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第一狗仔. > 52|48.第一狗仔
    众御史们以前从没有机会和高高在上的宋大人说过话。

    今听他这般温和地和他们聊天,倍感惶恐荣幸,更何况宋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御史们连忙附和应承,指责方芹乃是个虚伪做作,沽名钓誉之辈。

    “偏偏就这样的人,名声竟比诸位这样的谦谦君子高。”

    宋奚扫视众人,语气里有一种惋惜之意。

    接着,他便和贾赦一同去了。

    显然二位大人刚刚只是路过这里。

    众御史们都很高兴宋大人亲口夸他们是谦谦君子。被宋大人这样才德非凡的高人,对于他们这些御史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奈何偏偏有方芹这个沽名钓誉的宵小之辈,碍他们的眼,玷污了他们这些真君子的名声。

    他们凭什么被一个为求功名,不讲人性的小人给比下去。

    “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你们呢?”粱乐云气愤道。

    “就怕世人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还以为他方芹不过是简单的休妻而已,不妨碍他做清名一世的好官。”

    “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让世人知道方芹自私丑恶的嘴脸。”

    粱乐云主动表示他要召集他所认识的所有文人朋友,大家一起讨论批判方芹的事。他打算写几篇文章传出去,一定要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御史台的人很不耻于方芹的行为。

    众御史们纷纷附和,也表示他们要写几篇文章评论这件事。

    “只是我们写完之后,这些文章该如何更好的传阅出去?”

    “那些文人向来以御史翰林所作文章为典范。我们只需要把写好的文章放到御史大夫大人名下的邻家轩,自然会有人借阅誊抄。”有人出主意道。

    众御史们纷纷附和,这主意一举两得,十分好。

    也有胆子大的,直接问:“为何不把书放海纳百川?”

    大家都觉得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这海纳百川书肆直属于《邻家秘闻》著书人,谁知道朝廷哪一天会封了《邻家秘闻》,毕竟这书里的内容有些敏感,总是揭露贪官。朝廷现在明是非讲道理的,却不代表以后会如何。所以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把文章放在御史大夫的铺子里更靠谱一些。

    众御史们议定之后,纷纷召急各自的文人朋友,准备明日休沐之时就酣畅大辩一场。

    第七期《邻家秘闻》在市面上发售之后,早就在京城内引起了热烈地讨论。

    文人各执己见,有支持方芹的,也有憎恶谩骂方芹的,两方对立,各自走极端。中间派也有一些,但表达意见的程度不如这两派激烈。而今邻家轩和海纳百川,以及各茶铺书肆等等,都坐了满堂人,吵翻天。

    下午的时候,贾赦和宋奚到了邻家轩。二人还不及下车,就听见书肆里的人吵得面红耳赤出来,斯文人也不斯文了,“腌臜”、“畜生”之类的脏话脱口而出。有几个还被气了出来,边走边骂。

    “休两个女人罢了,既是不孝就该休,难不成留着祸害家人么。”

    “可据书所述,这两名女子根本没有不孝之举,是方芹愚孝,对于母亲的话听之任之,随便休妻,逼得两任妻子没脸见人,只能去死,这与杀人凶手有何不同?”

    “试问哪家斯文君子娶妻,会随随便便践踏女人名声,毫不讲夫妻情义,说休就休。这人好不好怎能全凭他一人说得算?那回头是不是他说我们杀人了,我们便就要顶着杀人的罪名被砍头!再说方家小妹何其倒霉,就因她投错了胎,有个贪功名之意的兄长,白白为此搭上一条性命。”

    此话刚毕,便有人立刻出来反驳。

    大堂内吵个没完。

    直到不知从那里传来一声“贾大人和宋大人来了”,众人才停了讨论,扭头看过去。

    果然见两位影子不凡的大人并肩从从容容的走进了邻家轩。

    众文人子弟忙冲二位大人行礼,眼看着二位大人欲去二楼的雅间。

    “宋大人,您对方芹之事有何看法?”

