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水浒衍生]玉楼人醉杏花天 > 第百二十八回
    那平哥儿倒是个直性儿的人,见芍药儿推说不知道,也就不再疑惑,扬声笑道:“少爷快别念那些冬烘罢,咱们朝思暮想的人儿今儿可是来了,怎么也不出来见一见?”

    说的芍药儿脸上一红,转身要跑,早给平哥儿一把拉住了笑道:“你忙的什么?”芍药儿急了,嗔道:“放手!一年小二年大了,还像往日一样没规矩,叫人瞧见了也不像话。”

    两个正闹着,忽听得书房门响,但见一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的俊俏少年推门出来,四下里一望,见是芍药儿来了,原本面上欣喜之色褪去一半儿,略有失望,倒也欢喜,温文一笑道:“是大妹妹来了,你这小厮儿怎么不早来通禀一声,反而在这里胡缠。”

    芍药儿见那龙哥儿生得越发出息了,芳心一动,推开了平哥儿转身来在龙哥儿身后躲了起来,一面低声说道:“大哥哥也该管管他了,如今大了,越发没调理。”龙哥儿听了笑道:“叫妹妹受了委屈,是我的不是。看在自幼一处伴着长起来的份儿上,就饶了他这遭儿罢,既然来了,咱们几个就在我这书房里玩儿一会子,等着前头传饭,再不然,我带你往后头玩儿花楼去扑蝴蝶怎么样?”

    芍药儿听见龙哥儿这话,分明还是把自己当做小孩子一般的哄,竟全无半点儿私心,心里就凉了半截儿,也没好气说道:“大哥哥如今是主子,做什么还要与我这小丫头商量么,既然不待见我们,我们自去玩耍罢了。”说着一甩手进了书房之中,也不招呼他主仆两个,兀自往春凳之上坐了,伸手抽出一本闲书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那龙哥儿见芍药儿无端恼了,倒也不肯放在心上,只当她还在生平哥儿的气,回头对他小厮说道:“你惹的祸,自去圆上罢了,既然此处不用我陪着,我出去走走,你也不必跟着,到了吃饭的时节我自会回来。”

    说着,抬脚就走,平哥儿见状暗暗叫苦,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低低的声音说道:“我的哥儿,你这大妹妹今儿只怕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就算心里不耐烦,好歹装一装,也叫红姨娘面上好看些,还有一节,如今家里来客,你躲出去算是怎么回事呢,莫不是又要去那……”说到此处脸上一红就不言语了。

    龙哥儿见自家心事给人说破,也是脸上一红,咳嗽了一声道:“你管的越发宽泛了,怎么连主子的事情也要插手不成,当真当得好差事。”说的平哥儿不敢多说,只得劝道:“既然恁的,让小人跟着吧,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你是个千金贵体的公子哥儿,万一遇上仙人跳不是玩的。”

    龙哥儿听了冷笑一声道:“你往日没见我练功?如今这阳谷县中除了我父亲,只怕要收拾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平哥儿听了无法,素日又知道这龙少爷跟杨戬是一个脾气,除却对心上的那一位,对待旁人都不是人脾气,劝不住的,只得停住了脚步不敢再跟着,一面远远的喊道:“哥儿别耽搁久了,吃饭时候记得来家吃。”

    目送着小主子出去,回头进了书房里,见芍药儿兀自垂泪,倒是唬了一跳,好妹妹亲妹妹叫了几百声,只是哄不好,干着急。两个闹了半日,芍药儿也怕事情闹大了给母亲知道,只得收住了眼泪,叫平哥儿去催水来,在小书房里重新匀了脸,梳洗已毕,见瞧不出来哭过的模样了,方才略略放心。

    放下两人如何回去见了家大人不提,却说那龙哥儿骑了白马,溜溜跶跶往街上走着,如今议和已经十多年,阳谷县中又回复了往日繁华景象,龙哥儿徐徐打马而行,不一时却来在那勾栏瓦肆之外,门首处的大茶壶见了他倒是不眼生,十分热络上来牵了马缰绳笑道:

    “哥儿这几日倒是少来,想是家里有事情绊住了?”龙哥儿也不理他,伸手往袖中银子包儿摸出一块散碎银子往地下一丢,那茶壶喜得眉开眼笑,接下马来往里头让,龙儿回头吩咐道:“别把我的马儿系在你们牲口棚里,回头跟那些混账牲口学坏了。”

    那茶壶连忙笑道:“知道哥儿的规矩,都是系在后院儿大柳树底下,备了香油拌的草料,保管把哥儿的宝马良驹伺候好了。”龙哥儿听了点头一笑,大步流星的就往里进。

    如今这丽春院早已经改头换面,不是原先李家的产业了,里头鸨儿见金主来了,乔模乔样迎了出来笑道:“哟,杨大郎倒好兴致,怎么今儿得空儿来瞧姑娘。”龙哥儿见是院里的妈妈,只因有人寄放在她家里,倒不十分拿大,点头说道:“这几日父亲管教甚严,每每不得脱身,可巧今儿家里来人,熙熙攘攘,我不耐烦,来瞧瞧姐儿。”

