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 第73章
    傍晚时分, 朔风寒冷,飞雪疾落。
    马车驶入朔关城门, 值班守卫照例拦下盘查。为首策马的侍卫递出令牌,城门守卫脸色一变,忙打开城门,恭敬跪行在两侧。
    戚延的马车驶入了朔城,停在?将军府门口。
    陈澜前?去通报完,须臾便见肩披狐裘的许映如行至门外,由容姑搀扶着急步下了台阶, 跪在?马车外。
    “臣妇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大驾,有失远迎, 还请恕罪。”
    戚延下了马车,地上垫起厚厚积雪, 他道:“恭德王妃请起,朕途径此地, 借住两日。”
    许映如恭敬垂首:“方才陈统领已?告知臣妇,臣妇恭迎圣驾。”
    许映如端庄的眉眼之下,依稀可辨几分温夏的影子?。
    天寒地冻,戚延未让许映如折腾,步入庭院,拳掌掩着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低沉嗓音道:“不必劳烦, 朕随便住便是。”
    “府中最?好的敬庭轩……”
    “夏夏的闺阁在?何处?”戚延静望着这座山水环绕的雅致庭院, 打断了许映如的话。
    许映如略迟疑:“臣妇为皇上带路。”
    许映如也是晚膳时才刚刚收到燕国八百里加急传来的信, 温夏说戚延已?经放了她自由。许映如不便多问,暗窥圣颜, 戚延病容颓黯,一双黑眸深不可测,随同她走?在?前?头。
    许映如将戚延引到温夏曾经生活的地方:“这是……”如今戚延没有昭告天下废后,许映如不知该如何称呼,略一顿道:“这是夏夏的闺房,右边的厢房是她待客所用。”
    戚延道:“朕住厢房即可。”
    容姑忙招呼家仆们收拾出厢房。
    戚延环顾庭院中那覆满积雪的秋千架:“那是夏夏的秋千?”
    “正是。”
    “那池塘如今干了?”他视线落在?庭中一方池塘中,假山自水中而生,高高伫立,覆满皑皑白雪,山石中仍有茁壮的一树嫩芽冒出。
    “一直都有水,也有鱼,只是冬日结了冰。”
    “她还养过鱼?”戚延望向许映如,等待应答。
    许映如依言回禀:“夏夏孩提时喜欢养金鱼。”
    戚延问一句,许映如便答一句。
    从来到此处,戚延便没有坐下过片刻。绕着这庭院看遍了每一处风景与角落,最?后回到檐下,望着那池塘已?结成冰的水面。
    她应该是喜欢芙蕖的吧。
    他眸光深远,想起乾章宫中,她娇靥含情,头簪一朵芙蕖。
    许映如敛眉候在?他身后。
    戚延回头问:“她喜欢芙蕖?”
    许映如只得继续回道:“她是喜欢,在?这池中种了碗莲,夏日时鱼戏莲叶,月映芙蕖,夏夏一高兴了便喜欢在?那四?方台上起舞。”
    许映如指着旁边那四?角亭。
    亭中地平宽阔,月白垂纱随风飘动,恍似翩跹起舞的倩影。
    戚延紧紧望去:“她会跳舞……”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他爱她,他说他给了她无尽的恩宠,可是关于她的一切他却什?么都不了解。
    甚至在?对她真正喜欢后,他只在?她身上掠夺和索取。
    他给她他以为的恩宠,可从来没有问过她缺什?么,她要什?么。
    而霍止舟……那人可以为她跳下悬崖,可以为她跳下湖底,可以连命都不要。
    戚延想,他也可以。
    他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他非要留下的只能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身体,那他不要。
    他要她快乐,要她高高兴兴地活着。
    戚延喉结轻滚,嗓音低哑:“恭德王妃去歇着吧,朕借住两日便不会再叨扰。”
    许映如道一声惶恐,躬身退下去,须臾领来了府医为戚延诊治。
    戚延在?这幽静雅致的闺阁住了两日。
    会在?温夏的秋千上静坐,会绕着那池塘散步,会步上那四?方台,想象她起舞时是什?么模样。会让许映如做温夏爱吃的菜,他每一道菜都去品尝,记下它们各自的味道。
    他在?她生活的地方留下许许多多的足迹,他大大的脚印落在?每一寸土地上,都会想象她九岁回到这偏远北地,站在?这块地方的时候,是高兴还是在?恨他……
    两日的时间?很快,快到根本藏不尽心底封存的人那些喜怒哀乐。
    也快到他龙体未愈便要启程,但总归是比两日前?好上许多。
    戚延离开了将军府,直朝郯城而去。
    前?线急报传回,这场仗乌卢蓄谋了十年,绝不是单纯为了小小地掠夺中原富饶的物资。
    温夏不希望看到战火,不希望百姓受难,流民受苦。
    他承诺她要做一个?明君,就必会誓死?去履约。
    马车穿行在?城中。
    即便是大盛最?北边的城邦,城中依旧被温立璋与如今的将军府治理出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百姓眼角眉梢都真切地流露出的那种满足于当下的轻松自在?。
    戚延自车帘中望着这一切,低沉嗓音命令队伍:“加快行程,两日抵达郯城。”
    冰冷冬风肆掠,吹向遥远的燕国皇宫。
    华玺宫里,温夏费了好几日的功夫终于寻到一只名家的玉笛,通体莹白,镌刻一首雅句,很适合送给霍止舟。
    温夏漾起笑,带上笛,抱着雪团行去炳坤殿。
    金銮中静候着宫人,温夏自耳门走?出,脚步放得很轻,也未让宫人出声禀报,特意?想给霍止舟一个?惊喜。
    脚下细步如莲,鹅黄色裙摆迤逦在?地。
    温夏唇角生着浅笑,明明就要成功了,雪团喵呜一声从耳房里窜了出来,响亮的叫声响在?这安静殿中。
    温夏泄了气般呼出这口憋着的呼吸。
    只听霍止舟道:“嗯,朕好像幻听了?都忙成这样,那是该好好歇会儿?了。”他搁下御笔,闭眼靠进龙椅中。
    温夏美目一亮,忙轻提裙摆小心地走?上前?。
    她悄悄踏上玉阶,藏着袖中的玉笛,一声四?哥尚未出口,霍止舟已?抬手拉住她手腕。
    温夏倒在?龙椅中,他长臂垫在?她背后,将她纳入怀中,睁开眼。
    他眼底噙笑,薄唇也愉悦地勾起笑意?。
    温夏懊恼:“你在?逗我玩。”
    “是配合你。”
    他摸到了她袖中的硬物,抬眼紧望温夏,笑问:“夏夏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若不是给你的呢。”
    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那这惊喜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猜猜是什?么,是玉珏?”