    鲁莽开口问宋奚话的,正是明年准备科考的考生宋义。此人常爱跟人炫耀他和宋奚是本家,这次他敢张口,也是因受了同伴们的怂恿。

    宋奚一直是文人学子们追逐学习的榜样,他的观点自然很被大家所好奇。

    至于贾赦,大概因为名声太臭,直接被这些人无视了,再说贾赦本来就是被方芹参奏的对象,他的观点不用问也能猜出来。

    原本热闹的屋子,就因为宋义一句话,瞬间沉默逼仄。

    宋义开口之后见宋大人冷冷地斜睨过来,被盯得他浑身抖,吓得魂儿没了半个。宋义便在心里哭爹喊娘的后悔,恨不得时光倒流。

    就在大家以为宋义这次要倒霉了的时候,忽然听到宋奚开口,语调波澜不惊地。

    “夫仁、义、礼、智、信,他方芹哪一点做到了。对妻不仁,对妹不义,口说礼仪诚信,却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非大义便灭亲,此乃暴虐之举,若天下誉之,岂不荒唐,倒叫那些真正仁礼清廉的君子如何自处。”

    宋义一愣,忙行礼恭敬高呼道:“大人说得极是!”

    众人连连附和。

    二位大人上了楼之后,大堂内的吵闹声也停了。众人都只纷纷附和宋奚的话,之前持反对意见的人,也都觉得宋大人的话对,而且越琢磨越有道理。还有人觉得这个观点不能只有他们独享,一定要告诉其他人!

    于是大家分散开,四处宣扬去了。

    次日,御史台一众人等,带着许多文人们,在京城内各大书肆茶铺讨论方芹一事。很快,方芹的事儿扭转了风向,两种截然对立的观点全部归成一致,所有人都开始共同声讨方芹,鄙弃方芹的所作所为。

    甚至连大字都不识的小老百姓,也晓得了方芹不过是个舍人成己的诞妄虚伪之徒。

    方芹因为要帮助穷人,一直简朴,故而他向来不买《邻家秘闻》,也耻于去读那种书。

    《邻家秘闻》第七期出来的时候,方芹因带着两百文钱离京去慰藉生病的穷人,故而并不知情。

    等他中午回来的时候,吃过饭,便有邻里委婉来问候方芹可好。方芹还只以为他们是因自己之前被罢黜的事儿,还来慰问,故而笑着表示无所谓,功名利禄他都看得淡了。邻居们佩服不已,直叹方芹果然非同凡俗,大人有大量。

    方芹笑着谦虚应承,送走邻居之后,睡了一觉,傍晚精神满满的便打算出门走一走,顺便慰问一下街上的穷苦。

    哪知这一睡,外面的人对他的态度都大转变。

    方芹刚迈出自家大门,就看见隔壁令居老刘,正要和他打招呼,便见老刘先瞪他一眼,而后便晦气的挡着眼睛跑了。方芹正奇怪老刘是不是遭了什么不幸,思虑自己要不要去关心的时候,发现四周过往的邻居看了他,都跟老刘似得躲瘟神躲着他。

    特别是妇人们,总要狠狠剜他一眼,才会罢休离开。

    方芹不明所以,背着手上街,就见那些识得他的妇人都凑在一起,掩嘴骂什么。方芹听不太清,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好上前去问。好容易碰见一个他以前帮助过的卖豆腐的摊贩和自己打招呼,方芹忙上前去和他道出自己的疑惑。

    “真不知道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好多人见了我便躲。”

    “哎呦,方老爷您还不知道呢?《邻家秘闻》上写了你的事!”卖豆腐的老伯道。

    方芹惊讶张大眼,心里咯噔一下,再回想刚才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芹蹙眉:“能写什么,不过是些毫无根据的闲言碎语罢了,也值得他们这般冷言冷眼待我。我方芹行得正坐得端,就没怕过谁编排报复!”