    那鸨儿听了这话满面堆欢就往屋里让,底下有新来的小丫头子不懂规矩,见恩客也不通禀就往里闯,连忙拉了拉鸨儿的衣襟低声道:“让奴婢先进去瞧瞧,姐儿有客没有。”

    早被那鸨儿一口啐在脸上骂道:“没调理的东西,我们大姐儿再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虽然投身在丽春院里,若是娶在家里时,将来也立得住牌坊!”龙哥儿见她不会说话,也不理会,依旧摸出些散碎银子赏了,自己也不要人服侍,打起帘子就往内宅里进。

    到了内室,远远的闻见一股子幽香,心中一动,咳嗽一声,早有小丫头子迎了出来,见是龙哥儿,喜得一把拉住了笑道:“今儿贵人踏贱地,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里逛逛,方才姐儿还哭了,说三五日不来,只怕是要跟我们丢开手呢。”

    那龙哥儿听了笑道:“你这蹄子少来挑唆,我的真魂在这屋子里从来不肯走的,自然是要动不动就引得我这壳子往这里走一遭儿,你家小姐春睡方醒了不曾?”

    就听见绣帘里头有人娇娇怯怯的说道:“是小官人来了?”一面打起帘子迎了出来,竟是那西门大姐儿的模样。

    龙哥儿见了,倒也不见外,一把搂在怀里说道:“好姐姐,这几日脱不开身,你又吩咐过不叫家里知道,我只好耐着性子等机会,可巧今儿家中来客,父母亲都陪着说话儿,长篇大套的,我才得了机会溜出来瞧瞧你,怎么几日不见又瘦了些。”

    西门大姐儿听了眼圈儿一红,伸手将龙哥儿推开了,回身往春凳上一坐叹道:“当日奴家被卖在勾栏瓦肆之中,挂牌子接客,辱了门风,如何还敢认祖归宗,也是你这小冤家太缠人,那一日闹事之中见我给人无端调戏,救了我便罢了,却又几次三番的往这里跑,我若是早知道你是干娘的孩儿,就是死了也不能留你,如今木已成舟,是我对不住干娘,好好的一个哥儿,叫我挑唆坏了,我也没脸见人……”

    说着,伏在春凳之上嘤嘤咛咛哭了起来。那龙哥儿见了,连忙上前来搂住了大姐儿说道:“你是个多心的才这样想,要我说,这才是你我的缘分也未可知,当日你父亲叫你拜了我娘做干娘,正是冥冥之中将你许配给我的意思,等明儿捡个好日子,我就去对父母说了,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家去,一夫一妻过日子,岂不是比这般遮遮掩掩的好么?”

    大姐儿听了这话连忙回身摇了摇头道:“梦龙,我的哥儿,你就饶了奴这遭儿吧,你如今刚过了志学之年,奴家比你大十几岁,就算不认得干娘,寻常妇人也是深以为耻的,况且又是残花败柳之身,如何厮配得你这般才貌仙郎,依我说,倒不如听了你家中安排,寻个黄花儿闺女,门当户对的过日子,才是正理,不过一月半月的,偶然想起奴家来,再顺道过来瞧瞧,我也就算是心满意足了。”

    龙哥儿听了这话笑道:“瞧你说的,恁般多虑,我母亲也比父亲大上五六岁的,这原不值什么,再说他们原也不将那些门户之见放在眼里,就是出身也无妨,往日听家下人等说过些你家原先的就是,听说好几位姨娘也是出身这里的,你又不比别人差些什么。”

    几句话哄得那西门大姐儿果然有些笑模样儿了,扑哧儿一乐道:“难得你这张油嘴,最会哄人的,一时解了奴家心怀,若是三夜五夕不来,我心里一慌,就又要胡思乱想了。”

    两个卿卿我我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情话,哄动了春心,大姐儿又知道龙哥儿此番偷跑出来与自己相会,便不十分矜持,温温款款与他携手上床交接,书中难以尽述。

    一时事毕,连忙打发小丫头子催水,自己亲自服侍龙哥儿梳洗了,穿戴整齐,又到自家院中小厨房里亲自烧了虾圆鸡皮汤,酽酽的拿给他吃了,仔细端详了一回,见面色并无不妥,方才放心,又叫小丫头子传话出去,叫人往杨府上后角门儿传话,请了平哥儿来接。

    两个拉着手说了一会子体己话,平哥儿早就过来,在外头门首处请了安,那龙哥儿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大姐儿,与平哥儿回在杨府之内。

    沿路之上依旧是平哥儿牵了马,一头走着,口中试探着劝道:“我虽是哥儿家里的奴才,好歹咱们一处伴着长起来的,我又痴长哥儿两岁,讨个大说,也做得你哥哥了,心里总有些话要劝劝哥儿,可别拿起主子的款儿又不肯听……”

    那龙哥儿听了笑道:“哥哥这是从何说起,便是不论两家的交情,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奶哥哥,我自小也是鸾姨娘带大的,自从母亲养胎,我才出了月便迁出来分房单过,父亲好急着搬回去,好几年都是与你挤在一处,心里自然不把你当做寻常家奴院公看待,怎么今儿说话倒生份起来了。”

