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上庄硕的副驾驶,郎洋洋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没有驾照,这么多年也没有交过男朋友,基本都是使用公共交通。
    偶尔坐朋友的车,他也是坐后座的那一个。
    这种有人给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的情节,只是很久之前在偶像剧里见过。
    雨渐渐大了起来,郎洋洋知道自己要是扭捏也只会让两人淋雨,只好干脆地坐上去。
    看着庄硕轻轻关上车门,两人隔着玻璃车窗对视一眼,和此刻的雨点一样慌乱。
    庄硕上了车,很利落快速地启动车子。
    “我住在银叶小区。”郎洋洋主动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像跟司机说话,又接着补充:“谢谢你送我回家,麻烦了。”
    又想提前把下车的时候该说的话说掉了,那一会儿到了该怎么说?
    他送自己回家,是礼貌还是有意思呢?
    总之就是很慌乱。
    庄硕点点头,嗯了一声。
    郎洋洋抿抿嘴,双手不自觉抓着安全带,转头看窗外的景色。
    长溪市算是个旅游城市,并且是以自然景观闻名的城市,论自然风景确实是很好。
    回到长溪市之后,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走、坐公交去近郊的森林公园徒步以及每天下班穿过盘山路回家都是让郎洋洋觉得放松的活动。
    就连遛狗心情都好了很多。
    窗外的风景看不腻,转移了注意力,让坐在庄硕身边这件事看起来没有那么局促。
    开了一会儿,在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车,郎洋洋抬头看看,竟然要两分钟。
    这两分钟的时间要是什么都不说光是想想就有些尴尬。
    郎洋洋像以往在职场的时候一样,条件反射的拿出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解锁手机的瞬间,庄硕刹车,同时开口:“要不要听歌。”
    捏着手机的郎洋洋默默熄灭屏幕,“好啊。”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礼貌又尴尬的笑笑。
    庄硕操作面板,打开列表的音乐,不是连接蓝牙,是提前下载在车上的。
    好old school,郎洋洋想。
    按下播放键之后庄硕的手机不断有微信消息,他打开来看回复消息,郎洋洋乐得自在,稍稍放松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来往的车子。
    前方的大货车过去,周围安静一点,郎洋洋才发觉庄硕放的歌自己听过,有段时间很喜欢听,反复听过很多遍。
    眼睛往触控面板看过去。
    这首歌叫《sisyphus》。
    是一首拥有迷人前奏的歌,歌手标志性的口哨声,利落干脆的鼓点和清爽的吉他和弦组成了这首独特的既摇滚又民谣的歌曲。
    很长一段时间内是郎洋洋深夜加班后坐末班地铁回家的伴侣。
    是的,郎洋洋称这些歌曲为伴侣。
    寂寞的时候,音乐是最好的伙伴。
    庄硕还在回消息,好像是工作消息,郎洋洋往他那边撇过去的时候能看到他在报表上圈圈画画。
    半首歌过去,庄硕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往郎洋洋家的方向开去。
    原本以为这首歌是巧合,刚好他也喜欢就下载了。
    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车里的每一首歌,郎洋洋居然都听过,好几次他转头去看庄硕的时候,他也看向自己,没有问出口,但是庄硕嘴角生涩的微笑好像是能代表什么。
    伴随着熟悉的音乐,郎洋洋不再紧张尴尬地抓着安全带,开始在副驾驶轻松的享受窗外的风景。
    车子停在这个老城区的巷子口,郎洋洋松开安全带。
    “谢谢你送我回来。”
    郎洋洋说。
    此时的音乐是《rocknroll suicide》,细腻的嗓音和迷幻的音乐,让此刻的氛围也旖旎。
    天色已经暗了,路灯灯光昏暗,泛着凉意的空气有效缓解两人脸上的红晕。
    庄硕抿嘴,“不客气,应该的。”
    一边说着一遍关掉音乐,怕音乐声太大听不清郎洋洋说话。
    郎洋洋终于笑出来,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触控屏幕:“我们喜欢听的歌好像,我都听过。”
    庄硕:“嗯。”
    好吧,郎洋洋刚刚燃起的交流欲望被这一个“嗯”字浇灭,他微微垂下眼眸,正要礼貌告别的时候,庄硕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这都是你朋友圈里分享过的歌。”
    郎洋洋又片刻的错愕,“啊?”
    庄硕:“我是在你朋友圈看到你分享过,就下载了放到车里,你坐车的时候可以听。”
    郎洋洋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在微信上聊天不超过二十句,是生疏的、尴尬的、没有波澜的。
    但是庄硕特地为他去翻朋友圈,做个车载音乐列表这件事,对于郎洋洋而言,就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他心里的湖水。
    水花大到模糊了眼睛。
    因为这对郎洋洋来说,是很高级的浪漫。
    郎洋洋抬眼,看到庄硕两只粗狂的大手有些局促地抓着方向盘。
    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甜蜜。
    却又慌乱。
    “你很久没有分享过新的歌了。”庄硕又说。
    大概是受不了车里的沉默,郎洋洋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殊不知对庄硕来说,像在法庭上等待审判。
    他不得不说一点什么,让法官注意到他,给他一个答案。
    郎洋洋看向庄硕,“比较忙。”
    “嗯,最近天气也不好。”
    “是啊,今年的雨水好多。”
    庄硕笑:“对我来说倒是好事,春天雨水多点,农场种什么都好。”
    “农场?”郎洋洋问。
    庄硕:“嗯,我在南溪河滩那边开了个农场,种种地养养马什么的。”
    郎洋洋:“河滩那边?那你知道南溪农场吗?”
