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桃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跟刚才仿佛不是一个人一般，让周围站着的学生和师傅有几分嗔目结舌。
这……
这木兆是不是把兆雪和高昔阳的身家记错了？
兆雪可是一个母不详的孩子，根本没有什么可仰仗的。
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方桃直接蹲下身子，抱起面前的兆雪。
“等改日教你防身的功夫，下一次打架就不会被划伤脸了。”
方桃的话让周围站着的学生和师傅都恍若自己在做梦一般。
这木兆平常也看的挺机灵的，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了，愣头愣脑，目光短浅。
“是那种能打得人满地找牙的功夫吗？”
兆雪被方桃抱起来的时候是有些想哭的，但她硬生生的忍下了自己的眼泪。
她是顶天立地要好好照顾弟弟和阿爹的女人，怎么能哭鼻子呢。
“是！兆雪想学什么功夫，师傅都教给你。”
方桃抱着兆雪径直养自己的屋子走去，留下一院子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师傅和学生。
“这人是疯了吧！”
其中一个师傅扭头说到。
方桃都已经离开，高昔阳还用自己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巴，想哭也不敢哭，两个肩膀一抽一抽的。
有师傅走到高昔阳的身边，开口安慰道，平常跟她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小朋友也走了过去，刚才高昔阳跟兆雪打架的时候，她们还在想过去一起教训一下兆雪的。
谁让兆雪那么聪明，每次在课堂上都是她出风头，特别是木兆师傅来了以后。
后来木兆师傅走过来捏了高昔阳以后，高昔阳的这几个小伙伴心中想的却是，她们幸好没有过去凑热闹，不然木兆师傅也要教训她们了。
终于有个人跑过来安慰自己，虽然刚才没有人出头保护自己，但总算是能痛痛快快的哭一顿了。
高昔阳松开自己的小手，开始嚎啕大哭。他松开自己的小手以后，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哇！！！”
“都……都紫了。”
“疼不疼？？？”
“刚刚看木兆师傅没有用多大力气啊！”
“大人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小孩子呢！”
“这会留疤吗？！”
“要不要请大夫啊？！”
“……”
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说着高昔阳嘴巴上下的青紫痕迹。
高昔阳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木兆师傅捏自己嘴巴的时候，自己觉得嘴巴上下一阵发麻，并没有很疼，只是让自己发不出声音。
现在听她们一人一句的说着，却有些害怕了，自己的嘴巴到底怎么了？
不会等过两天就没有办法说话了吧！？
不会木兆师傅其实是有着高深功夫的世外高人吧！？
不会……
高昔阳的年龄比兆雪要大一些，按理说不应该在启智班上课了，只是高家那边还在找门路送高昔阳去名门贵族的私塾，若是把高昔阳放在家里，还不如放在启智班。
在家里折腾，那些宝贝的金银古董，若是被她折腾坏了，有些换新的便换新的罢了，可有些金银古董是千金难求。
摔坏了，便没有了。
把孩子送到启智班折腾，无非是欺负这个孩子，弄坏了那张桌子。
高家几代经商，赔偿这点钱还是能赔得起的，高昔阳又是世女，赔这点钱也都是舍得的。
兆雪被方桃抱到了她在启智班住的地方。
“木兆师傅，你有没有能让伤疤好的快一点的药？”
兆雪进了屋子以后，就让方桃把她放下了。其实方桃还是想要多抱她一会的。
这孩子，是她跟望舒的结晶。
真好。
可孩子不是在她身边出生的。
不好。
望舒离开她四年，改名换姓，背井离乡，不让她找到。
也不好。
“现在知道留下疤痕不好看了！”
方桃想要伸手捏一捏兆雪的小鼻子，可是兆雪不是兆木。兆雪是女孩子，不知道喜不喜欢与人亲昵。
“不怕留下疤痕。”
兆雪摇了摇头。
“那是怕什么？”
方桃跟兆雪说话的时候蹲着身子。
“……怕阿爹会不开心。”
兆雪在方桃说完话以后，沉吟了一两秒才开口道。
