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朝阳
乾符三年,四月三日清晨。
清清汶水,滔滔两岸,河上蒸起的雾气將这里笼罩成人间仙境。
一支驻扎在徠山脚下的草军老营正在开启崭新的一天。
实际上徠山这一片到处都是这样的老营,他们都是各个票帅下面的,有时候多到这些票帅都分不清。
这些人唯一的身份识別就是一面自家票帅发的旗帜。
而这面旗帜是他们投了某家票帅后,由票帅发的,用他们的忠诚换得保护。
不过忠诚可不是说说的,而是实实在在需要用命用汗来证明的。
就如现在这支老营就很忙碌,即便才刚天亮,河上的雾气都没消散,这些人都已经干了好一会活了。
女的正在河边浆洗著衣服,不过这些衣服可不是老营的,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穿不起衣服的,这些都是前头的草军老贼的战利品,这会浆洗好后都要送上去的。
而男的则需要天不亮就上山去砍柴,草军呆在这片才三四个月,这但徠山都禿了好几片了,这也使得这些丁口不得不起得更早去山的更深处去砍柴了。
此时谢彦章正扛著一竹枪正坐在河边的一块巨石上,正想著事情。
那边河边上,一个背著篓子的大娘忽然对谢彦章喊道:
“小谢,秦娘子的衣服被水漂走了,赶紧去捞一下。”
谢彦章听了后,连忙应了一下,看到妹妹依旧躺在背篓里睡觉,心里才安稳。
本来他以为被葛大叔送到总营这边会安生不少,但没想到这里更加残酷。
不过幸好葛大叔的关係很硬,將他送到许票帅这边,葛大叔和那位票帅关係很好。
那许就票帅晓得他带了个妹妹,还喊了一个营中的大娘帮忙照顾孩子。
所以虽然谢彦章至今没有见到过那位许票师,但他认为对方和葛大叔一样,都是草军中有数的好人。
是的,有数的。
从石头上利落地滑下来,看了一眼那边在河边的秦娘子,她的名字叫秦莲,人实际上並没有多漂亮,但却非常白,就和玉一样。
不过她和营里的其他女人一样都是小帅头目们的女人,只是这些人除了伺候那些头目,该乾的活也是一点不少的。
谢彦章不敢多看,看到衣服顺著水飘到了一处石头缝,便將衣服给脱在岸上,隨后划著名水游了过去。
少年的身躯时不时在水上隱现,波光粼粼,青春美好。
很快谢彦章就拿到了衣服,隨后一个猛子下了水,最后半天不见上来。
这会岸上的女人们著急了,本来还嬉嬉闹闹打趣著中间的秦莲,这会都慌了要喊。
再然后,谢彦章从水里探出,水洒了一片,然后踩著上了岸。
此时秦莲的脸白皙透著红,一直延伸到脖子,一股成熟的味道直扑向谢彦章,他忍住继续往下看的衝动,將衣服塞给了秦莲。
可秦莲也正好抬手,两人就碰了起来,这一碰,谢彦章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然后便在眾大妈的调笑中跑开了。
偷偷的,谢彦章又看向了那边,此时太阳刚刚升起,霞光映衬在柔波里,照映著女人更加光洁神圣。
如果时间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谢彦章是这样想的,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徒隶,一个连正经兵器都没有的小奴。
就在这时,从下游奔来十几个娃娃,个头比谢彦章还要矮,
他们一路从女人堆里穿过,然后围在了谢彦章身边,看到他在值守也不上前,就在岸边等著。
这些人都是谢彦章在老营里结实的伙伴,他们也和谢彦章一样是各老营的竹予小奴,没什么用,就是守在自营女人堆边,不让其他营的人给抢了。
虽然都是草营的一员,但他们內部的爭抢依旧很激烈,从女人到物资,甚至是一块盐巴、一张布,都能引发两个营的打斗。
也只有这些娃娃兵们,依旧还保持著比较纯粹的玩乐,在他们的世界里,还不复杂。
可和这些人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孤儿,而谢彦章还有一个妹妹,所以他很需要这份工作,好亲眼看著妹妹。
於是他假装没看见这些玩伴,依旧坚守在礁石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此时岸边浆洗衣服的人已经换了一批,谢彦章有点悵然若失。
各营之间的地位实际上在这里就显示出来了,谢彦章所处的老营算是许就比较核心的老营了,
而那个秦娘子的男人是许魔下的一员悍將了,所以他们这营才能分配到临水的位置。
这样无论是用水还是取水都非常方便。
也许是等谢彦章等的久了吧,那十来个小娃娃耐不住性子,开始跳进了汶水玩起了水,到了后面甚至开始捉起了鱼。
在这个一切都匱乏的环境,这条汶水里鱼虾就成了这些娃娃唯一蛋白质补充。
可他们用手如何能抓得到?往往最后都是一场空,直到一支竹矛猛然刺向水面,接著一只两手难捧的大鱼就被谢彦章给挑了起来。
为何这些娃娃都来跑到谢彦章这里玩?就是因为谢彦章是他们这片最厉害的,也只有他这样的矛术才能弄到鱼。
本就是容易崇拜的年纪,又能弄到鱼来填永远吃不饱的肚子,这些娃娃如何不追捧谢彦章?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的,见到这条大鱼后,眾娃娃欢呼拍掌,如同一群猴子在讚美著猴王。
谢彦章也是爱现的年纪,藏不住事,也享受著伙伴们的吹捧,就当他准备让这些人將鱼给烤了,忽然看到这些伙伴都僵直了身体。
然后谢彦章就忍不住往后看去,只见雾靄渐渐飘散,一支庞大的船队就这样破开迷雾,陡然出现在了湖面上。
那整齐的桨擼拨开绿水,连绵的白帆遮天蔽日,这让谢彦章这个北方的娃娃如何见过?
此时,他就和这一眾伙伴们张大著嘴望著眼前的船队,而船队的最前方,一名披甲的武士就站在甲板上,也看著谢彦章,以及他身后偌大的营地。
他就是保义军三驃骑之郭从云,军中呼他“郭子龙”!
郭从云站在甲板上,眼晴扫过下面的那群小娃娃,然后看向了前方徠山下的一处处营地。
这会旁边的几个牙兵正在上弦,郭从云看到后,皱眉骂道:
“干啥?连娃娃都不放过?”
牙兵们一颤,然后諂笑道:
“都將,咱们眼神不好,看那人拿了个竹矛以为是草贼呢!”
郭从云瞪了一下他们,然后扭头对旁边的踏白严珣问道:
“老严,咱们这是快到了?”
严珣正是之前丁怀义派出去查探水道情况的十六名踏白之一,他们是在船队出发的当天在河道里遇到的,当时出去的十六名踏白最后驾著快帆回来的只有十人。
之后十名踏白被分到了各番进攻队里作为嚮导,而严询就是导引郭从云的踏白之一。
这会见郭从云问起,严询回道:
“咱们已经到了但徠山水道边,再往前有个转弯,那里我们要再慢一点,不然很容易就靠到岸搁浅了。”
郭从云点头,然后对旁边的旗手说道:
“给高、韩两位都將打旗,问他们那边如何?”
旗手点头,然后抱著单桅杆就爬了上去,最后在杆上向著后方的船队打旗。
这会雾虽然散了不少,但也只有后面的一艘船能看到,於是只能交替向后传递旗语,等终於传了一来回后,那旗手衝下面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