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阿弥陀佛!
走了,段和誉飞快在走,即便他不善骑马,此时也骑着马飞奔而去。
威楚城内,杨护此时紧皱眉头站在城楼之上,开口吩咐:“快,把城门打开,收拢退回来的同袍!”
便是想尽力多收拢一些残兵败将,如此守城也多一份实力。
城门嘎吱嘎吱在开,杨护站在城楼之上,那是望眼欲穿,心中也急切非常,急的是怎么还不见有人奔回来,更急那杨氏子弟,不知此时是死是活,乃至身在何处……
忽然远远听得马蹄轰鸣之声,杨护其实不意外,只是心中越发难受,唯有连忙呼喊:“快快,把城门关上!”
其实城门还没有真正打开,令兵下去,便又嘎吱嘎吱再把城门关起来。
也是那人腿哪里有马匹跑得快……
一千余骑,说到就到,几乎与杨护就是前后脚,国主段和誉最多也才打马往西奔出两三里去。
杨护军令不断:“快,让城内所有青壮男丁,全部集结,到府库领了兵刃!”
也是城内着实没兵了,大致只有七八百人……
骑兵就到了城下,卢俊义也不着急了,开始安营扎寨,一路来,不知掩杀了多少,倒也是精疲力尽,但掩杀不是主要,主要就是先奔到这里来……
如此堵在这里,再来一点游骑四处巡着,就可以震慑四处残兵败将,让他们不敢往威楚府城池而回。
这些细节,自不用说……
只待步卒到了,这城池不过就是纸糊一般。
杨护依旧站在城楼之上,满心都是一种难言之悲,几百年杨氏,从大唐南诏国开始,他们就是本地望族,远比高氏历史要长久,更比段氏久远得多,到得今日,好似要亡了……
说写国书,写降表……
杨护转身招来笔墨,当真要写,一来是他知道这一败,败尽了大理之气数,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二来,希望这东西,可以拖沓一下燕军进攻的步伐。
他更知道,兵过如梳,一旦军汉以战事进城,必起劫掠之事,他想要和平了……
国书写好,降表写就,奈何杨护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国主之印。
他竟临时让人用硬的泥土块刻了一方,也在乎不得那么多了,这般事,若是放在以往,自是死罪……
有了国书降表,自就派人送出去,立马就送到卢俊义手上。
卢俊义,还真是个好人,他看了此物,又立马派人快马往后面去送,天子在来的路上。
半路之上,苏武自就接到了降表。
知罪请罪,解释,再请罪,一大堆……
苏武看完,吴用再看,吴用看完,也递给高量成来看……
高量成一眼就发现问题,只道一语:“陛下,此印鉴有假。”
苏武也不气怒,反而有笑:“看来段和誉是跑了……”
高量成点头来答:“定是如此,昔日善阐府被贼寇所困,国主也是第一时间就逃出城去,留得臣家中诸般长辈与贼寇死战,其中惨状……唉……”
高量成心中在痛,他没亲眼看到,但不知听闻多少,城破之时,战死之人倒也罢了,还有许多被擒拿住之后,各种虐杀,至于妇孺……
高量成心中岂能不痛?每每想此,无不痛心疾首!
昔日也想,为国尽忠……
而今再想,岂不真是讽刺至极?
便更人痛彻心扉!
降表再回到苏武手中,苏武又看了一眼,随手往身边之人一扔,只道:“再加速往前!”
苏武这辈子打仗,好似有一个极好的习惯,便是行军极快,乃至能不眠不休,这个事情,他自己都不曾总结过,想来后人会总结此事。
兵贵神速,这种事,很少有军队做得到。
何以苏武做得到?