    “闲言碎语?那大人到底有没有休妻两次,把人逼死在娘家?”老伯问。

    方芹愣了下,他不想撒谎,只道:“我的确休过两任妻子,全因她们不孝在先。义绝之后,我与她们便两不相干,至于她们而今什么境况我当然不知道。”

    “噢——”老伯深长的叹口气,赶紧切了一块豆腐,用荷叶抱起来,递给方芹。“方老爷快拿走吧,我也该收摊了。”

    “这豆腐我不能要,您快留着卖钱。不过您今天这么早收?我看这余下的豆腐还这么多。”方芹纳闷问。

    “家里有事,余下的做豆干便是。”老伯说罢,便急忙收拾好东西,挑着扁担去了。

    方芹感觉到四处投来的异样目光,还有窃窃私语的嘲笑声,想着那老伯的话,遂打算去找个朋友借书,看一看那《邻家秘闻》到底是怎么编排他的。

    方芹平时结交的都是些穷人,此刻他陷入污名之后,少数还肯信任他的也是穷人。但这些人多数不识字,只是把道听途说的话转达给他。

    方芹想来想去,遂去求昔日的同僚梁乐云。岂料被梁家的家丁臭骂一通,驱赶了出来。方芹倍感屈辱,羞愤至极,当即就想要去衙门状告《邻家秘闻》污蔑他,却被方母给拦下来了。

    “傻孩子,你刚被罢了官,最该本分处事。那京畿府的府尹是谁,宋奚,你在御史台顶头上级的挚交好友。官官相护,你又能如何。你此时若去,只怕会被白白打了板子抬回来了。而今你清名在外,会有几个真信这些谣言?等过几天风声就过去了,清者自清,你怕什么。”方母劝慰道。

    方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人爱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总归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善事,实实在在帮助的人数也有千余,这些人总归是清楚他的人品如何,帮他好好正名。

    翌日。

    方芹发现左邻右舍对自己的态度更恶了,他家门口甚至还出现了臭粪。方芹想想还是放心不下,就去求葛青来。

    葛青来是御史台里同僚中最本分老实的一位。

    方芹还是吃了闭门羹,不过这次方芹没有走,就在门口等着。好不容易等到葛青来出门时,把他堵个正着。

    葛青来拉不下面子,才把书给了方芹。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拿了这书后,你休要再来找我,以后再见也当不认识你。”葛青来最后看了方芹一眼,涨红着脸,咬了咬牙道,“我耻于和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为伍!”

    方芹愣了愣,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最不起眼的葛青来看不起。待他反应过来,想反驳回去的时候,葛青来早乘车去了。

    方芹咬着牙,狠狠地捏着手里的这本被人施舍而来的书,脸火辣辣的。他气得丢了手里的邻家秘闻,转身就去。过往行人见状要去捡,方芹忙喊,又折回把书从路人手里抢了回来。

    “要不要脸啊,你丢了,人家捡起来你又抢,有病!”路人朝方芹啐一口,才离开。

    方芹气得脸涨成了猪肝紫,最终抓着书跑到一处没人的小巷,便翻阅起《邻家秘闻》。他倒要看看上面瞎写了什么,等会让他定要去告状。京畿府不能告,他就去大理寺告。

    方芹逐字逐句读起来,越读速度越慢,手越开始发抖。

    这著书人到底是谁,为何把他家里的那点陈年旧时都翻了出来,好些记忆他都已经模糊了,看了这上面的描述才会想起来。还有这书上面有关于匿名者甲乙丙丁提供的证词,说话语气怎么这么眼熟,真好像是他当初在南州城做县令时用得那批人。

    还有关于她妹妹嫁进的纭纭村的村民供词,有一句“二老狗的”骂人话也原封不动的写在了上面,这句正是纭纭村内的村民最时常爱说的骂人话,非亲自去过的人不可能知道。

    可见这《邻家秘闻》是真的有去纭纭村和南州城调查过。

    方芹便是不想承认,心里隐隐感觉的出来,这书上那些匿名人所言的关于他的事都属实。

    方芹是不甘心的,他不信自己当初判断有误,怎么可能有人写文章不主观臆断造谣。他一定要抓不《邻家秘闻》的错误,告他们一个诬陷。奈何他从头气愤地粗喘气看到末尾,就没有看到一句擅自论断的话,陈述的见闻都十分真实,所有的调查都在只是描述真实的情况。关于一些匿名人提供的过激言论,他们还会在之后特意注明“此为个人言论许有偏颇”的话。

