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女帝游戏攻略 > 第213章 莫嫌旧日云中守10
    林间雾气弥漫,鸟雀争啼,一缕阳光穿过薄雾,映入这青年的乌黑眼眸里,迤逦开淡淡温柔色泽。
    赵玉珩安坐车内,长发微束,眉眼一如往昔的清冽俊美。
    姜青姝仰头望着他。
    他也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那只撩帘的手缓缓下落,手掌摊平,手指修长如玉,伸到她的面前。
    “来。”
    她把手搭上去。
    赵玉珩手腕微微用力,扶着她上了马车,她坐在他身边,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檀香,缠绕在鼻尖,令人心境安定。
    他们近一年未见了。
    这一年,看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然而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她人在皇宫,在最无助懵懂的时期被他陪着一路走来,尚未长成猛虎,身边却再也没有可以倾诉之人,留她一人面对这朝堂的波云诡谲,不得不打磨心性,变得锋芒外露。
    一开始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到如今越发稳重,成了一个真正的君王。
    而他带着女儿隐居山林,虽闲云野鹤、远离纷争,却饱受相思之苦。
    他想她很久了。
    每一刻都在想着七娘现在怎样了,是否按时吃饭,是否还在废寝忘食地处理朝政,若是遇到无可奈何必须妥协之事,又如何排解。
    有时,他看着身边的女儿,瞧她咧着嘴朝自己笑的样子,也仿佛透过她看到笑眼弯弯的七娘。
    他们少年结发,夫妻四年,然而能让他回忆的时间,却不到一年。
    万幸。
    今日终于见到。
    赵玉珩低头,仔细看着眼前少女秀气沉稳的眉眼,她比去年出落得更美了,不笑时双瞳幽深若海,看人的眼神也稍显锋利,透着矜持威严。
    他的七娘又长大了些。
    赵玉珩抬手,手掌抚着她冰凉的侧脸,她仰头看着他,看到对方克制着眷恋和动情的神色,低头轻轻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鼻尖相碰。
    “七娘,你还好吗?”
    “我很好。”
    她抬起双臂。
    他怔了一下,微微失笑,也抬手。
    二人面对面紧紧相拥,几乎贴得没有缝隙,呼吸都喷洒在对方的脸颊上。
    赵玉珩收紧手臂,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她完全拢在怀里,下颌磨蹭着她的颈窝,手掌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温柔,又小心翼翼。
    他好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心口停滞了很久的血液,终于回温,开始流动。
    “听裴大人说,你遇刺了。”
    “不妨事。”她自然不敢告诉他是苦肉计,免得他又说她不爱惜身体,只是故作轻松地仰起头笑道:“不信你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气色也不错,一点事都没有。”
    话音刚落,他就伸出食指,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指腹极淡的脂粉,又淡淡垂睫,瞥向她。
    像是在说,“这叫不错?”
    姜青姝小脸一垮,含糊解释,“好久没看见你,自然是要打扮一番。”
    她今日出宫前特意敷了一层粉,还交代邓漪,最好是要自然逼真,让别人都瞧不出来她敷了脂粉,只要气色显得不错就好了。
    毕竟躺了几日,就算她自我感觉不错,别人一瞧,也会觉得她脸上惨白得跟女鬼似的。
    赵玉珩本来就比谁都在乎她的身体。
    万一见到担心怎么办?
    结果还是什么都骗不过他。
    赵玉珩低眼看着她躲闪的脸,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无奈地笑道:“七娘如今能独当一面,想做什么,也有自己的决断,我不会责怪你,不必紧张。”
    她伸手拉着他,“三郎会心疼呀。”
    他抬起另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将她的小手拢住,“怕我心疼,那就让我看看伤吧。”
    她迟疑了一下,应了下来。
    他往边上挪了挪,让她伏在自己膝上来,小心地除掉她的外袍,将里衣往下拉了拉,看到后背上刀伤,结痂之处在雪白肌肤上格外刺目狰狞。
    她看不到身后,感觉到对方颤动的指尖在上面轻碰。
    “还疼吗?”
