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
叮——当——
咯咯咯——咕咕——
咩——哼唧——
轱辘——
中夜的月雾笼罩着扬州府的大地。此时，附近的乡民早就已经到床上，安稳地入睡了。而我站在军营内的校场高台之上，看着面前喧哗热闹的景象。
钢制的刀剑兵器互相碰撞，令军营在夜里嘈杂一片。鸡鸭鹅到处乱跑乱叫，猪养之类的反而容易赶上，这些小家禽却十分的油滑，士兵们跑着去追逐他们，再把它们驱赶着进入军营的饲养圈里面。幕府随从们在军营内找房屋空地，去安置兵器楯车，校官们大声呼叫周边的兵卒，让他们搬运抬走。
“快点，那边的短枪都放进仓库，早点赶完上床！”
“你们几个都麻利点！没看到大家都困死了吗！”
“抓住那头羊！！比让它跑了！这只畜生怎能跑得比鸡还快！”
看着怀表，已经过了一点了，相当于时辰制两点，想到今晚折腾得有点久了。我下令道：“掌旗官，派人通知各名百夫长，去取消今天的四点集合吧，早上可以休息久一点。”
“对了，顺便通知所有百夫长们，搬完后就到议事大厅集合，告诉他们今晚就可以分兵器啦。”我补充了说道。
“对了，郑大木走了吗？”
“官长，他在子时一点就已经离开了”
......
“去传令吧。”
“是，官长。”掌旗官接令后，离开了高台。我再看看这只怀表，要是可以，我也要在军中各种校官中配置上这些怀表。
收起表，一边等着百夫长们，我走到一名小兵面前，接过了他手里持着的武器。
那是一把火枪，是大明朝近年来的新式火枪。
这一次接收的火枪合共一百二十余把，大部分都是鸟铳，有少量是鲁密铳，属于鸟铳的加强威力新代。这些我都了解，唯独是这一把，我不太了解。
我的手里触摸这一把火枪，这个火枪很奇怪，因为这把火枪的尾部，配上了火燧石，而且还有附属的好几把子铳，这样子就不需要填装弹药，射完一发可以直接地再射下一发，射完又射。
这种设计是很像佛朗机炮呀......我触碰着这把枪每一个部件，问道：“他的名字被叫做，车雷铳？”
“千夫长，是掣雷铳。”有人走上前来，回答道，听得出人声是侯方域。
“....哈哈....我官话不太好，不如先生呀。”月雾朦胧，我看不清对面侯方域的脸色，观出他依旧并不高大，看起来还有一点羸瘦。这人和幕府里面的武将们无法相提并论，也许他不能上战场，也就只能做做监纪官之类的了，顺便处理一下杂务。我问道：“在幕府随从们你带来的人里面，有人会用这把火枪吗？”
“这是军中不多的新式火枪，就连军门帐下亲丁也不多见，军门的意思是让你和部下都一起多看看，先自己去认识学习这把火枪。虽然依旧是火绳枪，击发装置是不如最先进的燧发鸟铳。但是其中的燧石点燃火绳，子母铳替换，很多新的思维都被应用在这把火枪上。”
噢........看来要在部下里面找一下擅长新式火器的人了，再组建一支火枪队。毕竟到目前为止，幕府标营无论是步军骑军，都实在是兵力弱小，所能够依仗的也就火枪火炮了。
对面的孱弱书生，并没有停下话语的意思，继续说道：“对了千夫长，除了这把新式火枪，我们还带来了几匹马匹。其中有一匹战马，是军门长官特意吩咐，要交给你千夫长阁下。”
哈...？居然还有战马啊，看来幕府入驻扬州后实力涨了不少啊。记得我刚参军的那时候，可是一匹战马都没有，只有少量的代步马。我哦了一声，出言道：“在哪里？你去牵过来吧。”
此时的校场虽然还是人头涌动，然而嘈杂声已经稀疏下来，场地也空阔了一半。等到侯方域牵战马过来，第一眼的感受就是肥壮。当我走下高台才发现.....这匹战马，不但肥壮，居然比我还高.....要是不踩马镫我还真上不去。
我哼了一下，轻声说道：“不错，有点意思。”
刹然，一名百夫长跑了过来，找我问：“官长，士兵们都让我问你，早上几点可以开饭呀？”
“这都要问我？早上只是取消集合，开饭时间照旧！”
.....
...