而兆雪说的话，让方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了一下。
凶猛而疼痛。
——怕阿爹会不开心。
方桃有些怔愣，面色凝重，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兆雪还这么小，她知道兆雪懂事，可没曾想过会这般懂事。
她明明还不足四岁，这个启智班不足四岁的孩子，有的上课的时候还会哭闹着要找爹娘，有的说话还说不清楚。当然，也有像兆雪这样天生聪明的，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很多，但好像都没有这般懂事。
这个启智班里聪颖的孩子，若是家里都有钱有势也会抱团在一起，欺负普通平凡家庭的孩子。
兆雪没有跟她们匹配的身家，但却比她们更为聪颖，更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聪明的孩子欺负人，比其他孩子来的更为委婉。她们要伤害的不止是肉-体，还有心灵。
方桃最开始觉得这世界上性本善。
可当初望舒说这世界人心本恶，是有人教她向善，才一点一点的改变。
那个时候方桃不认同望舒的观点，可也没有反驳望舒，毕竟她们两个人躺在床上，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单纯的聊天。
——人心本恶。
方桃信了。
特别是在启智班看到这群孩子的时候，方桃原本还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孩子的家庭环境，所以才带坏了这些孩子。
可是再想想兆木和兆雪出生就没有娘亲的陪伴，也长成了这般虽然顽皮却温暖人心的可爱模样。
是望舒教她们两个人向善。
是望舒没让她们变成坏孩子。
“木兆师傅是没有药吗？……也是，治伤的药那么贵，每次家里攒了好久的钱，只要阿爹一生病，就全部都花光了。木兆师傅在这里赚钱也不容易……”
兆雪后面的话说的越来越小声，像是在对自己做解释一般。
方桃听的心酸。
望舒这几年过的不好，虽然有一个女人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照顾两个孩子，但仅仅衣食富足，没有办法买更多好吃的，没有办法穿更多的漂亮衣衫。逛街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不能直接干脆的买下来。
“有！木兆师傅有药的。兆雪脸上的伤疤很快就可以好起来。”
方桃给兆雪擦了药。
擦药的时候，兆雪很乖，没有喊疼，方桃还是第一次给小孩子上药，下手的力气不是太轻就是太重，兆雪偶尔的皱眉，方桃觉得她真的是像极了自己。
而她那性格当中的倔强，也像极了望舒。
如果，你一出生，就在我的身边长大，多好。
如果，我当初的直接干脆的做了决定，选择了他望舒，又怎么会有，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曲曲折折，浪费了四年的时间。
这四年来，生活里不是没有发生过喜悦的事情，可她想跟望舒分享。生活里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情，她也想跟望舒分享。
她没有想过要望舒承担什么，但望舒却一直在承担。
方桃的目光太过深情，兆雪是小孩子，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木兆师傅？”
兆雪脸上的伤上好了药，方桃想要解开兆雪的衣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时候，兆雪开口叫了她。
“怎么了？”
方桃的手刚刚放在了兆雪衣衫的盘扣上，在启智班上课的学生，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兆雪衣衫上的盘扣却跟其他人的盘扣不同，她衣衫上面的盘扣下面用针线细细密密的又缝了一次，像是因为找不到跟这衣衫相同颜色的丝线，所以用了相似的丝线，仔细看，能看出微微的差别。
方桃都能想象到望舒低着头把这些衣衫上的盘扣又缝了一遍，害怕小孩子穿衣服的时候把这些盘扣弄坏弄掉。
原本愿意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男子，已为人父。
“我身上没有伤，高昔阳虽然胖，却没有什么力气。”
兆雪虽然瘦弱，但耳卷教过她几招防身的功夫。
