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女帝游戏攻略 > 第203章 崔弈9
    竹君崔弈落水而亡了。
    据说,事发当夜,东宁宫本早早熄了灯,宫人也照例去歇息,守夜的宫女却突然发现竹君不见了,他们慌慌张张地寻到御花园,才在河里发现了竹君的尸体。
    当时所有人都吓得腿软,东宁宫宫人慌慌忙忙地去通知陛下。
    关于竹君是为何落水,众说纷纭。
    有人说,竹君那日白天就一直在寻找丢失的玉佩,甚至还去陛下那儿找过,他一定是迟迟没有找到玉佩,挂念生母的遗物,所以半夜才出去寻找,谁知晚上黑灯瞎火的,当夜又下过下雨,泥土湿滑,这才不慎落水。
    这大概是最能安抚人心的说法。
    后来,有人发现竹君落水的岸边有着混乱的泥土和折断的花枝痕迹,看着不像意外落水,于是有一种说法悄悄地传出来,说竹君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谁最想除掉竹君?
    所有人能想到的,只有景合宫的贵君。
    但不管事实是什么,很快,这样的流言就被宫正司迅速镇压下去,没有人敢提及此事。
    女帝听闻竹君出事,震惊且惋惜,当夜亲自赶去了御花园,并大发雷霆,严惩了照顾竹君不周的东宁宫宫人。
    崔令之前几日一直沉浸在儿子受宠、赵澄快倒台的得意中,本以为他们崔氏一族要出一位君后了,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
    却骤然听闻儿子离世的消息,崔令之难以置信,险些急火攻心。
    据说,崔令之年迈的母亲沐阳郡公听闻此事,更是生生悲痛得晕了过去。
    崔氏一族上上下下,皆是人人措手不及,伤心痛哭。
    崔弈生前,作为儿子、孙儿、亦或是兄弟,皆是从无错处,崔族人人皆喜欢他,崔令之更是最看中、疼爱这个儿子,亲自教养他长大。
    四郎怎么就没了呢?
    崔令之后来听闻前因后果,在府中拍桌怒叹:“四郎秉性如何,我岂会不知,他绝非鲁莽心机之人,仅仅为了寻玉佩便失足落水?荒谬!定是有人……定是有人要加害四郎!”
    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崔令之惊怒交加,几乎要当场不顾劝阻进宫面圣,求皇帝千万不要揭过此事,一定要找到害死四郎的真凶,如此四郎才能真正瞑目。
    可他的二弟——户部尚书崔珲,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对他说:“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你便是进宫,便以为陛下会听你之言么?眼看着四郎就离后位就只有一步之遥,是谁不想让他封后?”
    是谁?
    是赵澄。
    甚至可能……是皇帝。
    崔令之身子晃了晃,没站稳,往后仓皇地踉跄了一步,被其他子女们慌忙扶住。
    崔珲不敢直言,在一边面露痛惜无奈之色,双手攥拳,喃喃道:“若是姓赵的,我们自会将他全族碎尸万段以为四郎报仇!但若是……那位,那又怎么办?”
    毕竟他们崔族背后是司空。
    小皇帝会愿意让张党势力更进一步吗?
    如今的小皇帝,到底是真的温柔无害,还是只心黑无情的笑面虎,他们心里也有所察觉。
    崔珲所想,极有道理。
    心思敏锐的大多数人,都会像他这样去看待这件事。
    ——只有针对张党的人,才有动机去杀害崔羿。
    这才是张瑾毫不犹豫杀崔弈的原因。
    位极人臣,登峰造极,张瑾这么多年来,杀伐之刀皆快如雷霆,从不给任何隐患滋生的机会。
    谁会觉得是他杀的?
