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经歷战火洗礼后虽显残破,却因诸侯联军的进驻而渐生人气。
只是这人气之下,却涌动著难以言说的暗流。
袁术府邸深处,袁术正对著一面铜镜,头上戴著冠冕,映得他面色愈发亢奋。
不过,袁术想到最近的情况,却是隱隱皱眉。
张济焚烧了诸侯联军粮仓后,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
张勋被张济进攻诸侯粮仓的时候杀了,这是李诚传回来的急报,当天让袁术震怒不已,不过,他找不到张济的兵马踪跡了,也只好算了。
他袁术仍然在洛阳驻兵,便是等著看董卓击败诸侯联军的。
但是,诸侯联军粮仓被焚烧后,粮草輜重没有运送给联军过去。
联军竟然也没有来找他算帐,这让袁术感觉有些不对劲。
袁术都等著诸侯忿怒来找他算帐,他好推搪过去,现在一连数天过去,都没有动静,让袁术感觉不太对劲。
不过想到前天,李诚传来捷报,胡軫、吕布率领两千兵马杀出函谷关,打的曹操、孙坚、董承诸侯后撤数里,袁术便不由压下心中惊疑,虽然他想不通诸侯联军为何没有来找他算帐,但是,三路诸侯数万大军被两千西凉军打的后撤,不就是缺少粮食了,接下来董卓信了诸侯联军粮草没了,西凉军主力定然会杀出函谷关击败诸侯。
洛阳城墙上,披坚执锐的李晏正望著天边的残月,心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他在看著袁术,他同样也在等时机,只待李昭的命令传来,他便会趁势拿下袁术。
这时,一名身著普通士卒服饰的汉子悄然走近,递给他一枚不起眼的竹牌,低声道:
“武睿侯有令,袁副盟主怕是未曾窝藏传国玉璽,更没有与董卓勾结,李诚將军一家之言,诸侯联军不会信的,如今李诚將军已经出了洛阳,…………令將军继续潜伏,静观其变,勿要暴露。”
李晏接过竹牌,听著对方的话,面色巨变,哪里还不明白,怕是长安情况有变,李昭暂时不欲对袁术动手,李晏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粗糙的牌面上轻轻一触,隨即頷首道:
“知晓了,回稟武睿侯,属下定不辱使命。”
那汉子点了点头,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李晏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身旁李丰的住处而去。
李晏匆匆而来,脸上带著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见到李丰,便有些面色难看道:
“大哥,大事不好,三弟闯祸了?”
李丰正擦拭著佩剑,闻言一愣,抬头道:“三弟?三弟怎么了?三弟不是挺沉稳的吗?能闯什么祸?”
李丰不由纳闷说道。
李丰感觉自己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能有李晏、李诚两个兄弟了,那是妥妥的大將之才。
李晏嘆了口气,面色复杂,声音压得极低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三弟他……他看不惯主公私藏传国玉璽,更对主公勾结董卓麾下大將张济之事深感不齿,已经……已经向武睿侯以及联军告密了!”
“什么?!”李丰手中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惊声道:“他……他疯了不成?那可是主公啊!我们兄弟三人能有今日,全靠主公提拔,他岂能向盟主告密!”
李晏脸上也露出痛心疾首之色道:“谁说不是呢!我听闻此事后,当即去找他理论,可他却说主公此举乃是自取灭亡,还说……还说要拉我一同投靠武睿侯,共討主公!”
“反了!反了!”李丰又惊又怒,来回踱步,道:“此事若是当真,主公得知,我李氏兄弟怕是……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晏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李丰的手臂,沉声道:
“大哥莫慌!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只是此事关係重大,其实三弟在张济动手之前,便已经通知了武睿侯,武睿侯將计就计捉拿了张济,並营造出一副缺粮的样子引董卓上当,如今诸侯联军已经攻破函谷关,杀向长安去了,诸侯联军现在还顾不得主公这边,我觉得,我们现在应当立即稟报主公,让主公早做准备。”
李丰被李晏爆出来的信息惊到了。
他听到了什么?
武睿侯竟然之前便將计就计捉把张济给擒拿了,並还已经攻破函谷关,杀向长安去了?
一时间,李丰只感觉头皮发麻了,他也纳闷诸侯联军怎么迟迟没有来找袁术算帐,竟然被诸侯提前设下了圈套,他这三弟李诚竟然一直帮诸侯隱瞒著他们!
“该死,李诚呢?他这是想害死我们李家啊!”李丰暴怒,大声愤怒道。
李晏见李丰激动,忙一把拉住李丰,惭愧道:
“大哥,那那毕竟是三弟,我已经把他放出洛阳了,饶他一命吧,现在当务之急是面见主公,把这件事说出来,让主公提前做好准备应对诸侯的追责!”
“至於三弟之事,李晏向主公求情,若是喊打喊杀,皆由李晏承担!”
愤怒的李丰被李晏的话点醒,他也不是非要对李诚怎么样,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此事绝不能拖延,我这就隨你去见主公!”
