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百官如此,功侯贵戚那就更不必赘述了。
朝臣百官谋私利,起码还得『优先为宗庙社稷做贡献,牟利只能是顺带』,实在求不得,只为国家做贡献也不是不行——好歹赚个好名声。
但功侯贵戚二世祖们,可不跟你讲这么多。
什么体面不体面、名声不名声的,早就被这些个二世祖们,给丟去九霄云外了。
——真当『紈絝子弟』四个字,是说著玩儿的不成?
到了能谋求私利的时候,別说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哪怕是挖国家墙脚,只要风险別太大——甚至只要是『有机会不被逮』,他们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想当年,刘荣皇长子之身,亲自主持平抑关中粮价,来作为自己能否获立为储的最后一次大考;
结果怎么著?
这帮蠢货,为了那百八十万钱,三五万石粮食,不也是毫不迟疑的,把即將搬进太子宫的刘荣给得罪死了?
后来东窗事发,刘荣要提刀见血了,这帮人又恬不知耻的站出来,说是只要刘荣放他们一马,他们就愿意支持刘荣做太子。
呵;
说得好像刘荣的太子储君,是他们这些个二世祖颁詔册立似的……
言归正传。
事实上,对於这些贵族二世祖们『谋私利』的举动,汉家的歷代天子——包括刘荣之內,其实並非是完全排斥的。
因为正如上文中,提到朝臣百官谋求私利一样:谋私利,本质上並不和国家利益完全衝突。
或者应该说,谋求个人利益,有许多种不同的方式。
有通过损害国家利益,来『劫国济己』的;
有既不损害国家利益,也不为国家做贡献,单纯只是充实腰包的;
自然,也有既能为国家做贡献,也能为自己谋利益的『双贏』模式。
事实上,汉家对於功侯贵戚的態度,本就是如此。
——每当战爭爆发时,汉家都要求功侯贵族们自掏腰包,自己组建亲军,出征协助朝堂平叛。
从朝堂中央的角度而言,这是为了將发动军队的成本,部分分摊到这些『领主』性质的功侯身上,迫使他们为国家做贡献;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这其实也是给了功侯贵戚建功立业,获取武勛、封赏的机会。
毕竟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私兵、家將,甚至在战爭爆发时私自组建军队,配备制式武器出征参战的。
很简单的道理;
在战爭爆发时,底层民眾要想分得一杯羹,首先需要通过汉家严苛之际的兵源选拔。
侥倖通过选拔,成为军队的一份子了,也不过是配备长剑一柄、长戈一桿的马前卒、阵前兵。
真到了战场上,敌我双方成千上万人,面对面战成几排,然后嘘嘘靠近;
抵达三五丈的距离了,就开始平端手中长戈,朝几丈外的敌军无差別突刺。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版本的绞肉机。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先登陷阵,什么斩將夺旗——活得下来再说。
哪怕活下来了,也还得和左右袍泽理论理论:这弹了一地的敌军尸体,哪个是你捅死的,哪个是我捅死的;
甚至同一具敌军尸体上,哪个窟窿是你捅的,哪个窟窿是我捅的,谁捅的位置更要命一点,这颗首级更应该归谁……
反观这些自备粮草弓马,自组私军出征的功侯贵戚,那装备是要多豪华有多豪华。
什么弩机,乃至大黄弩这样的大杀器,都能在战时,被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搞到一定数量,並装备到自己的私军当中。
而且,由於这些贵族私军,並不属於官方战斗编制,在战场上无法被轻鬆指挥,所以到了战场上,这些贵族私军,往往並不会被派为先锋。
开战时,敌我双方各自派出前军,也就是几排人平举长戈,且进且退的互相捅。
捅差不多了,其中一方要崩溃逃散了,另一方才会大步推进。
到了这『占据有利』大步推进阶段,到了打顺风仗的时候,这些装备精良的贵族私军,才会嗷嗷叫著冲向战场侧翼,在犄角旮旯捡人头。
而且,由於这些贵族私军,基本都是自幼接受训练,装备十分精良的『准职业军人』,並且在战场上,被贵族们无比珍惜,甚至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就使得这样的贵族私军,总是能拿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损比。
还是拿当年,吴楚七国之乱的决定性战斗:睢阳保卫战为例。
在睢阳保卫战爆发大约四十日后,由功侯贵戚所组成的贵族私军,开始次序抵达睢阳一线。
然后,他们就和周亚夫一起,在下邑趴到了叛乱平定前数日。
对於睢阳的血战,他们无动於衷;
甚至就连周亚夫所部,在下邑挖掘壕沟、构筑工事,他们都没让手底下的私军贡献一把子力气。
等韩颓当奇袭淮泗口,断了吴楚叛军主力退路的消息传回,睢阳之困得解,吴楚叛军转头朝著周亚夫的下邑攻来,这帮贵族又带著手底下的私军,绕道去了睢阳!
睢阳保卫战打完了,他们带著兵马跑睢阳去了!
再然后,下邑之战也打完了,吴王刘濞弃军而逃,数十万吴楚叛军溃散,这帮贵族才小心翼翼走出睢阳,甚至还三五成群、彼此照应著,自睢阳城往东一路扫荡。
等到了战后论功行赏,那真是好傢伙,都让刘荣看了眼!
功侯贵族报上来的斩获、伤亡、战损,动不动就是:我部百十人,斩首百余级,战歿一人,伤五人,残二人……
每每都是与本方兵力等同的斩获,以及个位数的战损!
要不是彼时,刘荣也恰好在睢阳,且基本参加了整场睢阳保卫战,刘荣都要以为这些贵族,都是人均百战百胜的將帅之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