    “不疼了。”
    “伤在此处,离心脏很近。”
    “放心,我是天定血脉,有上天庇佑死不了的。”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胳膊,“贫嘴。”
    她才没有贫嘴,就算是游戏里,她遇刺也最多是精力减半,天定血脉就是不会被刺杀死好吗!那是有系统保护的。
    只要不亡国,一切都好说。
    她软声耍赖:“这要是旁人,早该顺着朕的话说朕万寿无疆了,三郎却一点都不给面子。”
    “七娘。”他沉默片刻,郑重地说:“以后不要涉险了。”
    “……”
    “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我。”
    “……嗯。”
    她下巴枕着双臂,闭着眼睛伏在他腿上,懒洋洋应了一声。
    车厢内清净幽雅,很温暖,她家三郎的怀里有一种安全感,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偏了偏头,任他随便碰。
    甚至开始昏昏欲睡。
    很久没有这样安心了,就好像突然穿越千山万水,回到了最温暖宁静的故乡,她短暂地卸下了肩头的重担,不是帝王,不需要思考朝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因为赵玉珩在。
    他只属于她,永远都不会背叛她。
    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声说:“等战事结束,朕也不会为难你父亲,朕只要收回兵权,将神策军和金吾卫都掌握在手里,等朕解决了张瑾,也未必不会重新启用赵氏儿郎。”
    赵玉珩笑着揉她发顶:“多谢夫人。”
    多谢她,是个仁慈的君王,并非将他们利用完了就赶尽杀绝。
    她这么好。
    他一直都知道的。
    姜青姝轻声:“是朕谢谢你才对,皇太女的父族绝不能是罪臣,朕也并不想手染那么多无辜鲜血,若你不亲自出面,朕也不知该如何兵不血刃地解决此事。”
    “……对啦。”她好奇地仰头,眼睛里闪动着好奇的光,“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赵玉珩笑了笑,“不难。”
    当时,赵玉息并没有因为三弟的出现就妥协,因为他认为,如今的赵玉珩和天子是夫妻,更偏向天子,也许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为家族谋算的三郎了。
    哪怕他已经说明了利害关系。
    哪怕他告诉他们,如今调兵,就是中了张瑾的计。
    赵玉息冷笑道:“就算你说中了张司空的计策,那天子呢?祖父已离世,父亲尚在战场却被革职,我们凭什么相信天子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凭什么?
    只凭他一面之词么?让他们相信天子,他们就相信?
    赵玉珩说:“凭我。”
    赵玉息:“……什么?”
    “凭我,在世人眼中已经去世,如今却还敢活着出现在你的面前。”
    赵玉珩不紧不慢地说着,抬眼反问,字字令人心惊:“帝后欺骗了天下人,这够不够做你的筹码?”
    赵玉息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对上那双墨玉般的眼,漆黑平静,令人不自觉信服。
    “兄长有无数机会说出这个秘密,便是现在把我抓出马车,让外头的将士看看我是谁,天下人自然就知道,君后赵玉珩并未死,张瑾得知我活着,亦会千方百计杀我。”
    赵玉珩抬眼,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够么?”
    这够吗?
    赵玉息不信天子,但赵玉珩既然出现在此处,便是代表天子先信任赵家。
    皇帝做戏隐瞒实情,可以找个能说服人的借口搪塞过去,可这件事,足以令张瑾震怒、令赵玉珩送命。
    这太够了。
    赵玉息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声攥紧,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他叹了一声说:“罢了,三郎,我相信你。”
    赵玉珩料到会是如此,微微颔首。
    他从不愿意赌,无论做什么,皆是有十足的把握才动手,若论攻心之术,从来无人能敌过赵玉珩。
    兄长这边被说动后,其他人便不难解决了。
    赵家不会向天下人透露赵玉珩还活着的事,除非他们想得罪女帝害死全族人,但即使这样,赵玉珩并未告知他们他还有个女儿。
    而自达成交易开始,三代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赵氏一族,便正式退出权力纷争。
    当年的赵柱国,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然而历朝历代,已有太多兔死狗烹的例子,赵玉珩早就料到赵家会有衰败的一日,能被这样善待,已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结果。
    赵玉珩详细告诉了姜青姝前因后果,便拢好她的衣裳,把她重新抱在怀里,在她耳侧柔声问:“要不要去看看朝儿。”
    他们的女儿,乳名朝儿。
    姜令朝。
    朝,有“一日之始”、“天”之意,他们的女儿注定会继承她母亲辛苦守护的江山,成为新的天下之主。
    有三郎亲自教导,姜青姝也相信女儿能继承他的品性、才能、智谋,三郎此生的遗憾便是没有踏入朝堂,亲自治理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
    但他的妻女都会完成他的夙愿。
    她抬眼,“好,一年没见,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他笑,“生得有几分像你。”
    “那剩下几分呢?”
    “自然像我。”
    他抱紧她,静坐着唤外头的许屏,许屏和裴朔一同驾车,朝远离京城的方向驶去。
    赵玉珩住在清幽无人的山间,一个小院子,两间屋子,清冷寂静,人烟稀少,山下只有些许樵夫,皆被暗中打点过。
    姜青姝看到女儿时,稍稍恍惚了一下。
    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眼尾上扬,眉骨生得优越,见人就咧嘴笑。
    虽然还未张开。
    但眼睛隐隐已有些像她,鼻子嘴巴有些像他。
    这要是再大些带回宫里,单看这长相,估摸着旁人就猜的出来是她和谁生的了,都不用怀疑是龙种。
    小丫头早已开始瞒珊学步,只是歪歪扭扭地像小企鹅,看到赵玉珩回来时,就朝他扑了过去。
    “……爹!”