两人急匆匆赶到袁术府邸,通报之后,被引至內堂。
袁术见二人神色慌张,眉头一皱,不悦道:“何事如此惊慌?”
李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道:“主公!大事不好了!李诚……李诚那逆贼,他……”
袁术心中咯噔一下,厉声喝道:“李诚怎么了?”
李晏这时上前,面色严肃躬身道:
“主公息怒,此事……还是由属下来说吧。方才属下得知,三弟李诚因不满主公私藏传国玉璽,更对主公与张济联络之事心存芥蒂,早之前已私自向武睿侯告密,言说主公意图不轨,欲行僭越之事,不仅张济被联军埋伏了,如今函谷关也被诸侯將计就计攻下了!”
“什么?!”袁术如遭雷击,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震惊万分,一双眼睛瞪大看著李晏,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酒水菜餚洒了一地,愤怒万分道:
“你说什么?李诚竟然背叛了我?本侯待你们兄弟三人不薄吧,他竟敢如此背叛本侯?”
袁术脸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杀意道:“传我命令!立即將李诚那逆贼抓来!”
“主公息怒!”李晏连忙劝阻,说道:“主公,此事尚未有实证,李诚虽已告密,但诸侯联军那边未必会全信其一言之词。如今,张勋已死,死无对证,仅凭李诚一面之词,难以掀起大浪啊,还想灭了副盟主不成?而且,若是联军盟主进攻副盟主,这又成何体统!”
袁术听著李晏的话,稍稍冷静了一些,喘著粗气道:
“可他毕竟说了!若是李昭那廝藉此发难,本侯该如何应对?”
李晏郑重对袁术安抚道:“主公勿忧。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根基深厚。李诚不过一介武夫,他的话,诸侯未必敢信。更何况,如今联军粮草不济,人心浮动,未必愿意再动刀兵。主公只需稳住阵脚便是。”
袁术听著李晏的分析,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可那李诚……”
李晏再次开口,语气带著几分恳求,道:“三弟虽有过错,但终究是末將的亲兄弟。方才末將得知消息后,已赶去拦截,却还是被他跑了。末將未能拦住他,罪该万死,还请主公降罪!”
袁术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晏,又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李丰,心中念头急转。
李诚已被李晏放跑,杀之不及,另外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李晏统兵能力出眾,比之李诚还要强,乃是他麾下少有的大將,若是牵连李晏,无异於自断臂膀。
更何况,李晏主动將此事稟报,也並没有隨李诚离开,足以表明李晏、李丰二人是对他忠心的,並且,这让他有了应对的时间,这份“忠心”,倒是难得。
袁术这才稳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李诚不识好歹,本州牧本看其乃是大將之才,欲提拔,没有想到其没有福分。你起来吧,此事便且如此,需要在本州牧麾下好好做事,本州牧定不会亏待你。”
李晏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带著惶恐之色,拱手道:
“谢主公不罪之恩!末將定当尽心竭力,辅佐主公成就大事!”
袁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经过此事,他觉得李晏对自己愈发忠诚,日后大可委以重任。
袁术在房间中渡步,面色阴晴不定,结合之前情况,这时袁术终於明白了。
为何他感觉蹊蹺了,为何联军没有对他追责,竟然已经杀到了长安去了。
“李晏、李丰,你们二人立即整军,准备回兗州!洛阳不能再待了,不能坐等著诸侯对我们围过来。”
“就如李晏你说的,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根基深厚,李诚不过一介武夫,他的话,诸侯就算是信,诸侯也不会隨意对本州牧动兵。再言如今联军粮草就算是没有被焚烧,也不会有太多了,未必愿意再动刀兵,因此我们只需要回到兗州便无事了。”
“李丰,立即给朝廷传信,就言张勋通敌,与董卓勾结,本副盟主被矇骗,军中粮草被焚烧所剩无几,闻听联军攻破函谷关甚是欣喜,无奈粮草不足,只能先回兗州了!”
袁术踱步后,很快咬牙说道。
李丰听到袁术的话,眼睛顿时一亮,忙拱手道:“诺!丰这便派遣人前往长安!”
“李晏,立即整军回兗州!”袁术毫不迟疑道。
“诺!”李晏眼眸微闪,倒也不迟疑,拱手道。
……
长安,皇宫,未央宫大殿。
气氛肃穆。
李昭、蔡邕、王允、杨彪、曹操、丁原、吕布等一眾文武百官齐聚朝堂。
这是李昭他们营救了天子以及太皇太后后的第一次上朝议事。
劫后余生的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神色各异。
有的面带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则对眼前的朝局充满忧虑。
更多的人目光则若有若无地瞟向站在最前列的李昭。
年仅五六岁的天子刘协端坐龙椅,小脸紧绷,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只是眼神中难掩孩童的懵懂与不安。董太皇太后坐在龙椅一侧的凤榻上。
她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殿內的寂静,声音带著歷经磨难后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诸位卿家,董卓乱政,祸国殃民,幸得武睿侯李昭率领诸侯联军,仗义兴师,诛杀国贼,救我大汉於危难,救哀家与陛下於水火。此等功绩,当载入史册,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