    方芹脸色惨白,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紧闭着双唇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从不觉得自己错了什么,一切都照着规矩礼法,为的是大公正义,他问心无愧。可不知为什么,不说别人了,连他自己看了书上的内容描述,都有些开始质疑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对是错……

    “你们听说没有,那些御史们都写文章批判方芹轻贱女人不是东西。”

    “本就不是东西,还自诩是什么清官,什么君子,君子能干出欺负女人的事儿,丢不丢人。三个妻子,两个逼死了,最后一个聪明点,晓得去庙里躲着,可到底是做了三年活寡。她妹妹就更惨了,啧啧……我都说不出口。”

    “这方母是不是有毛病,能把儿子养成这种货色,我看这对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芹听这话,急忙其实冲到巷口,看见是三个书生满脸笑嘻嘻的议论。

    “你们闭嘴,我不许你们对我母亲口出恶言!”方芹冲他们吼道,“有什么冲我来。”

    三名书生起初好有点懵,随即听出这人就是方芹,哈哈笑起来,指着方芹的鼻子,骂他伪君子不是东西,装了这么多年清廉大义之人是在叫人恶心。

    方芹羞愤难当,听到激动之处,脸红脖子粗,让他们快滚。

    书生们偏偏就不滚,嗤笑道:“你当你是什么狗东西,凭什么要我们滚。我们又不是你娶了便可以随便拿‘不孝’罪名打发的媳妇儿,我们也不是你说打发就打发的小妹妹。”

    “一个大老爷们,靠负弱女子而活,臊不臊得慌。你既然瞧得那光棍穷汉救人品质高尚,你怎么不自己嫁,你逼你妹妹做什么,你妹妹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投胎到你们方家。不知道她死得时候,是不是发誓要化作厉鬼找你呢!”

    “闭嘴!闭嘴!”方芹捂着耳朵大吼。

    他越大声,反而吸引越多的人来围观。

    三名书生忙介绍方芹的身份。

    百姓们之中,妇人表现的最为气愤,抓着烂菜叶子就远远地打过去。

    “凭什么我们女人都不值钱了,随你们男人作践。你不问问,这天下的男人那个不是女人生出来的。”

    妇人们义愤填膺,有的甚至气到‘阔绰’起来,直接把鸡蛋打在了方芹的头上,啪啪啪一个接一个听着响,看着黏糊糊的蛋清蛋黄黏在方芹的脸上,便感觉特别爽快。

    卖鸡蛋的男人看不下去,忙来拦着道:“可省一省,我帮你们泼大粪,这蛋留着给孩子们补身体也比打那么个烂人强,不值当。”

    烂人……

    烂人……

    烂人……

    这些百姓竟称呼他为烂人。

    方芹耳朵嗡嗡地鸣叫起来,天旋地转的,他听不到四周的声音,抬手看苍天,眼睛隔着黏糊的蛋液,依稀可见天上刺眼的太阳。

    方芹大笑起来,伸手朝着天空。

    一勺大粪泼下来,堵满了嘴,他再发不出声了。

    “这人是疯了!?”百姓们议论。

    “唔——”方芹呕着,吐得稀里哗啦,然后就似叫似笑,跪在地上,奇怪的哭笑一阵,终于痛苦地大喊,“我方芹一生清名全被《邻家秘闻》给毁了!我不甘心!”

    “去你的不甘心!”

