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依当然能够听出伊素这话里的刻意，她环视了一眼四周，没有再去和伊素互呛了，一声不吭地跟在伊素后面。
伊素拎着她的新款爱马仕走在前面，就连走路她都对自我要求极高，明明高跟鞋的跟很高了，稍有不慎很容易摔，但是伊素就是脊背挺得直直的，任由着鞋跟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林小依看着她那个鞋跟就觉得有压力，一如她被伊素牢牢掌控的青春期一样让人压抑。
“到了。”伊素轻声道。
林小依愣了一下，她和伊素所处的位置就在这个小区的一个老年活动中心，她一眼看去，也只能看到几个老人零散地坐着。
她轻微皱眉，眼神略带审问地看向了伊素，即便她尽量控制着，但那眼神当中还是充斥着怀疑和失望。
“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是沉不住气？”伊素慢条斯理地说道。
她一贯是这样情绪不会崩坏，但是温柔的语气间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伊素见她还是沉默以对，她忽然也没觉得没劲了，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点开了免提，握着电话的手放在了她和林小依中间：“到了，你在哪儿？”
“我马上到。”电话里有一个中年男声。
“还要多久？”伊素有些不耐烦，她抱怨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女儿要来见你，我们都到你楼下了，你怎么还能迟到呢？”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控制情绪。
“三分钟就到。”对方直接跳过了解释，也没理会伊素的抱怨回答道。
“好，你靠谱一点。”伊素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林小依忽然有些紧张，她背过了身去，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她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她抬眼看了伊素一眼，唇瓣动了动，不安地掰动着手指头。
“他……”林小依有些迟疑地开口。
“等他来了，你不就见着了吗？”伊素猜中了她的心思，卖了个关子道。
林小依看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总觉得有些微微的不适，但是她又不能真的对伊素怎么样。
终于，林小依看到了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七八岁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朝着她和伊素走了过来。
林小依就是看他的第一眼，她的直觉就觉得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他的苍老和伊素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老一些。他穿的深蓝色的蓝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棕红色的条纹马甲，衬衣有些大，看起来并不合身，但又有点新，应该是为了见林小依特意换上的一套衣服。
他的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小依，把小女孩从身上放了下来，手局促地交握着。
小女孩看向林小依的眼神好奇又带有警惕，她有些害怕的往男人身后躲，又怯生生地从男人身后探出一个头。
“你是来和我抢爸爸的吗？我不会让你抢走爸爸的。”小女孩用奶糯糯的声音说道。
这么小的孩子三观都没有建立，很明显是有大人教她，或者在她跟前说了什么。
小女孩的这话一落，男人就满脸涨红，略带愧疚地看着林小依，有些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小依，你妹妹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说完，又弯着腰无比宠溺地俯身对小女孩道：“爸爸是怎么教你的？对姐姐是不是应该礼貌一些？”
“姐姐……”小女孩瘪了瘪嘴。很是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又很是别扭地转过了头去。
林小依是一个成年人了，她自然是不能够去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但她还有些不太能接受妹妹这个称呼，小女孩的眼睛很亮，她紧紧地抱着男人的大腿，似乎是真的很害怕自己的爸爸被人抢走一般。
以林小依的聪明，不难猜出小女孩为什么会跟随父亲一起出现，她也知道这不怪伊素。
她有些牵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
伊素也没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重组了家庭，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导致她并没有带什么见面礼。
虽然林小依觉得小女孩的那声“姐姐”叫得极其不情不愿，而她拥有着完整的父母，却是林小依的童年里从未拥有过的。
出于那点微妙的血缘关系，林小依还是略有些紧张的将为了搭配今天的衣服而戴的潘多拉浪漫雏菊项链取了下来，戴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
或许是小女孩看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有些紧张地摸着胸前的小雏菊，眼神虽是怯生生的，但是又带着一股不带掩饰的喜悦。
她灿烂对着男人一笑：“爸爸，这是姐姐送我的。”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眼神中都是爱意：“既然是姐姐送你的，那你就收下吧！还不快谢谢姐姐？”
“谢谢……”小女孩的脸泛出了一丝笑容。
对于“爸爸”这个称呼，林小依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心中默念过很多次，但真的看到他的时候，却始终如鲠在喉。
“不客气。”林小依语气清淡地说道。
“小依……”男人的神色似乎有些动容，看着她满脸的欲言又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小依尚还没有回答，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你怎么能不好呢？你妈妈的事业那么成功，你跟着她也不会吃什么苦。”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她这些年的确没有在生活质量上吃过苦，但父亲一直都是她成长中缺席的角色。
但是，他用不曾吃苦这样的话，轻而易举就把了他这么多年缺席的事情给掩盖过去了。
“还是别站着说话了，找个地方坐坐吧！”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伊素说道。
林小依用询问似的眼神看向了男人，男人这才点了点头。随后，他牵起了小女孩的手，和小女孩一起上了伊素的车。
伊素去的地方一贯都是文艺又难找的地方，价格自然也很不低。
果不其然，男人一坐下后，环视了一眼四周，就又变得仿佛如坐针毡一般，他问伊素：“是不是有点破费了？”
伊素看了他一眼，敷衍地笑了笑，随后叫来了服务员，熟练地报了几个名字。
小女孩忽然看到了旁边桌的小蛋糕，忽然就指着蛋糕叫了起来：“我要吃那个，我也要吃那个。”
她说完，眼睛很是机灵地看向了林小依，她似乎是笃定了林小依一定会给她买一样。
“嘉宝，不能这么没礼貌。”男人赶紧劝阻。
这个名字倒是让林小依有些诧异，她理解成了家宝，大概，小女孩才是被众人都宠爱的那种小女孩。
林小依不太喜欢这样的眼神，她佯装在看菜单，低着头就道：“那就再来一个布朗尼小蛋糕。”
“小依，这……”男人满脸的羞愧，他忽然一巴掌打在了小女孩的胳膊上，“出门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怎么能对姐姐这么不礼貌？”
小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林小依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她看向了男人。
“没……没关系的。”她扯出了一抹笑来，她又看了一眼服务员，“先上甜品。”
小女孩很会察言观色，她瞬间就止住了哭泣，赌气地看了一眼男人，气呼呼地抱着手臂转过了身去。
男人满脸歉意地看着林小依：“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