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鲁燕周也笑着说:“菡之姐,你不知道,成军同志在《解放日报》有一篇散文《蔷薇生处是吾乡》前一阵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要说也算我辈中人。”
菡子原名罗菡之,比鲁燕周大六岁,所以他叫菡之姐。
但是!
许成军狐疑的看了看他,你怎么也我辈中人了?
看着许成军表情,鲁燕周嘴角抽了抽,我帮你说话,你在这质疑我是吧。
许成军对鲁燕周的印象只停留于小说。
但其实其散文创作同样呈现史诗品格。
鲁燕周1958年出版的《淮北寄语》以淮北平原为背景,通过《砀山梨开》《涡河船工谣》等篇章,将民歌韵律与散文叙事结合,被誉为“流动的地方志”。
在这次研讨会的散文专场,他还要作题目为《散文创作的现实性与艺术性》的发言。
菡子看着这俩人无奈的摇摇头,老大姐倒也发扬风格,允许了这俩人的加入。
于是,小说组少了两员大将,散文组愈发“壮大”。
算上他俩一共8个人。
也不足为奇,毕竟写散文不赚钱、难成名。
这年头,写小说才是王道。
容易出名,字多赚钱。
一下午,在许成军的摸鱼中读过,他坐在最后一直在整理他的小说稿件,旁人看他,他就无视。
除非遇到喜欢的名人大家发言,他喜欢才抬头看一眼,听一会。
严格意义上来讲,青年创作研讨会虽然是没有严格时间限制和管理的,但大部分青年作者会参与全程。
一些作者可能会提前离席,但终归是少数。
所以,许成军在这次会议的姿态是独特的。
很多与会的青年作家会还报以各种态度偷瞄他。
有人认为是文艺创作者该有的姿态和风骨。
也有人认为这是故作姿态,不尊重前辈。
于是正在开展小组讨论,坐在季宇旁边的青年作家李思齐开口了。
“许成军同志,打扰一下,你的创作能力我们很认可,请问能发表一下你对这个议题的意见么?”
许成军皱了皱眉头,我需要你认可?
谁啊你?
他正想到了一个有助于结尾段落升华的剧情,看这人像看一头苍蝇,语气不善:“大家正在讨论什么内容?”
看许成军一脸茫然,李思齐笑了。
你连大家说什么都不听是吧?
“我们在讨论张婕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大家意见很多,正好我们也想也听听你这位大作家的意见。”
《爱,是不能忘记的》许成军是有印象的。
前一阵子替《试衣镜》分担火力最多的就是这本。
这篇短篇,今年发表于《京城文艺》,以女性视角描写无法结合的婚外恋,挑战了当时的婚姻伦理观念。
里面有一句话很有意思:“因为一个人要是老不结婚,就会变成对这种意识的一种挑战。有人会说你神经出问题了,或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或是你zz上出了什么问题,或是你刁钻古怪,看不起凡人,不尊重千百年来的社会习惯总是他们会想出种种庸俗无聊的的玩意儿来糟蹋你”。
放在2024年这句话似乎在中国社会依然通用。
因此,这本书在1979年受到的冲击其实比《试衣镜》还要强烈。
《试衣镜》更多是在写作技法上被冲击,而张婕的这部作品已经涉及到了这个年代的道德困境。
话刚落,坐在角落的芜湖青年作家李华莲先举了手,声音有点急。
“成军同志,我们现在有争议,我觉得这小说没说错!主人公又不是乱搞婚外恋,她是跟一个有妇之夫搞‘精神恋爱’。她知道不对,一直忍着,到最后都没越界。我读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咱以前写女人,不是铁姑娘就是贤内助,谁写过女人心里的苦?那种‘爱了不能说,想了不能要’的疼,难道不是真人性?”
李华莲觉得写出《试衣镜》的许成军应该能关注到人性本身。
也有心帮助许成军解围。
但是姑娘这话说的反而把自己放到了不利之地。
人家书是这么写的?
要不是你向着我说话,我都想喷你。
许成军善意的对她笑笑,仔细听着。
他刚要说话。
李思齐就直接打断:“这部书打着写人性的幌子,把婚外的精神恋爱吹得天乱坠,我认为是在宣扬个人情感至上的zc阶级价值观!咱们wc阶级的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风雪月,是要服务于家庭稳定、社会秩序的。”
他挑衅的看了眼许成军,又接着道:
“主人公明知对方有妻室,却非要把所谓的爱藏在心里反复咀嚼,还美其名曰精神契合,这不是在变相否定婚姻忠诚的底线吗?”
“更危险的是,小说还学西方那套心理描写,一会儿写主人公的回忆,一会儿写她的幻想,看得人云里雾里,这不是在搞形式主义吗?咱们的小说要写得明明白白,不是搞些小众化的架子,把文学变成小圈子的游戏!”
他说完,不少人赞同的点点头。
这一套发言在当时很具有正确性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和陈邓科的发言具有一定的共同之处。
但低级的多。
许成军:哥们你玩文抄还抄不好?
