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他听见了命运本该延续的轨迹。
本来,这里是融合历史与未来的场所,是一段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史诗长卷。墙面上不仅记录着已登基的凤凰王,也刻下了那即将登基的王名。描绘了奥苏安尚未书写的未来,那些未曾发生的战役,那些奇迹的萌芽,精灵种族的复兴与荣耀,乃至那场终将降临、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终极之战——都曾清晰铭刻其上。
曾经,一切都在此地显现,曾经,未来与过去同样真实。
但现在,这一切消失了。
未来,消失了。
墙壁之上,那些关于未来的段落悄然褪色,线条断裂,符文沉寂;歌声也随之渐弱,最终归于无声。唯有『已然发生』与『正在进行』仍留在原地,孤独地守望着这座厅堂的余辉。
达克乌斯当然明白原因。
他知道,这一切的改变,源自他自己的行为。
他的出现,他的选择,他在过去岁月中所推动、所撕裂、所抗拒的一切,正不断地在重塑着时间与命运的整体结构。
当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墙壁上的记录便开始震荡,符文的脉络逐渐扭曲,未来的波动不再稳定。随着他步步深入,影响变得愈发深远,直到如今——未来,无法再被记录。
不是因为未来消失,而是因为它已经不在既定。
他改变了那个既定的轨道,神明与古圣共同编织、曾被认为绝不会偏移的路径。
他……打破了既定的命运。
这并非夸大其词,而是事实。
这座日之厅曾见证无数王朝的更迭,却从未如此沉默;它曾记录过星辰坠落、诸神之战,却从未漏记半字。而现在,它无法继续书写未来,因为未来已经脱轨,不再是『将要发生』的映像,而是『可能发生』的分岔,是多条混沌奔流的支路,是被他一人之力从宿命长河中切断之后,正在重构的秩序。
他的内心格外的平静,因为他早已猜到了这一切。
而现在,他更加确定了。
未来……将由他亲自书写。
而这也让他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压力更加沉重了。
那不是某种单纯的情绪负担,也不是一时的心理波动,而是一种真实的、来自命运洪流中巨大撕扯力量的回响。
他不是旁观者,他是变量,是锚点,是一个扰乱既定剧本的存在。他转过身,看向那面闭合的黄金巨门,他的双眼映着圣焰的光,仿佛在燃烧。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或许……他是自私的?
他并不否认这个可能。
他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干涉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篇章,都在扭曲这场宏大的命运之网。他用手中看似微小的动作,不断撕裂着那片织布,将其重新编制。
他扰乱了原本的大计划,打破了既定的『事情』。或许,在许多神明与先知眼中,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注定会破坏秩序的『意外』。
但如果不这样做呢?
如果他只是站在原地,仰望那些既定的事情,什么也不做,只是见证、记录、沉默地老去……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他的价值是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沿着那条被书写好的轨道走向终点,可以袖手旁观,等待所谓的新纪元自动降临,在那些古圣留下的矩阵与预言中苟活,做一个注解者、记录者、最终接受者。像那些站在时间之外的旁观者一样,冷静地等待宇宙完成它的下一次运转,直到熵的终点来临。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活着的。”达克乌斯在心中默念。
活着的意志,不是为了服从命令而生,不是为了完成他人意图而存在。他不是某场棋局里被安置的棋子,不是神明沙盘中的变数工具,而是古圣遗志的一部分延续。
他存在,是为了行动,是为了决断,是为了对抗。
他知道,他不是为了颠覆而存在,他不是混沌的使徒,也不是命运的敌人,他只是……不愿看着一切重演,看着这个世界在剧本的轨迹中缓缓走向终点,然后迎来新的版本,继续周而复始的轮回——他无法接受那样的未来,准确的说,他接受不了那条时间线中的未来。
哪怕真到下一个纪元报道了,那是也是努力的结果,而不是既定的结果。
统治死亡界的为什么非得是纳迦什,而不是他的堂姐?
在这条线中,说了算的是他!没人可以忤逆他。
是的,他是自私的,但他并不悔改。
随着他一步步深入命运的核心,他开始感觉到变化在酝酿,不仅仅是在这座神殿内,而是在整座岛屿、整片大陆,乃至整个世界的脉络中。
曾经紧密缠绕的时间线开始松动,某些未来的碎片在他脑海中如烟尘般飘忽不定。他感觉得到,那些已注定正被一点点抹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未曾被构建过的可能性。
他能感受到,这种变化已经不是他一人能够控制的了。
火焰中曾有的和声现在变得静默,那些来自远古与未来的低语仿佛在警告、在注视,又像是在等待。他破坏了命运的涟漪,此刻这座日之厅也在因他而改变,黄金墙面上的文字开始泛起细微的游移,仿佛在试图自我修复,寻找新的逻辑去编织这个被打乱的时间系统。
但它们找不到,他就是那条裂缝。
站在这股命运洪流的交汇点,他能看见时间河流中支离破碎的未来碎片。一条未来之路中,奥苏安重燃荣光,精灵帝国再度统一;另一条中,圣火熄灭,大陆沉没,所有种族被湮没于混沌之中。
还有无数条分支,有的美好、有的绝望,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看清……
他曾以为自己是寻找答案的人,现在他明白,他早已成为问题本身,一个悖论的核心,一枚插入轨道的利刃。
他缓缓走到烈焰前方,闭上眼睛,感受那股能量在皮肤表层流动、在血液深处回响。那不仅仅是能量的律动,更像是某种意识的呢喃,一种古老到几乎无法被理解的存在正在注视着他。
他咬紧了牙关,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一刻火焰回应了他的情绪,轻轻跳动了一下,不是物质的反应,而是意志的震荡,是某种超越了语言与形式的共鸣。
脚下的黑曜石开始微微震颤,圣焰中心浮现出淡淡的身影,那轮廓模糊而遥远,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与凝视。那是某种回应,也可能是一种警示,或者说,是一种提醒,你已经改变了太多,现在是时候接受改变的代价。
达克乌斯注视着祂,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个迟疑的念头。
“我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这念头冰冷而沉重,如同一道裂痕,从他信念的深处裂开。但这份迟疑只停留了片刻,便如被圣焰焚烧般蒸发殆尽。他曾迟疑,他也曾动摇,但最终,他依旧选择了那唯一他能控制的东西——前行。
“第二帝国……”他低语,随后摇头,自我更正,“不是,是第二条线,在这条线中,我要做的更好!”
他睁开眼,眼中燃烧着与圣焰无异的光芒,坚不可摧,也无法熄灭。
“我们走吧。”
他转头看向卡卓因与萨里尔,说完,他最后看向周围墙壁,那些原有的文字、符文在闪烁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图案,一个星座的浮影悄然浮现。
他露出了笑容,笑容平静却深邃,他知道这个星座代表着什么!
随后他发出嗤笑,无奈摇头,他不喜这种全靠猜,只能我说你听的对话,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反而乐在其中?他似乎被同化了?
他转身,将右手高举,竖起中指。
接着,他走出圣室,每一步都显得愈发沉重,步履间似乎也多了某种慎重与决然。他不再只是走向下一段旅途,而是在行走中押上整个世界的赌注。
走出空间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海平线,只剩下金红色的余晖将天边晕染成一片温柔又苍凉的暮色。晚风穿越石柱之间,带来远方海潮的低语,那声音仿佛从时间的尽头而来,如梦似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他下一步行动的决定。
“你还好吗?”卡卓因望着他,语气复杂而关切。
“很好,非常好!从来没这么好过!我们该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