    妇人们纷纷挥洒手里的东西。

    ……

    方家人寻遍了半个京城,一直到深夜才在一条小巷内找到方芹。人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满身挂满了脏东西,连五官都分不清。方母放心不下,跟着乘着马车来找,她见儿子这副样子,丝毫不先前方芹脏,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对自己当初的行径懊悔不已。

    当初若非她嫉妒儿媳夺走了自己的儿子,总是刁难儿媳,挑拨儿子与儿媳之前的关系,逼得儿子休了儿媳,想来她的儿子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方芹被搀扶回去,清洗干净之后,意识仍然不清晰。

    当晚,方芹便打算留书自尽,得幸方母发现及时,老泪纵横的把他哭了回来。

    “要死,也该是我老婆子死,待我留书一封,把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你的清名就必能回来了。”方母叹道。

    糊涂的方芹被这个消息刺激的清明一些,忙连滚带爬的来给母亲赔错。他怎可能让母亲去死!

    方母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她抖着手,摸着跪爬到她跟前的宝贝儿子的头,“好孩子,我们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些,好不好?”

    方芹木讷地连连点头,眼神空洞的像个木偶一般。对他来说,名声没了,比命都还重要的东西都没了,他生不如死,怎么活在哪儿活都是痛苦。能让他苟延残喘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母亲了。母亲说什么是什么,陪了母亲终老,他就立刻去死。

    方芹叫人连夜收拾东西,第二日赶早。就带着一家子坐了马车离京。

    方家人就这么狼狈地跑了,立刻掀起一波满城对其的谩骂的浪潮。人走了,为何反而被骂得更凶?

    因为方芹只顾着带着自己的母亲逃跑,却忘了人至今仍还在城外尼姑庵的第三任妻子贺氏。

    贺氏在这之后的第三天才回到京城,便递交诉状到衙门,请求官府判和离。衙门倒也干脆,立刻给了贺氏允准,并将方家来不及出售的宅院也判给贺氏作为补偿。后来城中有不少媒婆要为贺氏说媒,发誓要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找个好归宿。

    ……

    方芹一事,让更多人明白身为男人的责任不仅仅是忠君孝顺,同时也要保家护妻。君子的仁义礼智信,不该只对外,对内对妻子也该仁和温柔,只有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

    夫和妻柔,才是正经人家的夫妻相处之道。

    再有,今来京城媒人的活计越来越难做了,一门亲事定下来的速度要远远慢于往年。特别是一些稍微富足讲究点诗礼的人家,都不愿意随随便便见了人,问了家世,觉得合适就得定亲了。男方要查察,女方也要考察,彼此暗地里互相摸查清楚了,才肯定嫁娶时间。还有一些更加富贵的人家,连自己家的调查都担心不可靠,会再托厉害的人帮忙深入调查。于是,京城内就多了一个专门做婚姻调查的行当——千里姻缘调查坊。

    这铺子据说是《邻家秘闻》著书人所开,其调查能力和准确度,只需要看邻家秘闻就清楚了。有目共睹,值得信服。

    铺子开张小半月,就已经接到了十几个客人的委托,盈利数额远远高于普通店铺,甚至高出几倍几十倍。

    虽说最终的调查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委托人终究是庆幸能有此举,不然把自家孩子一生葬送了,才是他们真真忧患不回来的。

    宋奚也听说贾赦又开了这么一个搞姻缘调查的铺子,对他佩服不已。

    “我发现你这脑袋里装得,总是和别人不同,而且什么事儿到你手里似乎都能跟钱挂上钩,做起生意来,还有声有色的。”

    “谁会跟钱有仇。”贾赦做事是讲究社会效益和金钱效益的,若全是不得利的白干终不能维持长久。

    宋奚笑,“你要这么在乎钱,当初皇帝拨给你钱的时候,你为何还不愿意要。”

    “我只喜欢刮富人的钱,国库里的钱如果都用在国家大事上,我拿着心亏。”

    这时候猪毛敲门进来,送了一封信来。

    贾赦问是什么。

    猪毛道:“方正路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封了,在城西的秘闻轩收到的,是同一人的笔记。”

    第十封。

    如此执着的送信爆料,难道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贾赦便打开瞧,轻笑了下,难不得方正路等到第十封信才拿给他看。果真是一封无聊的举报信,信中举报的人就是贾赦自己。

