元参、葛根……”
林思祁每报出一个草药的名字,季书时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你还要骗我吗?没有生病为什么吃这么多的药?还尽是些虎狼之药,你不要命了?”
季书时避开他的责问,甩袖背过身去,坚毅的面容透着冷意,他没有想到林思祁还精通医药,一时间无措便把对外人的样子拿了出来。
“你无需管那么多,本王说了无碍便就是无碍!”
“你以为我乐意管吗?连皇子的身份都摆出来了,谁稀罕。”
林思祁脾气也上来了,把带来的礼物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转身就走。
季书时紧抿着唇,瞪着林思祁,林思祁走到门口,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剑,又走回去“啪”的一声把剑也放到桌上。
“还给你,六皇子的宝剑文轩承受不起!还是送给福气深的人吧。”
说完,林思祁看都不看季书时一眼,这次走了就没有再回来。
“方文轩!”
季书时气得牙痒痒,把那被送回的剑连同礼物一起拂到地上,在房间内来回走着。
“本王是六皇子,他居然敢给我脸色看,居然还说走就走……”
季书时心里气极,看什么都不顺眼,外面的仆人没人敢在他气头上说三道四的,这时都一致地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季书时静下心来,看着地上的上好礼盒,想着林思祁会送什么给他,他心里痒得紧,又拉不下面子去捡,几番示意身旁的小厮,却没有一个动手的。
怎么一个个平时那么伶俐,现在这么笨?!
“你!去把那礼盒捡起来,然后打开。”
被指到的小厮一愣,然后连忙上前去捡东西,打开后,发现里面的是一只上好的玉樽,但此时,这只上好的玉樽已经碎成了好几瓣。
“……殿下,”
那小厮讷讷地唤了一声,季书时没说话,小厮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要小的把它收拾了吗?”
“收拾什么收拾?!去找镶玉的师傅来……把它修好。”
季书时咬牙切齿地道,看着碎了的玉樽又心疼得紧,林思祁甚少送东西给他,除了那枚玉佩外,这还是第一次,想到这儿,季书时不禁对自己刚刚的行为后悔万分。
“是,殿、殿下。”
小厮被吓得捧着锦盒就出去了,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没忍住心里的害怕,软着腿一溜烟地跑远了。
季书时又让人捡起地上的剑放在书房,眼不见心不烦,满怀心事的季书时就这样回了卧室。
他这几日本就身体不舒服,现在被林思祁一气就更不舒服了,他知道林思祁是关心他,可那个秘密除了他和那个大夫,其他知道的人都死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想让林思祁知道。
“嗳,今天爷怎么了?发那么大火,吓死我了。”
“谁知道,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咱爷面色这么难看。”
“我也没见过,不过,今天来见咱爷的人是谁?胆子可真大,在爷面前居然还敢那样说话。”
“不清楚,不仅胆子大长得还挺俊……”
两个小厮闲聊着,季书时从房中走出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去敲打的心思,两个小厮倒是发现他了,顿时噤了声。
等季书时走远后才心有余悸地道。
“刚刚爷没听见吧?”
“不知道,应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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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祁从六皇子府中走出便直接去了白芷楼,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夜未归的方文林和另一个男子态度亲密地交谈着,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男子正是立行云。
“文林”
林思祁唤了一声,方文林也看见了林思祁,像往常一样叫了一句“哥”,然后为两人互相介绍道。
“哥,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叫立行云,刚到京都不久;立大哥,这是我哥哥。”
林思祁没有理睬立行云伸出的手,对他的示好也视而不见。
“你这几天忙什么呢?连家都不回了。”
“还不是生意上的事,哥,你出来做什么的?”
“季书时生病了,我去看他刚回来。”
提起季书时这个名字,林思祁脸上又带了几分不自在,不过好在面前这两人都不怎么在意,没有追问。
立行云乍听见六皇子的名讳还没反应过来,只为着林思祁不待见他而疑惑,同时也有些不满,道。
“文林弟弟,既然令兄在这,我也就不打扰了,下次再一同出来游玩。”
“嗯,好的,立大哥。”
方文林笑得纯粹,像一个天真的少年人。
林思祁听这两个人“哥哥”“弟弟”的,牙齿都酸得慌,立行云一走远,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训斥方文林道。
“你怎么和他混一块去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方文林嘻嘻笑道。
“我当然知道啊,只是大哥别忘了你家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思祁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哭笑不得,只好点了点方文林的眉心放缓了语气。
“你心里明白就好,别把自己赔进去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一道回家吧。”
“没事了,不过哥,你去看你朋友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哪那么多问题,之前青石说想吃些糕点,这次出来正好帮他带些,走吧。”
“哥,你怎么连对个下人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