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坊街,灞桥旧城,这里绵延十数条街巷,曾是灞桥建港时巨商富贾的商肆,经过百年变迁,现在已经沦为麻衣苦力的聚集之地。
贫困的市民和落魄的武士在狭窄的街道中拥挤穿行,青石路侧满是泥泞,古老的房屋破旧不堪,打铁铺紧挨着下等小酒馆,布坊、杂货店,一应俱全。
无论白天黑夜,这里都人声鼎沸。
系船、乌桕和传箭,两大一小,三个孩子挤在一起,专挑那屋檐宽大的房下慢慢走,一路唧唧喳喳个不停,系船有偷老萨酒的意思,乌桕不明就里,也跟着来到老萨的酒铺檐下歇脚。
越系船道,“今天把你带来是有好戏看的啊,据说吴宁边的扬觉动大公今日进城,我们去凑个热闹。”
看着乌桕满脸的茫然,传箭忙着补充,“就是会有好多骑大马的人表演节目啊,你们坊内肯定没有的。”
吴宁边大公?怪不得这两天赤研兄弟十分兴奋,坊内的少年们也在叽叽喳喳八卦个不停。乌桕隐约知道这吴宁边也是一块和南渚差不多的地盘,上面也有一位国主,同样叫做大公。其他的事情就不甚了了。他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赤研弘。
前几日,南渚权贵陈穹将军家的小姐进坊,由于陈家在南渚地位颇不寻常,因此,圈龙坊破例容许她来旁听。
这圈龙坊中来了女子,是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情。对于一般人也就罢了,对于赤研弘来说,坊中日月长过海角天涯,在无趣的生活中能有机会撩拨少女,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缘。
不过这陈家小姐家教甚好,每日有专人护送,赤研弘撒泼放赖,主动去搭讪,也只讨得几声客气,十分无趣。
赤研弘深信自身魅力定可抱得美人,只恨身陷圈龙坊内,不得自由,提到这些中意女子,心中便无限搓火。由着这陈家小姐难以得手,到勾起赤研弘对于贵族女子的别样倾心。
“吐气如兰、吐气如兰”他啪啪拍着大腿,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样,“就是不一样,那些蠢笨丫头的眼睛只会往下看,有味道的女子,从来都轻轻瞥你的。”
赤研弘的日课是每天课余召集一群跟班听他吹牛。此次听说吴宁边的大公扬觉动将亲临南渚嫁女,这种事他必定要大大八卦一番,竟派出随从细细打探,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无心关注,到对扬家女子的美貌摸得一清二楚。
据赤研弘在坊中的说书,那扬觉动有三个女儿,都生得异常美貌。大女儿留在木莲,嫁给了皇族朝氏,二女儿听说日前许给了扬觉动手下大将某人,三女儿嘛,也是最小最有名气的一个,这次即将远嫁南渚。
这姑娘唤作扬归梦,在吴宁边颇不安分,扬觉动没有儿子,这三姑娘不知是不是有意来到世间弥补这个遗憾,生来就跳脱飞扬不肯安生,受扬觉动宠爱是其一,仗着大公女儿的身份,惯于使性胡闹为其二,任谁都拿她没有法子。
赤研家的下人为讨赤研弘欢心,打听到扬归梦美貌,回来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形容,把个扬姑娘夸了个花团锦簇。赤研弘听闻扬归梦美貌,早自动忽略了她的其他属性,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便开始想入非非,“驯服烈马最有滋味,嗯哼,倒是便宜了赤研恭!”
赤研弘在圈龙坊内谈到此事,发出不满地哼哼声,万分惋惜。边说还边移形换步,展示他的武艺,深信定可降服美人。
赤研弘这荤话无人敢接,那扬姑娘要嫁的赤研恭是南渚大公赤研井田的大公子,也是赤研家族的既定继承人,今年一十九岁,尚未婚娶。
这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无疑会惹来杀身之祸,但出自赤研弘的口中,又是不同,他的仆众随从及坊中官员教师,只做听不见。
原来,这赤研弘的父亲赤研瑞谦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论血缘,他是现任南渚大公赤研井田的兄长;若论公职,便是南渚右相、首城灞桥的执政官。是南渚当之无愧的第二号人物。
传说当年赤研井田获得公子位,继承南渚大统,赤研瑞谦的鼎力支持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作为回报,赤研瑞谦在南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
这种身份的影响也延续到了赤研弘他们这一辈的身上,赤研弘虽非大公之子,但是连比他大得多的赤研恭都要让他三分,赤研井田的小儿子赤研敬更成了他的跟班。
如今南渚公子赤研恭将要娶亲,也只有一贯骄纵,脑子简单的赤研弘敢大说风凉话,他倒不是有意,只是一贯口无遮拦,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连乌桕在一旁听着都不大妥当,赤研敬作为赤研恭的亲弟弟,更是感到不舒服。
作为赤研家族的成员,十四岁的赤研弘早已不是懵懂少年,他年纪太小未曾婚娶,但已经祸害了不少丫鬟侍婢,在他心中,那扬归梦姑娘也不会三头六臂,不过身份不同,滋味自然不同,而且意淫不费本钱,他已将美女跪伏的情景在脑海中过了不知多少遍。
乌桕在阳坊街上听越家兄妹也说起扬觉动嫁女的事情,乃知不只是坊中少年机缘得天独厚,听到了内幕消息,看来这件事情早就传得南渚家喻户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