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渊在想什么？
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江阮想不出答案，她想不懂，想不透。傅成渊所有的强势和索取，都没有为他们挤出语言沟通的可能，江阮畏惧他锐利的气息，她觉得陌生，然而她越是退缩，傅成渊越是阴沉。
趁着夜色落荒而逃，江阮独自躲在陌生的城市，连身份都不敢对谁表明。
她战战兢兢地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尽可能从容地保持思考，但也近乎是徒劳。
不过得到几个小时的自由喘息，她这只挣扎飞远的金丝雀就被抓回囚笼。这座城市的天还未明，而江阮被傅成渊攥住手腕，没有再退的余地。
傅成渊所拥有的资源就如同天罗地网，效率快得令人发指，江阮困在这张网里，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屡次逃跑失败带来的经验给意识打进烙印，纵然双脚在步步后退，发涩的眼睛在流泪，江阮仍旧低眉顺目地认错，绝口不提深夜出门的原因。
她被带回别墅，颠倒的生物钟拉响警报，怀孕的身体不堪重负，江阮终于在着床后熟睡过去。
这个时候，他们还都不知道，某次意外的果实早已生根发芽，孕育成了柔软的胚胎，只等成熟后落地。
江阮睡得很累，醒来后不知今夕何夕。
她胃口不太好，食量消减，闻见某些味道还有些反胃。江阮不知道这是早期的妊娠反应，她每天都很混乱，没有多余的精力，只觉得自己异常疲倦。
傅成渊当然有所察觉，然而事出突然，还不等他将人送进医院检查，江阮先因血糖低晕倒在了他的面前。
稚嫩的宝宝连招呼都不打就悄悄降临，委屈自己还没有被爸爸妈妈发现，终于忍不住刷起存在感。
而他并没有给妈妈带去喜悦。
江阮的脸色苍白如纸，怀孕两个字有如千斤重，直直从高空抛出，将理智砸得四分五裂。
她攥着被单，死死盯着傅成渊，嘶声竭力地张口：“做手术，拿掉它。”
尚未成形的胚胎不知自己曾面临被绞杀的危险，他乖巧地缩在温暖的母体里，按部就班地长大，偶尔伸展伸展小手和小脚。
这个应该被拿掉的宝宝，此刻正鲜活地躺在江阮身边。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傅煜的脸颊，小家伙睡得很熟，呼吸匀称，细密的睫毛打出两道弧形的阴影，哪里都柔软不已。
傅煜满一岁后不久，又被傅成渊带去和江阮见面。
已经会喊爸爸的小宝贝躲在傅成渊怀抱里，小手紧紧捏着爸爸的衣领，睁着圆溜水灵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江阮。
江阮被那样陌生的眼神刺得生疼，仿佛被活生生剜掉心头肉，疼得几乎不敢喘气。
傅成渊语意轻柔地哄着，傅煜慢慢朝江阮张开肉肉的小手，被陌生的妈妈以笨拙的姿势抱住。
爸爸就站在身后，他没有特别不安，只好奇地注视着抱他的江阮。
可惜这种安静没有维持太久，傅煜就开始转身寻找他依恋且熟悉的爸爸。
他扑腾着小手，撇着嘴有点想哭，傅成渊只得又将他抱回来，护着如雏鸟般急切投回怀抱的小宝贝。
江阮与眼前的场景完全隔开，她眼眶发热，明知不该，却还是难过得厉害。
傅煜才刚一岁，还太小，没有对她的记忆，见面必然要有新的适应期。对于他来说，江阮这个妈妈是陌生的。
陌生是应该的，江阮没有怨言。
她不能贪心，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肯交付。既然已经做出割舍，那就自然而然要承担这些。
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讲道理。
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像只摊开肚皮的幼兽，歪着脑袋往妈妈身边蹭。
江阮伸手将他揽住。
傅煜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对某件事执着的时间有限，没过两天，很快就被新鲜的事物吸引。
软软糯糯的小妹妹暂时消失在每日的话题里，委委屈屈地捏着粉拳，蹬蹬小肉腿，一脚踢开哥哥的梦境，哭得惊天动地。
次日清早，傅煜迷迷瞪瞪地爬起来，飞出卧室，欣喜地扑进江阮怀里。
“妈妈，我梦到小妹妹了！”
江阮无奈轻笑，她快要对此习以为常，最初的不自在也早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那你梦到小妹妹什么了呀？”
小家伙眨着眼睛，说得很认真：“小妹妹软软的，有两个小辫子，还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但是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哭了好长好长时间。”
傅煜像条小尾巴，黏黏糊糊地跟在江阮身后，噼里啪啦说完，又飞回房间换衣服。
进门看见傅成渊在，傅煜亲昵地仰着小脑袋叫爸爸，傅成渊应完他，转而问道：“和妈妈说什么了？”
“说小妹妹。”
意料外的答案。
这几日有关家庭新成员的讨论，傅成渊毫不知情。
他没有参与，江阮也没有主动提，傅成渊自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儿子已经问江阮要过小妹妹。
傅成渊微微挑眉，“你怎么和妈妈说的？”
“……唔，说小妹妹很可爱，”傅煜努力地从领口探出头，瓮声瓮气地问：“爸爸喜不喜欢小妹妹？”
傅成渊没回答他的问题，傅煜自己整理好衣服，坐着穿好小袜子，潜意识张开手，想要爸爸鼓励的抱抱。
小家伙如愿投进爸爸的怀抱，傅成渊抱着他缓缓开口：“妈妈怀你的时候很辛苦，有时候吃不进东西，有时候睡不好觉，要经常去医院做检查，每个妈妈都会经历相似的过程，所以生宝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傅煜听得懵懵懂懂，被这些已经温和化的字眼镇住，不禁有些害怕，“那我不要小妹妹了……我不要小妹妹，我只要妈妈。”
劝说的目的达成，傅成渊安抚地轻拍着傅煜的背，“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很乖。”
傅煜的确是乖的，他不比那些活泼爱动的宝宝，总要闹腾来闹腾去，他翻身或伸展手脚的时候，动作很轻。
偶尔闹得太狠，江阮不舒服，就要冲傅成渊发泄，逮着他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