    崔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临死前根本没有抵抗,他只是朝着家的方向磕了磕头,权当还生养之恩,便从容地闭了上眼睛。
    处理完崔弈之后,张瑾的人很缜密地布置好了御花园周围,暗中看着一切水到渠成之后,便回来复命。
    当夜,张瑾一直负手站在书房的窗前,神色漠然,正一品规制的紫色官袍盈满月光,衬出满身冷清。
    有人很快回来复命,单膝跪地道:“大人料事如神,竹君临死之前没有抵抗,看似已万念俱灰,实则却暗中留了讯息让人知道是大人杀他,我们的人谨记大人叮嘱,多有留心检查,已经销毁了他所做记号。”
    张瑾淡淡“嗯”了一声。
    他身形一动不动,平声问:“让你们布置好的线索,可都完成?”
    “回大人,都做好了。”
    那人沉声道:“那个叫阿满的宫人,也已经处理干净,若是细查,崔尚书必会以为是赵贵君买通阿满杀竹君,事后贵君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才杀了阿满灭口。”
    不错。
    张瑾淡淡阖眸,没有说话。
    他一向考虑缜密,要杀个人,如何杀,杀了之后如何利用,自然心里都有数。
    只不过,这次算突发情况。
    本来张瑾并未决定要杀崔弈,哪怕不止一次地觉得崔弈碍眼。
    在天下人眼里,崔羿是和她结成了夫妻,这是张瑾永远无法求得的东西,让他实在嫉妒不已。
    但他却清醒且理智地明白,崔弈是一步好棋。
    但崔羿偏偏就看到了不该看的,就别怪他杀了。
    张瑾这次,算是被感情所误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留下后患。
    “赵贵君一向针对竹君,近日见人人偏向竹君,更视之为威胁,但赵澄此人,智谋胆识都有所欠缺,不敢就这么对付崔弈。”
    “所以,能让他狗急跳墙痛下杀手的契机,自是他知道了崔弈前些日子在太医署调查他。”
    张瑾回过身,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语气平静地说着。
    对方低垂着头,将司空的话一一记下。
    只是他们不解:“说不定崔尚书会怀疑是皇帝……赵家出事已是时间问题,如果崔尚书因此恨上皇帝,对大人不是更有利?大人怎么不栽赃给小皇帝?”
    张瑾冷冷说:“你们只需听令,不要多嘴。”
    “……是。”
    他们退下了。
    黑云无声无息地流动,逐渐遮蔽住了月亮,最后一丝光也终于隐没下去。
    张瑾静静立在黑暗中,久久未动。
    为什么不栽赃给她?
    他要的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即使是她也无法撼动,他深知只有这样,才不会粉身碎骨,亦不会被她推开。
    至于内心深处又有何不舍不忍,他已无暇去细究。
    ——
    戚容在太医署日复一日地忙碌,忙里抽闲下来,便沉浸地读着手里的医术,时常一读便到了深夜。
    所以,当陛下派人紧急召她,说是竹君溺水没了气息时,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前不久还和她谈笑风生的人。
    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这么突然。
    戚容愣了很久,不确定地抬头,“你刚刚说什么?你说陛下的竹君……”
    那人点头,悄悄压低声音:“就是刚出的事,竹君被人发现在御花园的池塘里……传讯的宫人说,陛下正在御花园发好大的火……陛下此刻召你,快别磨蹭了……”
    戚容手中的书应声落地。
    她连忙捡起医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手指摩挲着已经微微泛黄的扉页,心里却有些乱了起来。
    她不敢犹豫,和其他几位夜里值守的太医一起,连忙赶去了御花园。
    那边正被禁军团团围住,无数宫灯将整个黑夜照得犹如白昼,少年被水浸透的身躯苍白冰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
    人已经没了。
    事关皇家颜面,自然不能召刑部仵作来验尸,只是让这些太医瞧一瞧来,断明死因,确认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另有隐情,也算是给崔族一个交代。
    几位太医一致确认,竹君的确是溺死的。
    并且身上没有其他伤。
    很像意外跌落,女帝心力交瘁地闭着眼睛,拂袖让几位太医都退下,戚容也退了下去,心神不定地走了很远,却忽然脚步顿住,低声喃喃道:“不对,竹君的……玉佩呢?”
