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玄幻魔法 > 寒门权相 > 第340章 天德帝的真意,卢会长的妙计(二合

对于齐政这个人,和他如今的情况,天德帝是真的有担心。

深深的担心。

如他这般十六七岁,便立下如此功劳,同时又证明了自己惊人能力的臣子,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不加以防范。

但同样,也不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像刘义隆杀檀道济、高玮杀斛律光那般愚蠢地自毁长城。

天降猛人,虽然有可能是祸患,但同样有可能是上天降下来拯救江山社稷的。

厌恶风险,乃人之本能。

但因为厌恶风险而讨厌变化,那就是十足的庸人。

尤其对皇帝这种站在天下最高处掌握天下最高权力的至尊而言,应该有自信,能掌控这种种变化,并引导其往好的结果发展。

一个人,是变成王莽,还是诸葛亮,有个人操守的因素,也在于君王的手腕。

侯景在高欢和萧衍手下截然不同的表现,就是最好的例证。

以齐政当前的功劳和声望,以及他与卫王的关系,天德帝对齐政,要么一击必杀,要么就只能无限信任。

其余的任何手段,都只会让这位顶级的聪明人心生隔阂,从而遗害无穷。

一击必杀,实施难度不大。

但先不提卫王同不同意,天德帝自己也舍不得。

那得对自己多没信心,心里有多变态扭曲,才会对一个没有犯错只有屡立奇功的少年奇才下杀手?

这样的人,还配当皇帝吗?

天德帝虽自认自己绝对不是个好皇帝,但他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啊!

那么剩下的选择,似乎就只有无限信任了。

但任何君王对臣子,都很难做到无限信任的。

他虽不懂什么黑暗森林法则,但帝王之术的薰陶下也明白,君臣之间,尤其是皇帝和有能力的臣子之间,通常都处在一种信息上的隔离无知和感情上的恐惧防备中。

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主动害你,但你知道史书上写过无数的案例,你除非有镇压一切的强大自信,抑或俯首认输的心态,否则往往便只有先下手为强。

想来想去,他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让齐政听见他和卫王的这场密奏。

如果卫王真的有猜忌齐政之心,那没办法,他就主动承担这个责任,杀了齐政,再以三老等辅政大臣辅政,做好权力过渡。

虽然心痛,但也别无他法。

种子既然种下了,将来必成参天大树。

可若是卫王全无猜忌,只有信任,那这就是不啻于刘备在白帝城那句:【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的绝杀。

这便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这便是一个将齐政的心,牢牢拴在与大梁天下利益与共道路的完美办法。

这个办法,最大的难点在于卫王的心思。

对天德帝而言,这个就更不是问题了。

过去这一年,他对这个曾经不受他重视的孩子,有了全方位的崭新认知,他相信,卫王当不会让他失望,更不会枉费他的这一番苦心。

而事实证明,卫王不仅没让他失望,更是给了他十足的惊喜。

当卫王说出那句【儿臣宁愿不要这皇位,也不想辜负齐政的一片赤诚忠义】之时,他就知道,稳了。

这个天才近妖的少年已经逃不出知遇之恩这个情义的牢笼了。

甚至以齐政的智慧,会不会想到这事自己故意的设计呢?

很可能想得到,但那又如何呢?

卫王的内心确实是坦诚而真实的,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那这一段君臣相得,便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至于卫王之后的事情,那就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了。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他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对此刻的齐政而言,内心的冲击也是同样巨大的。

他在卫王前来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皇帝的想法。

但他也不能免俗地好奇起卫王心底的真实想法来。

他也想知道,在天德帝面前,在这对父子的私密谈话中,卫王所展露出来的,与一贯在他面前表现的,是不是一样。

他知道卫王是信任自己的,以至于能够将生死都交给自己。

便如关系到他能不能顺利继承皇位的东出太行之行,卫王毫无迟疑,将一切都全权交给自己;

更如昨日朝堂,那可是卫王在靖难之后,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关系到他能不能在群臣面前站稳脚跟的关键会议,卫王的一切行止,也都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

但那可毕竟是皇位啊,一步登天,睥睨人间的机会!

