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醺着扬州府。
四点日出后，随着大钟被敲起，闹响把军营里的所有人，都从睡眠中震醒了。
我站在高台上，自从日晷走到了四点，我就点燃了一炷一刻钟的香。默默地数着时间。
不经意间，眼角瞄到了日晷。我望着黑影，渐渐地有一点出神......这种器械，用太阳的阴影来测量时辰。看上去似乎足够实用的，然而我接触已久，却深深地知道这种器械的缺陷。每当遇到阴天、雨天等恶劣天气以及夜晚，这些日晷就会变成毫无用处.....
似乎.....如今在军营，可以用日晷来安排起床、开饭以及休息，这些很粗略的时辰。可是一旦到了行军打仗，需要更具体的时间，这些日晷恐怕非但做不到，而且难以适应战场。
唉.....
一柱香已经被烧完了，胡乱的脚步仍旧嘈杂地响起，士兵名字被呼喊出来。总有些人找不到自己的队伍，校官们还在到处周围呼叫确认点名。
.....
...
“报，一队整齐”
“报，二号队已到整齐”
“报，三队整......”
把队伍用数字来编序，是那两名穿越者的建言，相比甲乙丙丁来讲，一二三四确实简单利落很多，所以军营里面的百夫长们，都采用这种编序来管理自己的队伍。
“报，十六队队整......”
第二柱香烧到一半，终于点名完毕，所有人都到整齐了，此时的空已经大亮。我注视了一下一千六百余人，他们都保持着队列阵型，一直到烧完香。
我开口说道：“很好，比上一次集结用时更少了。本千夫长要全军将士继续保持。各名百夫长，依照日志，今天继续安排队列，健身，疾走以及队伍事宜。还有！掌旗官所率的第一队，今天不要参加训练了，带好干粮，在军营周围出警。”
“我们到军营训练以来，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以来，诸位将士的炽热之变化，都看在眼里，请诸君再接再厉！”
我想了一下，似乎漏了点什么......给最晚的队伍一个小惩罚吧。
“今天十六队最晚整齐，午餐的肉菜减少一半！分给最早的第一队......第二队！分给第二队吧！”
我说完后，队伍里面响起了几个吁呜之类的言语，很快就消失了。
各名百夫长也回去队伍，开始了早上的热身。
.........
吃完早餐，我安排一下出警后，就离开了军营。
掌旗官的第一队有一百四十余人，我需要卫队时，就会从中抽调几十人出来。出警后，一半的人负责大范围地放哨。而另外一半的卫队，就围绕着停泊口，在周围巡视着。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毕竟这里又不是大运河。我让他们过来，主要是要他们，搬东西.....
来到了小河边，波光粼粼，平缓无浪。经常有一两艘渔船划水经过这里。偶尔，还会看见几条沙船河船会结队游过。渔船很简单，木质船体，再加上乌篷就够了，沙船河船不但体积面积更大，而且需要再挂上风帆。
今天，并没有和士兵们一起训练，因为有很重要的消息传来，让我迫不及待地候在停泊口。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看了一下太阳，快到中午了吧。
一道声音朝着我问道。
“官长，我们的军械兵器是要到了吗？”
这是掌旗官的声音。
“是的。郑大木，今天就会带着船队过来了。而且，监纪官的船队，也会带着幕府的随从来。”
“前者，会带来训练急需的楯车兵器。后者，会带来管理匮乏的政事人才.....”掌旗官带着一丝惬意地说道。
哦....？他是对我抱怨呢。因为我没有幕府随从，所以军营中他一直都负责杂物，让他感觉到委屈了。
“对”我回应他。
“近来乡村左右，有没有什么流入来的侠客之类的人？对了，钱谦益那里呢？小水杅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没？我来到军营后，都没有见过他。”我朝着掌旗官，问道。
“没有，千夫长，一切安好”他回应了我。
嗯.....我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我还真怕钱谦益出了什么事，估计郑大木来交接结束后，还会去见一面。
“最近在扬州，幕府礼贤馆里面，汇聚了很多武侠游客。史军门大肆征收人......但是这里毕竟远离城区，有游侠出现的话，还是要注意一下。对了，今天营内食物安排好了吗？”我又问了一下军营的事务。
“报官长，午餐晚餐都有菜肉食材，茶汤供给无虞。有十个卫队队员在处理，还雇佣了二三十名乡民来打杂，不会出错的。只是要注意，早上宰杀掉了营内最后一头猪.....剩下的肉在地窖，也吃不了两三天了，需不需要再派人去采购？”依旧是掌旗官那一丝不苟的回答。
安排得井井有条，不错
我还想说什么，眼睛却直直地盯住了河面....
