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思绪翻飞的时候,一个王府小厮来到她的身旁,“梅姑娘,殿下有请。”
梅心竹愣了愣,甚至有些错愕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那疑惑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确定没找错人?
小厮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听错殿下的吩咐,也没有找错人。
梅心竹便在一众人艳羡的眼神中起身,跟着小厮离开。
她倒也不担心什么,楚王府岂是随便什么人都敢乱来的,而且自己也是平日里舞枪弄棒的将门虎女,等闲的麻烦也近不了身。
但她着实没想到,居然真的在一处静室之中,见到了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楚王。
听见动静,楚王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的一抹火红,觉得很喜庆也很吉利,微笑道:“贸然相邀,还请梅姑娘勿怪。”
梅心竹不明所以,微微欠了欠身,“殿下言重了。”
“请梅姑娘过来,是有一件事情。”
楚王缓缓上前几步,看着梅心竹,“小王素来仰慕姑娘风采,愿与姑娘喜结连理,改日明媒正娶,梅姑娘就是我楚王正妃,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梅心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楚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请求,更没想到他是这么的直接。
不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再行六礼之举,最后才定姻缘之好吗?
现在跟自己说这个是怎么回事?
楚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梅心竹,“这是本王出生之后,母妃送的玉佩,这些年一直戴在身边,仅以此物,聊表心意。”
将玉佩放进懵里懵懂的梅心竹手中,他接着道:“小王知道,突闻此事,梅姑娘或多不解,你回府禀告令尊,令尊自然明白。小王这就派人送梅姑娘回府,另外,事关重大,还望梅姑娘不要将此事,告诉令尊之外的任何人。”
不多时,看着梅心竹坐在马车上离开,楚王松了口气。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光明正大与宁远侯府接触的机会,相信当梅心竹拿着这个东西回去,宁远侯那边也能放下心来了。
他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大事上,遗漏任何的细节。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梅心竹没有再回来,众人也没有在意。
一个侯爷的女儿,这个场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没啥稀奇的。
主要是,楚王就位了。
在菜肴流水般端上的同时,楚王举起酒杯,看着众人朗声道:
“蒙陛下圣恩,造我大梁盛世,才有如今我们的安宁生活;承诸位之情,今日拨冗而来,才有这群贤毕至的盛况;今日本王为场中男儿准备了美酒,为场中佳人亦准备了果酒,诸位也无需担心家中长辈,本王会替你们解释。”
“欢聚难得,让我们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诸君,且饮!”
于是,在众人的轰然答应并一饮而尽之后,吟诗作赋,饮酒高歌,在楚王的长袖善舞之下,一场歌颂着天德帝文治武功,歌颂着当今天下盛世安康的集会,热闹地进行了起来。
便是有些本不饮酒之人,也举起了酒杯。
今日本就是为了楚王而来,何必为了这等事情去败了楚王的兴致呢!
凌岳吃了几口,有些百无聊赖。
正想着怎么离开,安国公府的胖管家忽然在楚王府侍从的带领下过来,先向楚王说明情况之后,来到凌岳身边,“小公爷,老公爷方才在府中晕倒了,情况不太好,你快回去看看吧。”
作为定国公独子和安国公独女的爱情结晶,在父母都意外亡故之后,凌岳不仅是定国公的继承人,也是板上钉钉的安国公继承人,他今后若能生两个,又圣眷不衰的话,甚至有可能两个儿子都能袭公爵。
所以,如今安国公生病,他自然责无旁贷。
他连忙向楚王告辞,楚王也十分理解,同时吩咐道:“卢先生,你将府上那一株辽东的千年人参带上,替本王也走一趟,慰问一下安国公。”
卢先生立刻会意,点头离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卢先生返回,告诉楚王安国公的确病了,而凌岳也没有入宫之后,楚王放了心。
他举起酒杯,看着下方的众人,“来,诸位,让我们一起再饮上一杯,祝大梁千秋万世,盛世永存!”
“千秋万世,盛世永存!”
众人齐齐举杯相和,眼中已是醉意迷离。
但楚王今日似乎兴致极高,带着他们一直从中午喝到了傍晚,众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想离开的,也不好开口了。
本来今日就是抱着巴结楚王的念头来的,最后因为自己的任性,败了楚王的兴头,得罪了楚王,那不白来了嘛!
于是,众人干脆放下包袱,一通畅饮,陆续都醉了过去,然后在府上之人的搀扶下,各自安歇了下去。
带了随从的,便在随从的照顾下独自一间房。
没有带随从的,便和同性之人,两人一间,并有同性下人照看。
反正楚王府有的是房间。
条件不差,安全到位,主人留客心切,除了没让他们离开之外,没有谁能挑出什么毛病。
夜色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天光。
如同在一盆清水之中,不断地滴入墨汁,将原本明亮洁白的天空渐渐染成了墨色。
当天地间一片漆黑,灯火在点亮之后又大多熄灭之后,楚王在床上悄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满是清明,不见一点酒意。
他拉开了房门,房间外,便无声走入了数道身影,开始为他披甲。
他忽然觉得这甲胄很好,怎么动,怎么折,都不会有褶皱,而且还充满了对称美。
只可惜,今夜过后,穿着龙袍的自己更没机会穿上它了。
就在楚王睁眼的同时,南城的一处宅院的院子中,沉默地站着二十道身影。
黑暗掩藏了他们的目光,但就从那挺拔如松,不动如山的姿态中便可以看出,他们身上浓浓的战意。
房门被人拉开,一个身影沉默走出,来到檐下阶前站定。
他举起右手,右手中双指捏着一个筷状的枚。
下方的二十人,也无声举起右手,手中的握着同样的东西。
他缓缓将枚衔在嘴里。
其余二十人也无声照做。
然后,他右手握拳,在胸口捶了三下。
回应他的,是整齐的三声闷响。
他举起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众人转身,出了院门。
若是从高空中俯瞰,同样的场景,在中京城各处都有上演。
他们就如同发源于某处山头的小溪,涓涓细流渐渐交汇成河,最终汇向宫城方向。
此刻的中京城外,城东,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沉默地来到了上东门外。
城头,亮着灯火。
守军,站立如松。
灯火照亮了前来的队伍,但城头的守军,却仿佛瞧不见他们一样。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提前倒了油的门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两千人马就这样跨过了如天堑一般的城墙,迈出了这条路上的坚实一步。
领头的宁远侯平静的神色中,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朝着宫城,狂奔而去。
脚步声不可避免地在夜色中响起。
那是野心的浪,拍打着天德朝二十余年秩序堤坝的声音。
今夜,不是堤毁,便是浪平。
宫城的大殿之上,天德帝在童瑞的搀扶下,缓缓坐下。
已经老迈虚弱的老龙,看着眼前的夜色,轻蔑一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