    贾赦把信放下,打发猪毛告知方正路,不必介怀。

    宋奚把桌上的信取来看,上面讲了贾赦纨绔无良,忘恩负义。一件是贾赦好色纳小妾,一件是他苛待世交之子,不给资助。

    “有眉目?”宋奚问。

    贾赦嗤笑,“内容前轻后重,前面寥寥几笔带过没有具体细节,后面则因果等曾交代十分细致。虽然没有明确暴露这位被苛待世交之子的身份,但很明显,说的就是孙绍祖。”

    “孙绍祖。”宋奚跟着念了一下,“可是已故兵部侍郎孙林的孙子?”

    “你竟然知道。”贾赦叹。

    宋奚浅勾唇,“并不认识,只是年少时曾听父亲提过一次此人的名字。”

    贾赦冲宋奚竖大拇指,这记忆力也没谁了。

    宋奚:“别笑话我了。和你说个正事,你说你的生意是刮富人的钱,我应该算是富人了,你的姻缘坊应该可否接我一单生意?”

    “你儿子才八岁,就要定亲了?”贾赦心知肚明宋奚指什么,却偏这样问。

    宋奚摇头,承认是自己,更坦白明说他想要调查贾赦的喜好是什么。

    “亏得你能想出来让我自己调查自己的法子。”

    “没人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我这是最聪明的法子。”宋奚笑了下,转身坐在案后,提笔把自己想知道的内容都写在了纸上,递给贾赦,“回一条十万两。”

    贾赦数了数,这上面有二十条,无非就是问他一些爱好,喜欢食物,看重的人之类的普通问题。

    “你这么有钱,出手就二百万两?有点不信。”贾赦见宋奚要说话,再嘱咐一句,“库房里的可不算,你已经给我了。除此之外,你还能拿出二百万两,我再考虑。”

    宋奚愣了下,然后垂眸默默拿着算盘算了算,“还有一些庄子铺子,加上祖上留给的产业,应该够……”

    不及宋奚的话完毕,贾赦把已经写好的纸张送到了宋奚的面前,“开业优惠,免费送你的。”

    宋奚瞄了眼纸上“最心悦人”那项后面的答案,缓缓地抬眼看贾赦,有点深情的意味。

    贾赦一边的屁股坐在桌案上,按住了宋奚的双手,倾斜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宋奚,他嘴角扯出一个看似很随性的微笑。

    “看来你知道答案后,很开心么。”

    宋奚依旧深切凝视着贾赦的眸子,没有说话。

    “等年后。”贾赦拍了拍宋奚的脑袋,便从桌案上下来,抽回那张纸,焚烧了。

    “没看完。”宋奚忙道。

    “忽悠谁,你过目不忘。”

    贾赦把正燃烧了一半的纸丢在了铜盆里。

    不及他转身,贾赦就感觉身后有个厚实的胸膛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接着,贾赦便觉得耳根有炙热靠近,有些发痒。

    贾赦微微偏头,反而把他白皙的脖颈展露无遗。

    宋奚紧紧抱住贾赦,把头埋在了贾赦的耳后,狠狠地吸着他身体的味道,好似要把贾赦的灵魂也要一道抽走一般。

    贾赦身上只是普通熏衣用得苏合香,但在宋奚闻起来,却是一种异常好闻的无法形容的迷人淡香味,引他深陷,让他欲罢不能。

    怀中人明明和他一样是个大男人,只比他稍微矮一点罢了。可此时此刻,宋奚却恨不得把他揉在心里头,牢牢地困住,让他再也逃不出他的禁锢。

    宋奚贪恋地把唇轻轻地贴在贾赦的耳后,浅浅的一下一下吻着,亲到耳际时,微微张唇,衔着贾赦的耳垂,用舌头裹着,喉咙随之浅动,身下便传来一阵燥热。

    宋奚清晰可见贾赦两腮腾起的红霞,也感觉到了他微微绷紧的身体。宋奚立刻离开他的身体,颔首靠在贾赦的肩头,只抓住他的手。

    贾赦缓了缓神儿,才转头笑着对他道:“控制的很好。”