    庄硕笑得更开朗了一点:“就是我的。”
    “啊……”郎洋洋点头。
    原来二姑妈嘴里说的个体户,是个农场主。
    什么叫和你一样,是个体户,一个农场和一个小小的甜品店,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过知道庄硕是开农场的之后,他整个人的形象迅速和工作贴合了起来。
    这时候庄硕的手机再次响了,是电话。郎洋洋想他工作上估计是有急事,很自觉地推开车门:“那我先回家了。”
    庄硕点头,刚刚的事情是有点着急,他一边接下电话一边跟郎洋洋说再见。
    郎洋洋笑着,眼睛弯弯,很是清爽温柔,白皙的脸贴着浅棕色的高领毛衣,像小绵羊又像小鹿。
    他小声地回答:“注意安全,再见。”
    庄硕的车子很快离开,郎洋洋站在路口神思了好一会儿。
    直到心湖的涟漪逐渐平静,才抬脚慢慢往家里走。
    他看不清楚庄硕对自己是什么感觉,也摸不清自己对庄硕是什么感觉。
    好像是自己荒野中的孤僻的小屋周围出现了脚步声,寂寞了很久的郎洋洋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但不可否认的是,是有一点新鲜感的。
    晚上处理采购单的时候,郎洋洋再次在网页上搜索南溪农场。
    终于搞清楚,庄硕的微信头像上的马就是网站上的那一匹。
    那……他会开叉车吗?
    郎洋洋突然想,然后自顾自傻乎乎地笑起来。
    分开之后庄硕没有给他发消息,那种什么我到家了之类的。
    十点多的时候,雷公已经窝在墙角睡着了,郎洋洋处理完工作去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时候看到酒柜,这个天气煮个红酒喝应该很好。
    起身来到厨房,才想起煤气灶坏了还没有来得及修。
    煮红酒只能作罢,倒了一杯威士忌小酌。
    蓝牙连接音响,点开日推随机播放。
    小酌一杯之后体温上升,窝在沙发里看刚到货的甜品教学书。
    是郎洋洋喜欢了很多年的甜品博主出的书,除了甜品制作还有很多她研发甜品的一些思路,有时候研发过程的小故事比甜品更迷人。
    看得入迷时,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按以往这种享受生活的时刻他肯定不会看,但是今天立马就拿起手机点开看了。
    庄硕连发三条消息。
    “睡了吗?”
    “农场的空调出了点问题,修到现在终于修好了。”
    还有一张两只小狗坐在门口的照片。
    郎洋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上下滑动看了一下之前的聊天页面。
    拍一张茶几的照片发给他。
    庄硕:“喜欢喝酒吗?”
    郎洋洋:“晚上喜欢喝一点儿。”
    庄硕:“冰的。”
    郎洋洋:“本来想煮红酒来着,燃气灶坏了还没来得及找人来修。”
    对面一分钟都没有回复。
    郎洋洋也有些微醺,给他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在酒喝完的瞬间,庄硕回复:“好的晚安。”
    郎洋洋没有再回,此时日推列表播放到一首老歌《墨绿的夜》。
    之前在郎洋洋喜欢的一个导演电影里听到过。
    是好久没有分享过喜欢听的歌了。
    郎洋洋点击分享到朋友圈。
    已经能够预见今晚会是一个好梦。
    果然睡得不错,去店里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些,连日的阴雨也已经散去,早春的长溪市空气清新到可以灌装拿去网上卖。
    和以往一样,备完货已经是九点左右,拿起放在门口的手机揣进口袋里,拎着店里的纸袋子准备从后门出去,里面是悠悠做的手冲和刚出炉的面包和榛果酱。
    出门之前悠悠叫住他,“洋洋哥,中午有一批货到哦。”
    郎洋洋:“好的,知道了。”
    有货到的话郎洋洋就要早点过来,点货搬货。
    回家的路上路过菜市场,这里有很多周边的农户过来赶集摆摊,菜都很新鲜。
    下意识的问怎么卖,但是想到家里的燃气灶是坏的,做不了饭只好作罢。
    今天原材料到货要去店里忙,只能明天再找人来修了。
    一个人生活好像是会这样,在这种事情很容易拖延,因为一个人的话,吃什么都行,修燃气灶就变成了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郎洋洋今天穿了长款风衣,抱着一个纸袋子,走过老城区爬满爬山虎的院墙,把破旧的老巷子走成了青春画报。
    庄硕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心动的,又有种不真实感。
    直到郎洋洋看到庄硕,露出微笑。
    “你怎么在这里。”
    庄硕穿着一件连帽卫衣,下面是工装裤和马丁靴,拎着一个明黄色的工具箱。
    他也局促地笑笑,抬起手里的工具箱说:“我来给你修燃气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