    温夏这才生出笑:“你闭上眼睛。”
    霍止舟闭上眼,唯两瓣唇弯起笑意?。他的唇形上薄下微厚,笑时格外有一股深情。
    温夏把白玉笛从袖中拿出来:“好了。”
    她玉面微仰,期待地凝望霍止舟。
    这双睁开的漂亮眼眸望见那莹白色的玉笛时,陡然紧眯,压下一抹戾色,凝望她清澈明媚的杏眼,动容地露出一笑。
    “你给我的礼物?”
    “嗯。”温夏嗓音轻软。
    这几日,她收到许映如的来信,娘亲说戚延借住了将军府两日,在?府中养伤,他除了问一些她以前?的事,便没有再横生事端,前?往郯城去了。
    他如今已?算彻底放下,不会再来打扰她。
    而这些时日,她也可以逐渐走?出往昔阴霾,理清那些纷乱的情愫,不再去想那十三年不得安睡的日夜,不再去想或好或坏的戚延。
    她需做好眼前?的事,珍惜她当下所拥有的一切。
    “你喜欢吗?”
    霍止舟覆住她紧握玉笛的那只手:“当然喜欢。”
    他望着那笛身雕刻的一阕诗。
    舟上雪拥金翠,梦回旖夏时节。
    夜灯明,香车立,鬓尽欢,十七年。
    “这是你作的词?”
    “我怎妄敢在?大家之作上刻字,这是前?主人所刻,应该与他别有渊源吧。他是燕国的词曲家、笛名家明桓夫子?。我只是好意?外,竟然会有一句诗词里同时写着‘舟’和‘夏’字。”
    霍止舟摩挲着温夏手指,低笑道:“我知道此人,只是不喜欢他近年来作曲中哀怜之意?,不过他肯割舍心爱的玉笛,上头还有这么好的词,我自当会好好珍惜夏夏这份心意?。”
    霍止舟将温夏揽到怀中,长臂从她肩颈绕过,握着玉笛:“我为你吹奏一曲。”
    绵长悠扬的乐曲中,荡气回肠的爱意?似诉似吟,清韵的笛声中,吹笛人眼底的深情这般浓烈。
    温夏莞尔,殿中宫人已?不知何时退下的。
    一曲毕,霍止舟停下,灼热的视线落在?温夏双唇上,俯身吻她。
    温夏轻轻一颤,闭上眼,没有再拒绝。
    停下时,她微微喘息,揪着霍止舟龙袍衣襟,这次幸好没有将他龙袍抓坏。
    霍止舟瞧出她在?想什?么,忍俊不禁笑了。
    温夏面颊滚烫,起身端坐:“娘亲说这次是三哥哥统兵,他之前?被乌卢一个?部落抓去,那时是部落首领的女儿?瞧上他,想把他关起来留在?草原,当时他便听到那女子?说他们的王总有一日会踏平大盛。”
    只是那时谁都没有料到这不是狂妄的戏言。
    温夏忧心忡忡:“三哥哥已?经被乌卢伤了一回,此仗我很担心他。”
    “以大盛如今的国力,轻易不会败。”霍止舟安慰温夏:“别担心,三哥日常虽皮,上了战场便是威武谨慎的将军,不会有失。”
    温夏轻轻应一声。
    霍止舟紧握她手指:“你想何时回北地?”
    “你身体可有痊愈?”温夏凝望霍止舟。
    “还好。”
    他面容仍有些苍白,也带着积劳的倦容。
    温夏道:“我月初走?可好?”
    霍止舟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说月初,便代表她愿意?再陪伴他剩下的十日。
    “嗯,届时我为你安排好车马,只是我可能无法陪你回去了。”霍止舟有些歉疚。
    温夏弯起红唇:“无事的。”
    “夏夏,你一定?要回来。”
    霍止舟深深望着她双眼。
    温夏笑着点头。