    宋奚看眼贾赦,虽然这是贾赦难得给予他的夸奖,可此刻他却不怎能高兴起来。

    他眼看着贾赦那张诱人心悸的脸,便忍不住别过头去,难以保证自己第二眼不会再冲动。

    宋奚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

    贾赦:“茶冷了。”

    “正适合我。”宋奚喉咙动了一下,凉茶下肚后,再抬眼去看贾赦,目光不自然落及在他绯色还未褪尽的脖颈,又一杯凉茶下肚。

    宋奚干脆把一整壶喝了。

    贾赦则像个没事儿一样,坐在案后整理资料。近来有不少各地上报来得消息,其中一条还是有关齐王和容太妃的。

    说是齐王一行人马赶路至泰平村的时候,齐王的毒瘾发作,而容太妃偷偷命人买来的阿芙蓉用尽了,她在乡村野处也找不到可卖这种昂贵禁药的铺子,遂只能叫人看紧齐王,夜里流泪着听着齐王痛苦喊叫求药。后半夜的时候,齐王趁着下人睡着的时候,偷跑出了驿站,满大街找药铺,问人要阿芙蓉。

    因《大周朝闻》的关系,大家都知道阿芙蓉的坏处。而今见这位衣着富贵的大爷要这种东西,大家都猜出他是成瘾了,忙规劝他,也有人要先抓住他,把他送给衙门再说。齐王见这些刁民要抓他,还以为他们要谋害自己,就疯狂地跑起来。最后齐王人跑到那里,也没有人知道。

    容太妃命所有随从彻夜查找。

    还是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村民发现烂泥塘子边上有个头朝下躺着的贵族老爷,报了案。经齐王府下人辨认,的确是齐王本人。

    烂泥塘子不深,里面的水只及到膝盖,齐王摔倒的地方,两只脚还在岸边是干的。齐王当时应该是头朝下率的时候晕了过去,又或者是毒瘾发作神志不清,体力不支,总之便是这样意外地淹死了。

    官府上报的消息还没有递到京城,贾赦却先收到了。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皇帝,贾赦不拿准,便问了宋奚。

    “说,保不准你还能记一功。”宋奚道。

    贾赦这才想起来,过两日便恰逢太后千秋。齐王好歹是太后的侄子,这丧事儿上报,应该会暂时被皇帝押下来,以免影响太后过寿的心情。

    贾赦便写了奏折,叫人立刻送进宫里去。安排完后,贾赦便抬眼看向宋奚。却见宋奚懒懒地翻着桌上的杂记,另一手则托着下巴,眼睛根本不在书上,也不知在发什么呆乱想。

    宋大人也有痴痴失神的时候,真难得。

    贾赦无奈地笑了笑,命人备了热茶,他亲自给宋奚断了过去。他没有直接放在桌上,而是手端着直接送到宋奚的面前。

    宋奚愣了下,看眼贾赦,才浅笑着把茶接了下来,干脆喝一口。

    “唔——”宋奚蹙眉,“姜茶?”

    贾赦:“大冬天的,你喝了那么多凉茶容易落病,喝这个驱寒。”

    宋奚点了点头,喝光了他最讨厌的姜茶。而后他便拉住贾赦的胳膊,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又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宋奚死抓着手,看着贾赦没动。

    贾赦无奈之下,让猪毛就在门外汇报。

    “老爷,市面上出了假的《邻家秘闻》。”

    宋奚只好松了手。

    贾赦随即便从猪毛的手里接过一本青皮书,上面“邻家秘闻”的四字印花与原版的十分雷同,但仔细分辨,就可辩其印刷更粗糙一些,印花也有多处不对的地方。

    贾赦翻了翻内容,跟《邻家秘闻》第七期的内容全部雷同,但原版书里刻着三页图案的广告没有印。

    贾赦嗤笑,这倒有趣了,他的《邻家秘闻》出盗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