    她记得竹君曾亲口说,玉佩对他很重要。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丢失过一次的珍宝,应该更加小心重视、不会再离身片刻才对,可戚容却发现,玉佩没有在他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戚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立刻奔去了东宁宫。
    那时的东宁宫,因为竹君出事也已经被禁军全部包围,戚容看到禁军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转身又朝着御花园奔去。
    她径直去找陛下身边的邓大人:“邓大人……我怀疑事有蹊跷,竹君身上没有玉佩……那个玉佩丢过一次,很重要……”
    她说话颠三倒四,明显心里也没有把握,但即使这样,戚容也不愿意放过一丝线索,也许竹君是被人害死的,也许她可以做一些什么。
    邓漪被她拉住,听她这么说,目光骤然幽暗起来,心里闪过无数算计权衡。
    邓漪平静地止住她的话,温和从容道:“戚医监莫激动,你也许不知道,竹君之所以身上没有玉佩,是因为他的玉佩刚丢失,他也正是因为寻找玉佩才落水的。”
    戚容一怔:“是、是吗……”
    邓漪重重点头。
    “我知道此事太突然,何止是你,连我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邓漪拍了拍戚容的手背,低声说:“也许如你所想,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但若没有把握,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戚太医以后不要说了,当心惹祸上身。”
    邓漪这是在善意提醒她,别管这件事了,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戚容垂睫:“多谢邓大人提醒,是我……太过莽撞。”
    戚容离开之后,邓漪就将戚容方才反常的一举一动,悄悄告知了陛下。
    姜青姝皱眉:“玉佩?”
    没有消息说崔弈找到了丢失的玉佩,所以他身上没有玉佩,没有人觉得奇怪。
    崔弈自然不会把玉佩弄丢两次,灼钰拿走玉佩,只是为了引崔羿回去看到那一幕,目的达成后,按理说,灼钰不至于把玉佩扔在什么难找的地方。
    姜青姝沉思许久,对邓漪说:“叫梅浩南过来。”
    “是。”
    片刻后,梅浩南过来一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姜青姝缓声道:“你去暗中搜查东宁宫,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找找有没有竹君随身的玉佩,记住,此事除了你和朕,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臣遵命。”
    梅浩南转身离去。
    约莫半日后。
    梅浩南来紫宸殿复命,说是在找到了竹君的玉佩。
    那玉佩被埋在竹君寝殿的花盆里,玉佩之下,还留了一封书信。
    书信上是崔弈的字迹,遣词造句俱也是他的风格。
    他在信中写了很多,提及是张瑾利用了他和父亲,还要过河拆桥杀他。
    从头至尾,他没有提姜青姝。
    心思玲珑的少年万分清楚,既然写信让父亲看清司空,那女帝便是家族剩下唯一的选择。
    也只有她能对付司空。
    崔弈绝不是忍气吞声之人。
    就算是死,他也要拼尽全力留一手,不会让害他之人好过。
    张司空的人以为销毁了他留下的信号,却不知道那只是幌子,崔弈留了这一封书信在暗处,搏一搏会有人发现它。
    姜青姝将那封书信仔仔细细地看了,沉默了很久。
    “崔弈的确聪明。”她叹了口气,神色也有些惋惜:“朕没办法信一个如此听家族话的人,变数太大。否则,朕又怎会容不下他。”
    那日,崔弈忽然转身,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少年绝望的目光,她看懂了。
    但她没有救他。
    他似乎也看懂了,并没有说什么,只强忍着难过留了一句:“陛下今后要……好好保重。”
    细数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与崔弈相处时,姜青姝总是很放松舒服。
    她喜欢听他吹笛,也喜欢喝他煮的茶,她知道他是在刻意效仿三郎,却不曾告诉过他,就算不模仿,他也是个不错的儿郎。
    崔弈哪里都好,偏偏对他爹言听计从,还干政了。
    姜青姝收好信纸。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以贵君之礼,好好安葬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