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冷笑不已,道:“那你是不了解他们父子的为人,往外撒银子就跟泼水一样,真是愚不可及!我不能让他们继续蠢下去,得好生治治他们的蠢病。”
下人没敢吱声,心里却在想,人家是愚蠢,但把银子撒给你,就不愚蠢了,是吗?
你这叫不讲理啊。
……
……
张懋自以为凭借自己在京师的地位和人脉,想在西山地面上压制一下张家父子,把西山几个矿场低价拿过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当计划真正开始落实,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算是地头蛇,更别说强龙了。
他带来的人,在山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张延龄在哪儿。
至于想靠英国公府的威名让这里的人给面子都是奢求,因为所能见到办差的人,全都是锦衣卫,每个人都是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就算听说是英国公府来的,人家也不太当回事,因为此番王公贵胄府上派来竞拍的人不在少数,并不是说你英国公府的人就高人一等。
天亮后。
张懋起身,准备跟张峦一起去寻人。
还没等见张峦的面,就从手下那边得知昨夜在山上的冷遇。
“……没人引路,也没人可打点,宫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来,也没见到以前能递得上话的人,具体负责的锦衣卫据说是千户覃云,都说他很快就会荣升北司镇抚使,据说他还是司礼监秉笔覃昌覃公公的亲侄子……”
下人跟张懋的汇报,总结起来很简单。
您老的名声,在这里屁用都没有。
张懋黑着脸喝问:“那张家小儿呢?他总该给点儿面子吧?”
“没见到人。”
下人道,“旁人都称呼其为二公子,此前也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其身边保护的人,比那位张国丈都多。这会儿是否还在西山,都不知道。”
张懋好奇地问道:“那今日到底由谁来主持拍卖事务?总得出来个管事的吧?”
下人为难道:“要不,您再问问张国丈?”
“……”
张懋想起昨日跟张峦的一番沟通,就来气。
他觉得自己被张峦耍了,现在更有一种被张峦父子同时戏弄的感觉。
“老爷!”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前来传话,“那位张老爷已经出门去了,说是准备直接返回京城。”
“谁?你是说张来瞻?”
张懋不由吓了一跳。
他在想,难道张家人为了躲自己,连拍卖之事都选择放弃?这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正是那位张国丈。”
“等等,把人拦住,本公这就出来。”张懋连鞋都顾不上穿,把衣服胡乱往身上套,忙活半天才急匆匆出门。
……
……
“来瞻,你这是作甚?”
张懋一路小跑出来,气喘吁吁,望着被国公府家将挡住去路正一脸愤然的张峦问道。
张峦皱眉道:“西山寒气太重了,一晚上住下来,差点儿让我老寒腿发作,周身酸痛得要命,简直一刻都不得清静,干脆回京继续养病去。”
“你走了,这山上的事怎么办?”
张懋急了,“你不是要与我一同前去会场寻令郎么?”
张峦摆摆手,道:“有犬子在,根本用不着我……公爷你有事,只管去寻他,我也不擅长这些……等回到京城后,我稍事休息,还要忙着给边疆将士筹集军粮。”
张懋上去一把拉住张峦。
张峦试图挣脱,却发现张懋力气大得惊人,随即想到,虽然眼前的张懋看上去只是个跟他一样的糟老头,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大明的勋臣,自小练武,功夫底子摆在那儿,而他真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公爷,你这是作甚?”
张峦大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的感觉。
你丫要低价买矿不说,眼见买卖不成,还想对我用强?
果然吾儿说得没错,这京城上下就没好人,以后出门得多带点儿人,以防止有人对我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
张懋松开手,无奈道:“来瞻,你得跟老夫一起去见令郎。没有你的引荐,令郎都寻不到踪迹,也未必会给老夫面子。”
“您要何面子?”张峦有些不爽,对我好的,我自然以礼相待,哪怕你是个奸臣,我也把你当朋友,李孜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你对我动粗,还想让我给你面子?
痴心妄想!
有本事就来硬的,看谁怕谁!
“嗯!?”
张懋怎么也没想到,张峦就好像个不通人情世故、愚不可及的莽夫一般,竟直接跟他吹胡子瞪眼?
张峦道:“公爷要来置办矿产,只管上山与人竞买便是,找在下,或是找犬子,根本就是徒劳,因为我父子不过是替陛下效劳,为朝廷办差。至于你所说的几千两银子就能买到煤矿……那也得看他人是否会参与竞逐。”
张懋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
心说,你怎么敢如此跟我说话?
知道什么叫给脸不要脸?
当初买你的黄珊瑚时,我有跟你计较得失吗?
现在开始跟我算细枝末叶的账?
张懋板起脸,冷声道:“来瞻,你不会是想说,让本公去跟那些下九流的商贾,一起参与竞买吧?”
“公爷不想自己去,大可找人代劳。”
张峦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呛声道,“或者公爷直接向那些商贾施压,让他们不敢参与竞买,到时无论多便宜,都落到你名下,不更好吗?”
“你……”
张懋未曾想,几句话就谈崩了?
真是生下来四十多年,还未曾有人这么不给面子。
张峦摆摆手,道:“在下此时正为筹款事焦头烂额,可谓身心俱疲,只想回城后好好休整。公爷还有何手段,都在这里用上吧。这西山开矿本就是皇庄和内府之事,还非要跟我大动干戈不成?走了!”
“你……”
张懋又想伸手去抓。
这次跟随张峦一起前来西山的家仆,还有在驿站值守的锦衣卫,都赶紧过来阻拦。
之前都觉得张懋是国公,没人敢挡。
但眼下张懋一而再再而三向张峦施压,且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意思,好像有点儿谈崩的架势,如果这时候张懋再出手而不阻挡的话……那负责保护张峦的侍从和锦衣卫,回去后基本上就不用混了。
“你们要干嘛?”
张懋身后的侍卫也赶紧冲出来,大有挑事的意思。
张峦却好像没见到一般,直接上了马车。
张懋果断摆手,阻止家将上前阻拦,意思是你们在这里起什么哄?
真以为眼前这个张国丈是一般人?人家既是外戚,又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臣,更是内阁次辅。
这种文武兼备的官员最是难缠,只要张峦不要脸,那好像就没人能用任何方法打败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