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道叩长生 > 章四十九 燕婧公主
    回到方晋北安排的住处,秦二盘膝操持课业。他并未夸大,一旦这支队伍成功组建,他有信心能够三日内破敌。此番前来帝都,既然打的是晋身扬名的主意,行事自是越高调越好,哪怕这样做或许会凭空惹出祸患。

    三日,一千军卒,初出道门的毛头小子。

    秦二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元气运行诸天,他开始呼吸吐纳。良久之后,心中有感,忽地张嘴吐出一口白雾,白雾变幻,如龙似虎,围绕着他盘旋一阵,而后又从他的鼻间钻入体内。

    他缓缓睁眼,眼中精光一闪。

    画皮境!

    他处于游气境大圆满已有月余,前几日体内的元气便有膨胀之感,到得此时,终于突破那层屏障,迈入画皮初境!画皮初境,元气自气海内散出,进入周身皮表,使其发生微不可查的变化。他的皮肤在元气的作用下变得更为白皙红润,宛如婴孩的手臂,面貌也更为俊朗,有清微出尘之意。

    但最让秦二激动的却并不是这些。

    他翻身而起,自屋内找出一把小刀,犹豫了一下,而后脸皮抽动地割在手臂上。但预想中的痛楚并未出现,小刀割下去的一刹那,皮肤四周潜藏的元气自动向那一点聚集,令他仿佛割到了铁块。

    他不禁大喜,改割为砍,寒芒划过,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朝左手臂看去。

    左臂上,小刀挥砍处留有一道白印,不过并未破皮,也未见血。

    秦二满意地点点头,画皮境,他的身体依然能够抵挡普通成年男子的全力一击,并且分毫不伤。而后他又以要泡澡为由,让守候在门外的侍女差人打来温水,而后他将自己整个人全都埋进浴桶中。

    一息、两息……无数息!

    在水中,他的皮肤泛出一层淡淡的白芒,这层白芒能够自动分离水中富含的氧气,以供给他的身体。这种供给是源源不断的,因为水面始终会暴露在空气中,原则上,只要他体内的元气没有耗尽,他就能一直处于水中。

    测试了水,顺便洗了个澡,让侍女进来收拾了后,他便唤出符盘,画了个火符印。

    为了不引起惊慌,他将火符印的威力控制到很小的范围,几乎就如灯烛一般,然后用手指去触碰燃烧的火焰。

    嗯……没什么感觉……

    细看之下,一层薄薄的元气正将他的指头包裹,阻隔了火焰的烧灼。不过,这仅仅只是普通的火符印,所召唤出来的火苗与寻常火焰并无任何区别。于是他再次画符,火焰逐渐转变成为金黄,只是数息,他便吃痛地缩回了手,随即熄灭火焰。

    看来对修士的作用十分有限。

    不过秦二已经十分满意了,这总归要比在游气境时什么保护能力都没有的要好,况且这还仅仅只是画皮初境,到得大圆满境界,阻挡比自己修为低的修士全力一击根本毫无问题。

    念及此处,他便再次盘膝打坐,吸取天地灵气。

    待到第二日,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起身用罢早饭,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来人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而入。

    “我刚下早朝,快,燕婧公主想要见你。”

    “燕婧公主?是谁?”

    秦二满头疑惑,他看见方晋北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当是疾跑所致,因此可能真是燕婧公主想要见他。昨日他提出需要一千编制的时候,他想过方晋北可能做不了主,需要向上面奏请,但他以为会是仙掌司掌司,或者国师,却没想到方晋北竟然直接找到了宫里的贵人说话。

    这就有些麻烦了。

    但凡是封建王朝,无一例外,这宫里的事尽皆错综复杂,一层层关系比那蜘蛛网都还要密。今次去见了燕婧公主,很可能就是站队。站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站错了,最后稀里糊涂地被人给针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虽发问,方晋北却不容他迟疑。

    “她是谁上车后我再慢慢与你细说,现在公主正等着,咱们得尽快。”

    抓住他手腕半拉半拖地穿过走廊,来到大院外,上了马车,便直奔皇宫而去。这辆马车很是奇特,四周都用黑色的布罩着,从外面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这让秦二心里更是沉了沉,仅从这一点来看,燕婧公主的处境恐怕堪忧,否则做事必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生活会不尽如人意,那些突兀的,在料想之外的,会带来痛苦、悲伤亦或者欣喜的情绪。眼前的燕婧公主便是如此,初闻时,他只觉得是突然多出来的麻烦,等得车行了一会儿,他又展颜一笑,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