    平哥儿见主子今儿倒改了脾气,温言软语的,想来自然是在西门大姐儿那里得了些甜头,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哥儿不跟我见外,我也就对哥儿是说了罢,只怕这一门姻缘做不得……”

    那杨梦龙听了这话,眉头一蹙正要发作,平哥儿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气,连忙又说道:“哥儿先别恼,好歹听我说完,旁的不用说了,只是这大姐儿如今都过了花信之年,算是个半老徐娘,若只是讨在房里做小倒也不打紧,若是娶回来做正房少奶奶,只怕第一件就不好生养……”

    话还没说完,早给杨梦龙啐了一声道:“浑说什么,大姐儿的身子调理的很好,我都是亲见的,再说我母亲养下我来的时候比大姐儿还大好几岁,我不是也活蹦乱跳的,妇道人家的事情你不懂,切莫乱说。”

    那平哥儿听了咋舌道:“哟,那西门大姐儿怎么比的咱们家奶奶,哥儿不觉得?自从咱们年少时节,大奶奶的天仙玉貌可就不曾更改过,如今乍一看,不过一大关过不去双十年华,那大姐儿怎比的她……”

    梦龙听了这话点头说道:“这倒是事情,说来倒也奇怪,如今爹爹虽然也是春秋鼎盛,到底有些华发上头,就是娘一个人,十几年来容颜未改,外头都说她是天仙下凡,还有说是狐仙的,我倒不信。”

    平哥儿自小常听母亲讲些昔年故事,听见梦龙这么说,连忙凑趣儿道:“只怕哥儿也是有些来历的,当日我听我母亲说,养下哥儿来的时候满室异香红光乍现,又说大奶奶是梦见金龙入体,方才怀了哥儿的,因此大号就叫做梦龙。”

    龙哥儿听了笑道:“只怕又是你的杜撰,若是真的,我母亲怎么从来不曾说起这些,这也罢了,长辈们的事情不好议论,倒是这门亲事,你可要帮我想想法子,我虽然还在青春少艾,只怕大姐儿等不得……”

    那平哥儿听了小主子的话,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自己是难以劝服,只得蹙眉说道:“这事只怕不好办,一则是大姐儿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的,二来……二来我听见母亲往日说起,好像大奶奶的意思是让哥儿娶了红姨娘家的芍药儿做正房少奶奶呢……”

    一句话倒是说中了龙哥儿心中的隐忧,面上就不大好看,瞪了平哥儿一眼说道:“怎的恁般浑说,那芍药儿不过豆蔻之年,要说亲还早着呢!”说的平哥儿嘟了嘴道:“哥儿怎的不说自己才十五岁,不是也要赶着娶么,依我说,要是心里没有那个心思,还是趁早对红姨娘提一提,不然两家大人玩笑着就把亲事定了,一旦过了小定,只怕要改就不容易了……”

    龙哥儿听了心中烦闷,只是他年轻小后生家,脸皮儿薄,这事若是父母不问,自己怎好擅自提起来,就只怕父母吐口时,早就定下了别家,倒叫自己一段心事付之东流,这倒也不打紧,最可怜的就是大姐儿,自从两个有了交情,再不肯接待旁的客人,这几年为了自己吃了不少苦楚,万一不能厮守终身,她心里没了盼头儿,若是做出什么血溅香闺的事情来,岂不是悔之晚矣……

    骑在马上想了一回,长吁短叹的,那平哥儿还要再说时,见少爷面上不好看,自己也不敢再说了。老老实实牵了马,主仆两个依旧回在后角门儿处。

    到了地方,平哥儿先去拴马,龙哥儿走惯了这条路的,也没有防备,一推门抬脚就往里走,迎面正遇上孟玉楼站在那里,倒是唬了一跳,只得蹭上前来说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孟玉楼面上略有不悦说道:“往日里你们出去淘气,我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只当做不知道,可是今儿这回闹的有些不像话了,你二叔和红姨来家,又带了芍药儿来玩儿,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说好生陪着说话儿,倒会挑时候儿淘气,到底把你大妹妹气哭了,饭也不曾吃,只说身上不好,吵着要回去,到底吵得一家人都匆匆告辞走了。都是你这小厮儿搅的局。”

    梦龙听了自知理亏,仗着母亲疼爱,上前来挽住了玉楼的手臂摇晃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再不敢了,只求怎么变着法儿在我父亲跟前儿替孩儿找补两句罢,不然又是一顿好打……”

    孟玉楼年方三十岁往上方才得了这个宝贝儿子,此番虽然故作怒容,如今看见孩子撒娇,心里也十分疼惜,只得啐了一声道:“没有金刚钻儿就别揽磁器活儿,方才你父亲见你恁般失礼,皮都要揭了你的,若不是我拦住了,这会子你还能在这里撒娇儿?正格的,听丫头说最近你三两日总是往外头跑,小时候瞧着倒是斯斯文文的世家公子,怎么如今大了,越发没规矩起来,外头有什么好物件儿引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姐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