他没怎么思索,张口就来。
看的周围的青年作家一阵哑然。
咱就这么自信?
“各位同志,我觉得这位李同志讲的很有道理。”
这青年讨论小组一下子惊了。
卧槽,你这么就服软了?
不过似乎也合理。
毕竟这一套说法受众光,也不好辩驳嘛,许成军当个聪明人怎么啦?
“但是书不能只读表面,看待问题也不能只能停留在阶级斗争上,想问题更不能教条。这样的人是狭隘的,写出的作品没有任何灵魂,是一块朽木,一潭死水!”
对不起,面子只能给一句话。
旁边一直听着的苏中无奈扶额,以他对这小子的了解,今天这事是很难善了了。
但是他也没出言打断。
青年作家之间的讨论本来就是这次会议的目的不是么?
许成军的目光炯炯,他决定上点强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扰他写东西?
不管李思齐涨红的脸,许成军直接开口定性:“各位同仁,当我们用zc阶级价值观给一部写透人心的作品贴标签,用形式主义给一种触碰灵魂的笔法下判词时,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承认人性本就不分阶级,还是害怕文学挣脱教条后,再也装不下空洞的口号?我想直言——”
害怕么?
“今天的某些论调,看似站在集体秩序的高处,实则是用僵化的标签,扼杀了文学最珍贵的真,用狭隘的偏见,矮化了人性最本真的善。”
一时间,全场雅雀无声,甚至一旁正在讨论的小组也都停了下来,全都盯着许成军这边看。
这个论调十分相当的大胆。
在这个年代仿若惊雷。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写下的核心论断是: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马克思注意从未将人切割成wc阶级与zc阶级的冰冷符号,更未否定人在社会关系中对精神共鸣的本能追求。部分人却把人简化成了服务社会秩序的工具,把婚姻异化成了与灵魂无关的契约,这哪里是捍卫wc阶级立场?分明是背离了马克思主义‘以人为本’的根本立场!”
许成军很聪明的上了高度。
说难听的这些青年作家懂什么马克思?
绝大多数,高中毕业都属于高学历。
此时,李思齐已经不是涨红脸了,是直接冷汗直冒。
他不敢想万一有人把许成军的这段话截取下来他会背起来什么样的名声。
他眼光带着点祈求,看向许成军。
许成军懒得管他,继续说道:“让我们从人性与爱情的本质说起。爱情,这一人类情感中最为纯粹且炽热的部分,自诞生起便与个体紧紧相依。它是灵魂深处的共鸣,是跨越世俗羁绊的引力。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强调,人的本质活动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而情感正是这种有意识活动的核心载体。”
“请问,难道wc阶级的心脏就不会为求而不得的爱悸动?难道工农兵的灵魂就没有精神契合的渴望?主人公明知对方有妻室,没有歇斯底里地破坏,没有不择手段地掠夺,只是把这份爱藏在心底,在道德的边界上克制。”
“这是否定婚姻忠诚?并不是,这是人性!这是对婚姻的守护!婚姻要服务社会秩序,可若婚姻只剩秩序的空壳,没有灵魂的共鸣,你想要否定什么?”
许成军这几个问题问的在场众人心里发懵,许成军以一种他们从未想到的堂皇正道出击。
刚才反对正欢的人倍感无力
甚至是不敢反驳.
这特么怎么反驳,我就讲个情情爱爱,你搞马克思?
“在《爱,是不能忘记的》里,主人公的精神恋爱并不是随意践踏婚姻忠诚,而是命运的捉弄下,对婚姻的执着坚守。克制情感,这本身便是对道德底线的尊重与维护。婚姻忠诚的内涵绝非单一的形式恪守,更在于灵魂的坦诚与责任的担当。”
说实话,谁没有对结婚对象以外的人产生过好感?
可能有,但终究是少数的少数。
毕竟,当你用一套冠冕堂皇的套话不敢直视欲望的时候,才最容易沉沦欲望。
在精神共鸣的情况下,能克制欲望,守住底线又何尝不是道德?
伪君子?还是真小人?
君子论迹不论心,
君子论心无完人。
许成军目光直视在场众人。
在场的女性作家不少,许成军的话让他们眼含期待不少,不少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慢慢地带动全场,掌声雷动,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包括陈邓科、周明、菡子这些老一辈。
“他们的痛苦反映出对道德的敬畏。我们不应将爱情与婚姻简单捆绑,爱情是人性中最本真的渴望,婚姻则是社会规范的产物,两者虽有关联,却不能相互替代。这部作品让我们看到,在现实的无奈中,人性的光辉如何闪耀。”
这就好比你因为社会原因,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了。
有了家庭,但是突然遇到了一个美女,你们三观相合,将遇良才、干柴烈火。
但是你守住了底线,你们什么也没发生,没有任由欲望发展。
你佩服你自己么?
“更可笑的是,说心理描写是小众化的架子,不巧,我就是喜欢架子的作者。”
不是跟我顶牛么?
现在是小菜,我再给你来点强度,接不接得住就看你行不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