耳卷教的时候只当做是个小孩子的玩闹，却没有想到兆雪真的认真练习，不然今天高昔阳也不会坐在地上不顾脸面，就那样嚎啕大哭，大吵大闹。
还不是因为兆雪把她打疼了，她又真的打不过兆雪，只好坐在地上不起来。
她抓在兆雪脸上但伤口跟自己身上的淤-青比起来，真的是便宜了兆雪。
“真的没有伤口吗？”
方桃不太相信，刚才兆雪跟高昔阳打架的时候，她正在启智班外面听心腹说一些事情，错过了。
不然看兆雪跟高昔阳打架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两个孩子到底谁伤的重一些。
不……如果她在的话，根本用不着兆雪动手，她就让人把高昔阳处理了。
“真的没有。”
兆雪摇了摇头，如果有伤口的话，她现在会说出来的。毕竟木兆师傅的手里有治伤的药膏，不然回到家里这些伤被阿爹发现，不但会被教训一顿，而且还要花钱买药膏给她治伤。
阿爹和耳卷阿姨赚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刚才高昔阳做什么了，你要跟她动手？”
兆雪不是那种自己惹事生非的孩子，一定是因为别人招惹了她才会动手。
方桃能想到的动手理由，应该是高昔阳说了兆雪没有娘亲之类的话。
“她！！！……她说要把弟弟带回家当夫侍！！！”
兆雪一想到高昔阳，又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说话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
方桃有些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兆雪动手打人，会是这个理由。
高昔阳应该有五岁了吧！
五岁就想着要给自己准备夫侍，也太早了吧！
“她……她说阿木长的漂亮，她要先下手为强！”
兆雪怕木兆师傅不相信高昔阳是真的想把弟弟带回去当夫侍，又开口补充道。
“哈哈哈……”
弄了半天，真的是小孩子的玩闹。
方桃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兆木的样子在启智班的男孩子里面，算不上绝色。毕竟启智班里面都是一群小孩子，几岁的小孩子，哪能分得清楚谁长的漂亮。
等再过几年他们褪去脸上的婴儿肥，慢慢的长开了，才知道谁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小小年纪懂什么啊，就说要把人带回去当夫侍。
兆木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兆雪的身后，不少的女孩子都羡慕嫉妒兆雪，可以有一个漂亮又听话的弟弟，不但可以欺负，还可以宠着。
不像她们家里多是女孩，虽然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可是勾心斗角从她们来到人世就绑在了她们的身上。
若退一步，轻则没有家业的继承权力，重则被那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姐妹手刃。
商人家中的钱财越多，算计和比较更为严重。
兆雪看木兆师傅在自己说完话以后，不停的笑着。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明明高昔阳要侮辱阿木，她不把她打趴下，高昔阳是不知道她们兆家的厉害。
不知不觉，方桃的方家被兆雪当做了兆家。
“多大点事！”
方桃看兆雪怒视自己，收敛了几分笑意。
“那是阿木的终身大事！”
木兆师傅轻描淡写的一句多大点事，直接点毛了兆雪。
兆雪双手一撑，跳下小板凳，大声的冲方桃吼道。
“兆雪。”
方桃沉声开口说道。
“兆木还小，人生大事有你们的父母帮你们做选择，并不是现在谁随口一说，就能决定的。”
方桃蹲下身子，温柔的开口说道。
刚才她沉声叫兆雪的名字，是让兆雪冷静下来，也是让她冷静下来。
“可高昔阳她们家有钱，万一她们家不让阿爹和耳卷阿姨赚钱了，欺负我们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刚才打架没有哭，刚才上药也没有哭。现在莫名其妙突然而至的委屈，兆雪带了几分了哭腔。
——我们家
这三个字直接扎进了方桃的心里。
是啊！就算她有权有势，就算她握着三国船运的权利，就算高昔阳她们家在她眼里不足为道……那又怎么样，她跟兆木兆雪，她跟望舒，不是一个家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