一艘....一支船队来了。
这首先到达的，是郑大木的船队。
“快！把人都叫起来，准备搬东西啦！”
船上的水手，把船只一艘艘轮流靠岸，迅速地把货物移到了岸上。而在岸上，则有数十名劳工，接力去搬运货物到岸上。因为船只太多，搬上了岸后，各类货品堆积在了一起，甚至没有来得及进行分类。
刚才宁静停泊口，转而一副忙碌的景象。
我站在了一边，细细地计算着货品账单。
各类楯车，包含大中小，共九十辆。
米四百石，猪五头，羊五头，鸡鸭鹅合共百余只。
兵器有腰刀，佩剑，共三百余把。长短木枪，共二百余把。
火枪二十支，配一百发弹药。长弓十把，配五十箭矢。
天呐，他怎么可能买得到那么多？！
.......
眼角扫到了有人走过来，没看到正脸，虽然换成了襕衫，从身材上看仍旧知道是郑大木。
“别来无恙，大木兄弟。”
对面哈哈几声，笑了起来。
“千夫官长，别来无恙。有一好东西赠与尔。此物谓之怀表，可观算时间，很精确的，是扬州城内最新的一批货，应天那边都买不到。”
应天都买不到.....我抬头望了下他，一脸笑意，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其实，你叫我袁思焕就行了。”
我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注视着这只怀表，它的外表一片通红色，正面刻画着一名慈祥的传教士，而在后则刻画着一座教堂......这是天主教的风格，与之在澳门见到过的相比，怀表里面的教堂更加宏伟。我打开了来看，与日晷一样，内部被分成十二个时辰，用的是罗马数字。每个时辰之间，被分成了四个刻......设计精确，做工精良，绝对是行军必备之物。即使是夜雾全黑的天气，依然可以利用怀表来测量时间。
“竟恐怖如斯。”我吃惊了。
“多看看吧，这是难得的怀表，也就这次拿到了！听说是.....是什么收藏的版本，这是为了纪念西洋欧罗巴的哪个圣人，下一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得到。重要的是真的精准！”大木又接着话说到。
越看越喜欢.....
收了！
“大木，下次有好东西，记得也要带给我呀！”我打笑着和他说道。
“嘿嘿嘿......送别的你也不一定喜欢。来给你讲讲怎么用吧”
随后，我们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笑声不大，很快被淹没在忙碌的搬运嘈杂之中。
....
大木给我解释了一下这个怀表的用法，一天一共二十四小时，一个大格一小时，走完二圈就算一天。一小时四小格为四分之一小时....，这和国内的一点四刻完全地不一样，把小时，时辰换算过来的话，那么一点有八刻！！
不过，小时？.....我以前似乎听过这个名词。
一两个时辰后，不对...是一两个小时后。船队卸载完了，离开了停泊口，留下几座小丘由杂类物品汇聚而成。大木也离开了这里，带着几名随从去找钱谦益。以他的武功，也不需要给他配镖师。
掌旗官派人通知了军营内，等到操练到入夜后，再来搬运。
我并没有走，因为还有一支船队要来。而一直到下午，幕府随从的船队终于地顺流而下到达了停泊口。
与中午的时候一样，船上运货，岸上的劳工接手堆积，小丘陵在岸上又多出了好几个。
扬州幕府运来的兵器，比我想象中更多。刀剑共六百余把，长短木枪三百余把，钉棉铠甲共二十余套。火枪一百把，每把配弹药一百发，长弓四十把，角弓二十把，每把箭矢各配五十。再加号角，鼓，铜锣合共五十个，各颜色的令旗，旌，纛合共四百面，只需要再缝上字号就可以了。
抚摸了这些器械的质地，我的手可以感受得到，这些都是刚刚赶制完成没多久。
还有一.....这是......我目光有些愣住了。
我眼帘里的，是一面战袍。
编织着袁字锦绣的战袍。通体染红，犹如炽热的烈焰，火.....
...
等我在回过神来，有一队人走了过来，大约有五六十人，他们应该是幕府的随从了。看来，终于地可以见到这名监纪官，希望他不要太过高傲才好呀。然而，我听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武运方昌...
“武运方昌，千夫长袁思焕。”
这名孱弱书生走了过来，供奉一句话后，就深深地弯下腰，鞠躬行礼。
“在下，侯方域，为幕府安置在此处的监纪官，鄙人随心，吾等称呼不必用表字。”
我皱眉看了一阵，才发现.....
这是他？！
看着眼前这名孱弱的书生，我斟酌了一下话语，行了个俯身作揖礼，才开口说道：“监纪官阁下，侯方域先生，欢迎到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