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带着浓重鱼腥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是查理渔场深处这间储藏室的永恒基调。
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粘稠得令人窒息。
惟一的通风口是一根锈迹斑斑、通向地面的铁管,偶尔有微弱的风从中灌入,带来一丝稀薄的新鲜空气,却吹不散那深入骨髓的腥臊。
孤狼盘膝坐在一张铺着厚厚干草和防水油布的简易“床铺”上。
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他身前一臂方圆的空间,将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映照得如同冰冷的泪滴。
他刚用冰凉的井水清洗掉脸上和手上的伪装油彩与煤灰,露出略显苍白的皮肤和那双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紫罗兰色眼眸。
左臂上那道被牧夜人撕裂的伤口,在精灵高阶治疗术的作用下已愈合如初,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粉红色印记,提醒着不久前那场凶险的遭遇。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刀疤·查理魁梧的身影挤了进来,带进一股更浓烈的鱼腥味和外面的寒气。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远处传来的海浪的轰鸣和工人粗野的吆喝声。
他走到孤狼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卷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给,”查理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你要的东西。普利茨那边汇总的,米勒的人也出了力。”
孤狼接过卷轴,入手微沉。解开油布,里面是一卷厚实的羊皮纸,边缘磨损严重,显然经过多次传递。
他将其在油灯下小心展开。
情报卷宗描写:
羊皮纸上用不同颜色和字体的墨水,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数十个名字和相关信息。
猩红的墨水标注着“极度危险”或“护卫森严”;
黑色的墨水记录着职位、活动范围、风评劣迹;
蓝色的墨水则标注着常去场所和疑似弱点。
字迹有的刚劲有力,有的潦草不堪,显然是不同情报员的手笔。
卷宗散发着油墨、汗水和海风混合的独特气味,如同地下世界本身的味道。
孤狼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一个个名字和条目。
他的指尖在几个名字上短暂停留,最终停留在两个名字上,用指甲在旁边的空白处划下清晰的刻痕:
教士-“铁公鸡”马库斯·维勒:
是圣西斯教会法尔苏教区“慈善物资调配处”副执事。
风评:极度贪婪!克扣赈灾粮、孤儿院物资高达五成以上!勾结黑市商人倒卖教会资产。
勒索辖区内商户“奉献金”,手段狠辣。
传闻与码头区走私团伙“黑帆”关系密切。
常伴随护卫两名,装备精良,警惕性高。出行路线多变。
教士b -“夜莺”埃德加·林恩:
是圣西斯教会法尔苏教区唱诗班低级执事。
风评:极度好色,骚扰唱诗班少女、修女、甚至平民妇女。
流连低级妓院,尤其偏爱“红雀巢”。行为放荡,毫无廉耻。
仅两名白银初阶的普通圣殿侍从,态度散漫,常因饮酒误事。
“这两个,”
孤狼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油灯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铁公鸡’马库斯,‘夜莺’埃德加。重点关照。”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查理凑近看了看,点点头:
“马库斯那老狐狸,油滑得很,护卫也硬。
埃德加…哼,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废物,仗着有个在裁判所当差的远房叔叔,无法无天。先动哪个?”
“夜莺。”
孤狼毫不犹豫。
“容易下手,动静小。我需要他更详细的行程,尤其是今晚离开‘红雀巢’的时间和路线。
还有,他身边那两个侍从的轮换规律和酒量深浅。”
“明白。”
查理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红雀巢’的老鸨是我们的人,盯着呢。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魁梧的身影再次融入门外的黑暗。
黄昏-下城区,“红雀巢”后巷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肮脏的建筑物彻底吞噬,下城区提前进入了它特有的、充满污秽与欲望的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呕吐物、廉价脂粉和垃圾腐烂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一条狭窄、堆满垃圾和泔水的后巷,是“红雀巢”这间低级妓院不为人知的背面。
污水在坑洼的地面汇聚成浑浊的小溪,老鼠在阴影中肆无忌惮地穿梭。
墙壁上糊满了层层迭迭的、早已褪色的招贴画和污言秽语。
孤狼蜷缩在巷子深处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旁。
他此刻的伪装是一个烂醉如泥的流浪汉——
破旧肮脏的麻布衣服散发着浓烈的劣质酒气,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污泥和煤灰,头发油腻打结,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半闭着眼睛,身体微微摇晃,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仿佛随时会彻底醉倒。
身前放着一个豁口的破碗,里面零星躺着几枚脏兮兮的铜币。
整个人如同融入这片污秽的背景,毫不起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巷子里偶尔有醉汉踉跄走过,或是妓女扶着墙呕吐,无人对这个“醉鬼”多看一眼。
终于,在夜色完全笼罩后不久,“红雀巢”那扇吱呀作响的后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深色便服、身形略显臃肿、脸色浮肿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警惕地左右张望。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制式皮甲、但眼神涣散、脚步虚浮的圣殿侍从。
正是“夜莺”埃德加·林恩和他的护卫。
埃德加的脸上带着纵欲后的疲惫和一丝意犹未尽的急色。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巷子,看到蜷缩在垃圾堆旁的“醉鬼”,厌恶地皱了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晦气!”
随即不再理会,带着两名侍从快步向巷口走去。
时间:约晚上九点一刻。
目标状态脚步虚浮,呼吸急促,警惕性极低。
两名侍从眼神迷离,浑身酒气浓重,走路摇晃,佩剑随意挂在腰间,毫无戒备。
其中一人甚至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离开后巷后,左转进入主街,方向似乎是回教堂宿舍区。
就在三人即将消失在巷口时,异变突生。
“红雀巢”后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年轻女子被粗暴地推搡出来。
她脚下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冰冷污浊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痛呼。
“滚!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
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从门内传来,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巨响。
女子蜷缩在地上,单薄的衣衫沾满了污泥,裸露的手臂上带着明显的淤青。
她低声啜泣着,肩膀无助地耸动。
已经走到巷口的埃德加闻声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过头。
当他看清地上女子的模样时,浮肿的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
他折返几步,走到女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啧啧啧,可怜的小东西…”
埃德加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假慈悲,他蹲下身,伸出肥厚的手指,轻佻地抬起女子的下巴。
“哭什么?让执事大人好好‘安慰安慰’你…”
说着,另一只手便不安分地向女子胸口摸去。
女子惊恐地瑟缩着,想要躲闪,却被埃德加死死抓住手腕。
“放开我!求求你…”
女子带着哭腔哀求。
“哼!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