若是楚王有这样的机会,面对这样的选择,别说让杀了他齐政,便是让他提刀去捅了他的母妃,估计都不带犹豫的。

卫王又能经得起这个诱惑吗?

等到卫王在这场只有天德帝和他的父子局中,斩钉截铁地说出宁舍皇位,不负齐政的时候,身为辅佐者的齐政除了彻底地感动之外,还能说什么?

越是这样,便越能衬托出自己当初选择卫王的正确。

齐政真的动容了。

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是华夏传承之下的共同感动,并不仅仅局限于古人。

哪怕明知是计,他也愿意上这个套。

人活一世,能遇明主以一展胸中所学,夫复何求。

他踏上这条路的初心,只是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

走着走着,其中又多了为民生尽一份力,不枉来此一遭的仁心;

慢慢又多了父母亡于倭乱实亡于江南士绅,要为双亲报仇雪恨以求念头通达的仇恨;

再慢慢地多了恩师师兄友人的期望等等。

这一刻,他忍不住在心底真的生出了要竭尽全力,辅佐卫王,不负一场君臣际遇的冲动。

“你二人既然如此君臣相得,由你们去吧,别在这儿碍着朕的眼!”

天德帝佯做不耐,开口将二人赶出去,也算是为这段关系,做出了盖棺定论的最后一记助攻。

这边在赶人,另一边却在迎人。

扬州码头上,以扬州盐商总会会长卢雪松为首的盐商们站在乍暖还寒的春风中,翘首以盼。

他们等待的对象,乃是江南商会的会长朱俊达一行。

而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若是换了以往,作为同样财大气粗的淮上盐商,断不可能给江南商会的会长这么大的面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以前淮上和江南,盐商和江南商会,既是实力相当,又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虽然依旧是大体上井水不犯河水,但实力却不相当了。

因为,楚王要赢了。

这一赢,很可能便是数十年的攻守易型。

储位之争,不仅关系着直接争夺者的未来,也同样关系着他们拥趸的未来。

盐商支持卫王的消息很隐秘,但他们没有支持楚王却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江南集团是楚王忠实拥趸更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所以,此刻的码头上,众人心头愤怒也好,憋屈也罢,却都只能忍着。

江水荡漾,摇晃的浪像是胜利者的舞蹈。

大船靠岸,当舢板搭好,朱俊达在舱中多等的那一会儿,就仿佛是在提醒着众人双方如今的实力对比。

“朱会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啊!”

卢雪松笑着主动迎上去,其余盐商众人的脸上,也是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都是商人,这点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身为胜利者的朱俊达此刻却并未表露出什么倨傲和嚣张,对他们回以了同样亲切而和蔼的笑容,以及客套的问候。

带着满腔的疑惑与防备,众人一路去往了盐商总会的院子。

一路上,朱俊达还不忘十分真诚地夸奖几句淮上盐商的富庶和能干。

到了议事的房间坐下,卢雪松和朱俊达分别在两个居中位置上坐下,众人也各自按照自己的地位各自坐下不提。

卢雪松笑着道:“朱会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啊?”

这直入主题的话,算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傲气。

朱俊达同样笑了笑,“当初咱们江南商会和贵方,因为几个外人,起了一点小误会,不过都是一家人,如今风波平息,在下怎么也得亲自来解释一番不是。”

外人,小误会,风波平息.

这几个充满深意的词,让盐商总会的众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但却并不理解,前面的东西,是怎么推导出后面结论的。

以前我们有冲突,现在你们赢了,你们不应该是找我们麻烦吗?

还亲自上门道歉?

事出反常必有妖,包括卢雪松在内的众人都暗自警惕起来。

卢雪松微笑着开始客套,“朱会长言重了,生意场上这些都是难免的。”

朱俊达呵呵一笑,“这么说,咱们江南与诸位并无龃龉,依旧还是朋友?”

卢雪松虽然本能地觉得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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