场面从忙碌，渐渐地变成了冷清。拥挤堵塞的校场上，也猝然剑变得完全地空阔起来。
大部分的士兵们完成了晚上搬运入库的任务，回到营房内部睡觉去了，只有少量士兵在当值。按照怀表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此时的军营尾部，议事大厅内烛火通明，职业幕僚们早已经有数人在这里等候。而百夫长们结束了今晚任务后，也都到达了这里，其中还有几名比较优秀的校官被带了过来。
我走了进去，对他们喊道：“都坐下吧。”
“诸位，今天辛苦各位了。掌旗官，不要在这一天晚上放松守夜，会议结束后去检查当值。幕僚，宣布今天统计，我们合共兵器所接受的数目。”
“诺。”幕僚们里面，不知道是谁在喊道，在接下来宣布了统计结果。
“楯车，共九十辆。”
“刀剑共九百余把，”
“长短木枪五百余把”
“钉棉铠甲共二十余套。火枪一百二十把，配弹药一百发”
“长弓六十把，角弓二十把，箭矢各配五十。”
“号鼓锣合共五十个，旗旌纛合共四百面”
话声刚落，有人抢先发话：“我会打炮！呸，我会射枪，我可以操练火枪！！”
“罗水枪，你打的是哪门炮啊？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千夫长，给卑职木枪就行，要那长枪一百把，我们有手刀不需要更多刀剑”
嗯？我忘了一下要火枪的声源，是那名镖师罗水枪。对于这些镖师而言，曾经去过北方战乱的大地，会射枪也不奇怪。
“官长，我要那七十把弓箭！！”....有扬也来抢了。
“斩马剑！老....卑职最善斩马，千夫长请发卑职斩马........”
“队中腰刀奇缺.....”
场面突然地混乱了起来，都在抢着要军械了。我拍了好几下桌子才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啪——啪——
“我们是标营校官，能不能礼仪一点！一个个讲，幕僚记下来。有扬，你先说！”
“是，官长。我在招兵时候就额外留意，队伍中的兵员多有狩猎经验.......”
.......
..
我和百夫长们，幕僚们商讨武器的安排，一直到大约时辰三点。我们确立了一个决定之后，哪些兵器要交给哪名百夫长，幕僚就在旁边开始记下来。这时候的议事，幕僚文书的工职作用就很明显了。
我感觉眼皮有点疲倦了，说道“幕僚，宣读安排所决定的结果吧。”
“是，千夫长。所录决策，如下.....“
焉有扬所队，善于拉弓者，配长弓六十把，再配腰刀十把，作训练刀法。
箭矢，弹药收于库，暂时不发给队中，弓手削木制箭代行训练。
罗水枪所队，统一百二十人，不足额者从第一队调动补充。配置一百二十把火枪，作火枪队，再配腰刀十把。
“木枪以一百把为一组，作五组分置五个百人队”
“刀剑抽八百把，以一百把作一组，分八组配置八个百人队。”
所余下木枪，刀剑，钉绵铠甲皆配置于第一队。第一队中，再抽调二十人，作为亲丁射手。选拔善于射击者，配角弓。
凡是训练时，两队中可以再互相交换训练，学习武器。
“各种长官，决策基本上就是这样了。”幕僚总结了一下。
我看了一下会议，感觉差不多了，宣布道：“大家都困了，就先这样吧。幕僚再抄录一下，给每一名百夫长送过去，各名百夫长先去休息吧，明天虽然不集合，但是训练依旧不变。”
解散——！
各个百夫长此时也疲倦不堪，耷拉着脑袋，眼皮不断地下垂。随着第一个人先站起离开后，其余人都昏头地离开了。
我想起来了什么，朝着其中一名百夫长说道：“等等，等一下。罗水枪，你会不会用车雷铳？”
其中一名百夫长这时候转了过头，走过来说到：“是，千夫长。卑职在燕都曾经接触过这种火器。”
他强行支撑眼皮，出言：“这火器刚出来没几年。也就燕都有人会造，自从燕都沦陷后，一些工匠跑到了江南。这几个月以来，江南也开始有不少人，开始仿造了。”
嗯.....
“明天早餐，你过来校场的高台找我，跟我说说用什么方法，去操这把火枪....”
咦？他怎好想要倒下了.....“喂，你别晕倒啊，这里是议事厅，不是营房......幕僚！快来两个人扶着他，随便找个营房塞他进去。”
......
中夜已过大半，却尚未到达黄昏。黑雾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朦胧的月光，浪漫地抛洒在大地上，照亮了军营，以及军营内的巨大旗帜，上书字号曰史，左侧小字幕府标营，右侧小字江北督师。
我站下旗帜下，默默地告诉自己。
兵器丰富，军械已经充足。但是无论实力到哪一步，都依然是标营的军队，不是藩镇的军队。
如果有一天，标营会变成藩镇，那么标营就失败，我也是就会失败的。
光复河山，也是要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