这就是一支军队的凝聚力,军汉们不言苦,不叫累,无他,人心凝聚而已。
吴用在旁说话:“国之将亡,必出此辈,若是朝中还有贤良,许还可以支撑一二,若是还要排挤贤良,除了亡国,还能如何……”
吴用说的是大宋之事,也是眼前大理之事。
高量成点着头:“学士所言在理。”
高量成身后,还有高寿贞,他是没有资格插话的,却也来去看前方之人,心中好似也起几分触动……
第二日,苏武就到威楚府,大军万余也至,还有更多在后面路上。
苏武一令去,让杨护出来亲自商谈,否则立马攻城,时限一个时辰。
便也下令军汉们就地伐木,完全不歇息。
军汉们也累也苦,当真照做,便是知道,一战有一战的功勋,一战有一战的功赏。
此番来,不怕有战事,就怕没战事。
这战事,打一回少一回,这天下,没什么敌人能再打了……
城楼之上,杨护面若死灰,看着城墙之处站着的青壮男丁,看着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神,他知道,这城池经不起一战去,只要燕军爬城,城池必陷……
便是也知,以往听说的那些传言都不假,燕军之善战,无以复加……
出不出城呢?
还有其他选择吗?
出城去,许也能把这几百年杨氏,保存一二……
也好打听打听战事最后的情况,打听打听家族子弟是否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看看能不能当面说项一二,最好让燕军就此罢手……
出城吧!
如何出城?他在书里看过某种场景,属于是中原投降的礼节。
穿白衣,把发髻解开,遮住脸面,口中衔着一块玉,把棺材装车上,然后把双手绑缚好,如此出城去……
苏武打马就在城头之外,一时也看得新奇,其实他也没见过这种场景……
还弄得挺正规!
这么一弄吧……莫名之间,苏武心中还有一些软塌塌的……
感觉到自己心中的软,苏武一时也明白了,莫非这就是这般仪式的意义所在?
杨护走到苏武面前直接跪地就磕头,苏武心软之下,便让人把他发髻再弄好,双手也解开……
苏武一时也叹:“何以至此?杨将军,何以至此啊?”
理论上来说,此时此刻,杨护虽然是大理之臣,但也算是大燕之臣,毕竟苏武收了降表。
“败军之将,忤逆上国,罪当如此!”杨护态度很严谨。
“某不是说此事,你乃国主段和誉之臣,忤逆之罪,乃国主之罪,非你之罪也!某是说,何以到这般刀兵相见尸山血海之地步啊?本是小事,小事而已……”
苏武自己,好似痛心疾首,仿佛他一百万个不愿如此,无奈之举也。
杨护自也来言:“陛下容禀,中原大宝更易,我等穷乡僻壤下国之人,消息闭塞,不知详细,此其一也。其二,大理世受皇恩,忠义之心,可昭日月,此忠义之举,不当论罪。今日尊燕,便是知晓燕代正统,来日亦以此般忠义奉之!”
这话,倒是不差……
杨护,也是个人物!
却听高量成怒而一语:“尔等何以将我高氏如此相逼啊?我高氏不久之前,不知多少人战死在善阐府,如此为国忠义,死而无悔,护得尔等富贵周全,尔等何以背信弃义至此!”
苏武看了看高量成,这就是带着他来的意义所在。
高寿贞在后,也怒而开口:“便是将尔等杀尽,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杨护一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要来杀,杀了就是!”
吴用就皱眉了,连忙去看天子。
天子面色倒是如常,幽幽一语:“天下之事,皆有其理,大理乃佛陀之国,最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在其中,你家国主此时逃回了羊苴咩城,你依旧在此忠于君王之事,再杀你,多少有些不合乎情理,起来吧,随某直去羊苴咩城。”
杨护不起,再是叩头:“还请陛下饶恕大理之罪!”
苏武微微叹息……
其实,自古以来,这所谓中原王朝上国之朝贡体系,苏武当真不喜,就好比此时此刻,面对大理,上国就得当一个很有素质的家长,下国就是小孩子。
小孩子犯了错,认错了,上国好似就要原谅他……
这里面,看似没什么,其实有一种极大的隐性成本,维持上国朝贡体系的隐性成本,就是苏武不喜之处。
就好比此时此刻,苏武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成本才到此处,大理认个罪认个错,苏武就得原谅他放过他……
好在此时不是大宋了,若是大宋,若苏武只是一个领兵之将,大宋的朝廷,大宋的那些官员与天子,此时必然下旨下令,退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