    方晋北自拉着秦二上车后就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这个年轻人,年纪还如此小,像他这般大小的年轻人,在京都中恐怕还在蹴鞠赛马、饮酒作乐,若是风流些的,侧卧美人膝也未尝不可——郦阳不缺美人,京都更不缺美人。但他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初见时胆大得要命,这几番接触下来却又觉得胸中颇有谋略,虽说那“三日可破”的豪言壮语未免太过于夸大了些,但即便是这样的豪言壮语,在京都这个地方,却也是很少听到了。

    他不禁回想起师弟颜七写的推荐信。信上说秦二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天资聪颖,谦厚温和,颜七已收他为衣钵传人,希望他这个做师叔的能全力相助。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慨,师弟被上一个衣钵传人伤了心神,萎靡不振了多年,本已打算从此不再收亲传,但现如今却亲自打破了当初的誓言。

    他当然知道这对颜七意味着什么。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是颜七孤注一掷的决定。

    只是……他方晋北当的官儿,在京都以外看来大得很,在京都以内,却实在算不得多大。虽说在仙掌司总署大院内办公,统领西、南各事,但其中艰辛与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自己知晓。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前几日陇宣事变,朝堂之上尽皆哗然,圣皇大发雷霆,在背后的千里江山图上泼了墨,骂得袁致胜狗血淋头,并且点儿背的很,圣皇连带着他这个小统领也跟着骂了一通。

    他自是憋着一肚子气不敢乱撒,袁致胜一回去却揭竿而起造了反。

    霎时间,他就觉得好几双眼睛盯上袁致胜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

    但他心惊胆战的同时,也只有羡慕的份。他比不得袁致胜,饶宁山高地远,若是联合朝奉、陇宣、江吴、辛池等地尚可拒兵一战,但他方晋北却是在京都,这个连半夜出恭上茅厕骂了句圣上第二天都会掉脑袋的地方。仙掌司的统领们每年都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下去巡查,只有巡查的时候才是方晋北最开心的时候。在京都,你会觉得自己屁都不是。但出了京都,你会有种自己就是天王老子的错觉。

    他方晋北也不例外,喜欢下基层,做官做到这份儿上,很俗,但却很舒服。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即便这样殚精竭虑、替上面的人鞍前马后,也换不来多少尊敬与重视。真心,这种奢侈的东西,在京都根本就不存在。所以,颜七来的推荐信让他感慨的同时,却也给他出了个难题。

    自己姑且都要自身难保了,如何才能庇护一个小辈?

    虽然这秦二信誓旦旦说“三日可破”,但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了,小到他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去赌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人已老啦,家中子嗣一大堆,他不能赌,更不敢赌。

    更何况,即便“三日可破”,他也无功,只是能求得无过罢了。但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于是思来想去,琢磨了一晚上,他便想到了一个人。

    “燕婧公主,是咱们郦阳年纪最小的公主,今年啊,刚过及笄,性格温润,待人那是极极的好,但却有一毛病,就是下不得床。”

    “下不得床?”

    秦二神情略异,这吃饭还好说,上厕所可咋办?他才不信什么“咱小仙女都是不拉屎的”,是人就有五脏庙,就得屙屎撒尿,管你是谁。所以,这初想起来还颇有意境,再细想后,直觉得……太惨了,瞬间不想去见了。

    “她小时候被东离国的高手潜入皇宫刺杀过,落下了顽疾,双足沾不得地上凉气。待会儿你见到她,万不可太过惊讶,即便现外头春日正煦,公主床榻旁也是煨了火炉的。”

    “但也正因如此,她痛恨东离,一直希望圣上出兵东伐,但圣上一直对此事保持缄默,秦师侄此去,定能得她赏识,这一千兵卒,再怎么也借你了。”

    秦二听得这里才反应过来,这老家伙竟然把自己给推了出去。他略一琢磨,便冷笑道:

    “方统领真是好手段,此事若成,你不仅无罪,还卖了公主府一个人情。若是不成,兵是由公主府出的,跟你仙掌司,跟你方统领,都没多大关系。昨夜……您怕是一宿没睡吧?”

    方统领神色一肃。

    “秦师侄说的哪里话,我方某岂是这种人?实在是院中人手都被调去了陇宣一带,你来之时便已见到了,就连防卫之职运转起来都捉襟见肘,这一千兵卒……师叔实在是凑不出来啊!秦师侄这般说,真是令师叔寒心。”

    秦二撇过头去,不想再与他多话。装,使劲儿装,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心思,老子两世为人还看不透你这点儿骗术?

    他哪里知道,说完话后的方晋北心中却是捏了把汗。方才秦二的话当真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感觉自己心底的那点儿小心思全都被这年轻人看在了眼里,多可怕的洞察力,逼得自己不得不赶紧扯出理由来做盾牌。这种感觉,令他心悸,另一个让他有同样感觉的人,是当今圣上。

    于是他便闭口不言,不敢再多说话了。

    过了许久,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有人敲了敲厢壁,对他们说:

    “二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