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世家可不仅仅只有他一家!
而这样做的,也不仅仅只有他郭氏!
顾霖如今虽然还没有动手。
但郭信也必须要将这些人给联合起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行为无论是在战场之上,还是在这朝堂之中,有些时候都是极为的好用。
——局势悄然生变。
郭骁带着那份沉甸甸的请罪与投诚之策,星夜兼程赶往应天府。
而与此同时,郭信的书信也已迅速朝着各地而去。
这些信件措辞谨慎,并未直言对抗,只以“通晓时局,共商进退”为名,字里行间却弥漫着兔死狐悲的凝重。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这对于任何的武将世家而言,都是最为敏感的一条线。
毕竟历史之中已经出现了太多太多的例子。
那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提醒着郭信这般站在权力顶峰的老将——帝王心术,最是难测。
往日并肩之情,在江山稳固之后,往往敌不过对权柄旁落、尾大不掉的深深忌惮。
如今顾氏虽非皇族,却行帝王之事,其心其虑,与历代开国雄主何异?
郭信的密信,正是精准地戳中了所有功勋武将内心这处最敏感、最脆弱的伤疤。
一时间,暗流愈发汹涌。
镇守西京河南府的安远侯,其祖上曾与郭信之父在陈桥驿共拥太祖,接到信后,于府中独坐半日,终是长叹一声,默许了这无形的联盟。
控扼河东的靖边伯,其家族与郭氏数代联姻,利益盘根错节,回信虽只寥寥“已知,慎之”四字,态度却已明朗。
甚至一些与郭家素无深交,但同样担忧自身前景的军中宿将,也开始悄然呼应。
包括西域的一些贵族。
乃至于麟州杨氏这种直接被顾氏所提携起来的武将世家,都参与到了其中。
就如郭信所言,此事涉及的乃是他们所有人。
他们同样也没得选。
应天府,冠军侯府。
顾霖看着案头来自北疆、西京、乃至河东的密报,上面清晰地记录了各地勋贵异常的联络与动向,甚至是包括了最近郭信所送出去的书信。
他的表情极为复杂,时而便会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大伯.”顾昭不知何时再次来到书房,他看着伯父紧蹙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忍,忍不住再次劝道,“是否.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或许.或许可以召郭世伯入京,当面陈情?”
“毕竟牵涉太广,若真掀起大狱,恐动摇国本啊!”
顾昭的表情同样也是十分无奈。
作为顾氏子弟。
其实他十分明白顾霖此刻的心情。
这些武将世家几乎每一家都与顾氏有着不小的联系,其中甚至还有着不少的联姻。
最关键的是,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对于顾氏的声望同样也有着不小的打击。
可他们又能如何呢?
一面是九州万方——另一面是这些羽翼。
顾霖没有直接回答顾昭的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侄子一眼,随后,他便默默地从案几最底层抽出一份并不起眼的卷宗,轻轻推到了顾昭面前。
“你自己看吧。”顾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昭心中一紧,依言解开卷宗上的丝线,将其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御史台以极其冷静、客观的笔触记录的调查结果,一条条,一桩桩,触目惊心。
“元兴三年春,武威侯郭氏三房嫡次子,于漠南清水畔,以劣等盐茶、陈旧布匹,强换优质草场三百七十顷,当地头人稍露不满,其部曲即毁其帐篷三顶,伤其族人五名”
“靖边伯家将,假借军屯之名,圈占河东汾水畔民田逾千亩,致使百余户农家流离失所,其中三户不堪盘剥,举家投河,仅一人得救.”
“安远侯麾下参将,利用职权,在划定军属安置区时,将临近水源、地势平坦之良田尽数划归其家族及亲信名下,而真正有功伤残兵卒,所得多为贫瘠山地.”
“麟州杨氏,虽为顾氏提携,然其子弟在陇右亦不例外,巧立名目,增收‘护牧税’、‘引水捐’,盘剥归附羌人部落,去岁冬,有小部落因不堪重负,试图北逃,被其以‘叛逃’之名尽数屠戮,冒领军功”
“.”
卷宗上的墨迹冰冷而清晰,记录的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惊天大案,恰恰是这些看似寻常、在许多武将世家看来理所当然的小事。
可这真的只是小事嘛?
顾昭只是看了几眼,便能够想象到此事对于九州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
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啊!
如今便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若不进行一定的处理,来日这天下到底会如何?
而且最关键的是——
别忘了,这些人手里可都有着兵马。
若不在当下顾氏声望最高的时候,将这一切都处理了,来日这些人的后人会不会称为再次让天下分裂的毒瘤?
几乎瞬间,顾昭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种种。
顿时,他的表情亦是愈发复杂。
但这还未完。
紧接着,顾霖便将郭骁带来的书信再次递给了他,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而这一次顾骁仅仅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他们把我顾氏当成什么了?”他语气中带着压不住的怒意,“以这种方式跑来向我顾氏表忠心?”
“难不成,他们以为我顾氏也跟他们是一类人?”
顾氏子弟骨子里的自傲,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顾骁怎能不怒?在他们看来,若顾氏真有吞并九州之心,又岂会只发展到今天这般局面?那皇位,早就该是顾氏囊中之物!
越想,他心中怒火越盛。
然而就在这时,顾霖却轻轻摆了摆手:“不必动怒。”
他的表情依然复杂,望着眼前的顾骁,平静地说道:“派人传我的话去,春耕之前,朝廷将在洛水举行祭典,让他们都来。”
一句话,让顾骁翻腾的心绪骤然定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并未追问顾霖的深意,只是郑重颔首领命,随即转身,大步朝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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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