    她奶生奶气地唤着,一把笨拙地抱住赵玉珩的腿,仰起头,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人,好奇地歪头,朝姜青姝看过来。
    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转,似是很好奇。
    在想着她是谁。
    赵玉珩低眼看着她:“叫什么?”
    小丫头张口就喊,“母、母……皇……”口齿含混不清,但明显也是练习过的。
    姜青姝瞬间怔住。
    虽然这个女儿,于她而言实在是太早、太生疏,简直像是系统送的,当初降生时还险些被她杀了,但一想到是她和三郎的孩子,她心头也软了许多。
    她抿唇忍着笑,问赵玉珩:“她怎么认得我?”
    赵玉珩弯腰,熟练地把小丫头抱起来,嗓音清冽,“我曾教她,若爹爹什么时候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就一定是她的母亲。”
    小丫头已经在爹爹怀里待不住,张开短短的手臂,“母……皇,要……抱抱……”
    简直恨不得从她爹怀里挣脱出来。
    姜青姝连忙伸手接过。
    她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抱都别扭,怕不小心把她摔了,求救似地看向赵玉珩。
    赵玉珩被这一幕逗得笑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伸手帮她,“这样……”
    他握着她的手腕,还在教她怎么抱女儿,小丫头却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亲昵地在她颈窝里蹭,显然,对撒娇已经轻车熟路。
    “母……抱……母皇抱……”
    “好啦好啦,母皇抱着呢。”
    姜青姝被她蹭得痒呼呼的,心越来越软,简直化为了一滩水。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赵玉珩看着妻子抱着女儿笑盈盈的模样,也不禁微微一笑。
    有此妻女,夫复何求。
    日复一日的等待,为的也不过是这一刻。
    念及她还有伤,赵玉珩不舍得让她太累,只让她抱了一小会儿,便在女儿的哭闹声中强行揪着她的衣领子,把她提溜回来。
    小丫头还在空中倔强地蹬着腿,非要母皇抱,被她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屁屁,便老实地不动了。
    姜青姝扑哧一笑。
    “想不到三郎带孩子这般有一套。”她一边稀罕地瞧着,一边打趣。
    赵玉珩无奈,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天天只顾着奶孩子,就算一开始再怎么手足无措,后来也轻车熟路了。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朝她伸手,“走罢,我们进屋。”
    “好。”
    她把手递给他牵着,一家三口进了屋。
    赵玉珩的住处一向干净简单,与他从前曾住的凤宁宫一样,除了书便是琴,阳光直照着书案,窗户前开了一条细缝,时有缥缈花香随着风吹进来。
    好像瞬间回到了从前。
    姜青姝挨着赵玉珩,二人安静地说着话,聊这一年来的种种,只是聊着聊着,他低眼看着她明亮有神的双眸,情不自禁地低头。
    她似有所感,抬头望着他。
    这一吻绵长而深刻。
    她闭着眼,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肩,心跳越发加速,赵玉珩逐步侵入她的领地,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令她无处可逃。
    他的衣摆拂落,带着入秋的清寒之气,只是眼底的温柔格格不入,好似暖春的微风。
    她身子渐软,往下倒去,放松地平躺在床榻上,他俯身撑在她身边,又低头细细吻她的眉心眼角。
    手掌摩挲着她的腰肢,彼此的体温隔着衣衫,清晰极了。
    他垂睫低叹,“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七娘今日不便,不能令我一解相思。”
    他顾忌她大病初愈。
    她用手指勾他袖子,步步引诱,“没有关系,我相信你有分寸,好不容易见一次,我也很想你……唔。”
    她话音未落,眼前的男人又如疾风骤雨般地吻了下来。
    他双手紧紧扣着她的双手,这一次没有温柔的克制,只有义无反顾的爱意,直令她丢盔卸甲,眉尖颤抖,四面涌来断断续续的情潮,好像一团温暖的云包裹着她,让她就此深陷其中。
    “……爹……抱……”
    快要忘了身边还有个女儿,赵玉珩喘息平复,复而抬眸,眼底竟有些充血般的薄红,他沉着眸子拎起小皇女走出门,递给外头的许屏。
    “看好她。”
    “哎,是。”
    许屏忍笑着接过,看着殿下转身回屋,背影竟有一丝急切,想必要与陛下独处好些时辰。
    真好。
    许屏抱着小皇女,抬头望了望天空,笑叹一声。
    真好啊。
    上苍仁慈,让他们并未阴阳相隔。
    还望年年岁岁如今朝,让帝后在一起的日子久些、好好地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